葉疏影匆忙到了山下附近的村鎮,便打聽“開山掌”鄭來鑒的府邸。問了幾人,卻多數只聽過他的大名,不知他住在何處,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知道的,卻說他的家在六七十裡外的東華鎮。
葉疏影心想沈玉泓不可能一聲不吭地拋下他到幾十裡以外去,何況當時大家都受了重傷,說不定並沒有到鄭府去,而是各自回去養傷了。於是又打聽其他幾人的住處,得知隆安鏢局就在八九裡外的葛莊鎮,便決定去造訪隆安鏢局,倘若總鏢頭樓千尺並未回府,再去鄭府,倘若他已回府,便向他打聽沈玉泓消息。
他來到隆安鏢局的大門前,對守在大門的兩名鏢師說明身份和來意,想要拜訪總鏢頭。一名鏢師立即入內通報,很快樓千尺便親自出門迎接。
葉疏影見他親自相迎,心中感動,抱拳說道:“見過樓總鏢頭,多謝總鏢頭在天都峰上仗義相助。”
樓千尺哈哈笑道:“葉少俠太客氣啦!快請進,快請進!”他說著又向葉疏影身後望去,似乎在找什麽,疑惑地問道:“對了,沈姑娘呢?怎麽沒和你一起來?”
葉疏影聞言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說道:“我回到天都峰頂的時候,你們已經全都走了,我以為她是跟你們一塊離開的。”
樓千尺說道:“這……沈姑娘是先我們一步走的,而且她是去見你的啊。怎麽,你們兩人沒碰面嗎?”
葉疏影說道:“我去見了天璣閣‘知微翁’,再回到天都峰頂的時候你們已經離開了,我並未再見到她。”
樓千尺也覺事情蹊蹺,說道:“我們是在天都峰等你,但後來有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子來找沈姑娘,對她說:‘葉公子已經下山了,他讓我來轉告你一聲。’沈姑娘便問她:‘葉大哥的傷勢如何?他在哪裡?’那女子說:‘他傷得很重,若要見他,便隨我來。’沈姑娘聽了很是擔憂,便與我等告別,隨那女子走了。我等見那女子面善,也未起疑心,如今看來……”
葉疏影頓覺不妙,心中憂慮,說道:“她是什麽人?有何目的?會將泓兒帶去哪兒?”
樓千尺見他焦急,連忙安慰:“葉少俠你莫著急,我馬上派人去找沈姑娘。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沈姑娘的下落。”
天很快就黑了,繁星綴滿天幕,但是夜還是很黑很暗。
葉疏影就像一頭髮瘋的野獸,在滿城的大街小巷穿行,奔跑。原本有計劃有條理的尋找,已經成為漫無目的地碰運氣。
樓千尺也動用了隆安鏢局所有能用的鏢師和趟子手,一起幫忙打聽沈玉泓的下落。
但是日落以後,葉疏影就臨近崩潰了。出動了一百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提供給他一條有用的信息。他強行鎮定地謝過這些仗義相助的英雄朋友後,就發瘋一般衝出了隆安鏢局。
究竟是誰帶走了沈玉泓?是她的仇家,還是花溪谷的仇人?難道是樂仙派的人?
葉疏影又獨自尋找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感覺到力不從心,感覺到無可奈何,終於放慢了腳步,如一匹鬥敗了被種群驅趕的狼,頹廢而淒涼地漂泊著。
夜,更加黑暗,更加淒涼,而他的內心也更加焦急,更加不安。
他看到一家小酒肆還沒有打烊,就不由自主地進了店,要了兩壇上好的花雕美酒。
自從上次和懶龍在留仙樓喝醉以後,他便再不敢多飲。他從來都不認為能喝也是一種本事。相反,無論武功多高刀劍多快的人,
只要喝多了,出手總會慢些,只要喝醉了,都會變成一堆爛泥。 但是現在,他隻想喝酒,隻想喝醉。
這陳年的花雕色比琥珀,味比瓊漿,醇厚甘美,口感極佳。葉疏影隻盼著將整整兩壇子花雕灌入腹中,能夠換取一醉,能夠消除他心中的愁緒,減輕他心裡的憂慮和煩惱。
喝醉了是不是會忘記?
