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心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海不斷回想著沈瑩最後的一句話,不禁覺得當時的自己未免太懦弱了,竟然連這話都能說出口。
想到這裡,一時間尷尬塞住自己的喉嚨,手指忍不住扣著牆皮,我或許可以換一個角度來想這個尷尬的困境,人多互相有個照應。
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門外一個女的撕心裂肺說:“快開門,我求求你了,給我開個門吧,後面有人追我。”
我“噌”的一聲從床上爬起來,疾步走到門口,快要按下的門把手卻停了下來,我的內心開始作鬥爭,那個女人一定是騙我的,可如果她真的是來求助,我豈不成了見死不救了嗎?
“關我什麽事?”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很是震驚的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相信這是我發出的聲音。
敲門聲也戛然而止,可怕的安靜一下席卷在門口,越是強調自己不要胡思亂想,腦海浮現的畫面就越多,我將耳朵貼近門口仔細聽著門外的動靜。
“你在聽什麽?”細弱的聲音從門縫裡傳進我的耳朵裡,我後背冒出細細冷汗,下一秒,嘶啞的聲音高吼道:“為什麽不給我開門?為什麽不關你事?”她痛苦的長嘶一聲,如同敲擊我的心臟一般。
我無奈將耳朵捂住,低聲說道:“姐,這不能怪我,我就是想睡個好覺,每次都是打昏才能睡個飽,我明天是真要忙事。”
“你真的要見死不救嗎?”聲音在外面停頓一下,她忽然想到什麽,又說:“紀琛,開門。”
從桌上抽出一張紙,揉成紙團塞進自己的耳朵裡,拿了一把水果刀放在自己的枕頭下。
我一直等到門外的女人不哭不鬧了,從耳朵裡掏出紙團扔在一邊,後背靠著牆,目光緊盯著門。
見之後再沒有什麽異常,上下眼皮打架,實在撐不住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在鍾樓敲之前我已經坐起來了,窗簾拉開一道縫,天色蒙蒙亮,心中有事自然睡不了多長時間,況且肆么一口咬定文淮這件事原因在我。
門把手晃動了幾下,外面人扯著嗓子,不滿的嚷嚷道:“大男人還害臊啊,睡個覺鎖什麽門?”
“幹嘛!”
“還能幹嘛?去車站要走半小時,七點就要發車,再走上四五個小時。”
“你打聽清