不會。清醒後會更痛苦更失望。所以喝醉了絕沒有好處,不僅心更痛,頭也痛。
那為何還要醉?一個人為什麽總是常常要去做他不想做的事?
莫許杯深琥珀濃,未成沉醉意先融……
葉疏影感覺自己微微醉了,但是心頭愁緒越發濃重,沈玉泓的身影一直縈繞不去,他似乎聽見心裡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葉影,你真是沒用,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你算什麽英雄好漢……”
他呵呵傻笑了一陣,仿佛看見沈玉泓正坐在他的對面,對著他微笑。她的微笑,是天底下最美麗動人的風景。
葉疏影笑著對她說道:“原來你在這裡,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沈玉泓卻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輪廓漸漸模糊,最終如煙雲消散。
好酒還有半壇子,葉疏影卻不想再喝了。他還要保持一點點清醒,繼續尋找他心中牽掛的那個身影,那雙素手,那副容顏,那對明眸。
正在這時,文龍的身影卻忽然映入他的眼簾。文龍左手握著劍,右手牽著一匹棗紅駿馬從酒肆門前路過。當他無意間往酒肆中瞥了一眼看見葉疏影的時候,就像饑寒交迫的人忽然將看見了食物,眼裡閃著激動的光彩,快步走了過來,抱拳說道:“葉少俠,文某總算找到你了。”
葉疏影微微一愣,忙揉了揉雙眼,看清了確實是文龍,才起身拱手說道:“是文掌門,不知文掌門找在下有何貴乾?”
文龍說道:“文某只是想問一問,葉少俠最近幾日有沒有見過紫衣?”
葉疏影說道:“自從離了衡陽,在下便再也沒有見到過卞姑娘。不知發生了什麽事?”
文龍頓時一陣失落,頹然說道:“也沒什麽,就是她忽然間一個人出走了,說是要去找你。我已尋找她多日,只是不知她究竟去了哪裡。”
見到文龍眼裡滿是擔憂,葉疏影不禁感動,為了尋找心愛之人寢食難安,他能理解文龍此刻的心情。只是聽到卞紫衣是要來找他的, 他又輕輕歎了一口氣,心道:“她終究還是放不下這段恩怨。”口中卻對文龍說道:“實在是抱歉,自從那日離開宴梅莊,我便再也麽有見過她。”
文龍說道:“如此是文某打擾了,告辭。”正欲轉身之時,又似想起什麽,抱拳說道:“哦,對了,葉少俠若遇到紫衣,她有什麽得罪之處,還望你多多包涵,手下留情。”
葉疏影道:“我會的。”
文龍說道:“多謝。”說完些沮喪地走出了酒肆,牽著駿馬緩緩消失在夜幕中。
葉疏影瞧見他失魂落魄的身影,心中一陣感觸,自言自語道:“他也是個癡情之人。”他提了提神也走出了酒肆,腳下有點輕飄飄的,沿著街道走下去。沒多久便看到一個男人背向月光而立,擋在他的前路,冷笑著說道:“不過是為了一個女人,竟變得如此消沉!”
葉疏影聞言,頓時清醒了些,抬眼向那人望去,只見他面上蒙著一塊黑巾,便問道:“閣下是何人?”
那人呵呵冷笑數聲,說道:“想見沈玉泓,便隨我來。”說完縱身躍上街邊屋頂,疾奔而去。
葉疏影立即躍上屋頂,追了出去。在穿過六七條大街後,那蒙面人縱身一躍,躍進了一家廢棄多年的大宅院裡。
葉疏影躍到這宅院以後,很快就看到了那個他心心念念牽掛著的人兒。他的酒也完全醒了。
沈玉泓已被人縛住了手腳,站在院子中間,她臉色蒼白,憔悴不已,顯然在天都峰上受的內傷不輕。她脖子上架著一口刀,持刀的人穿著黑衣,面上蒙著黑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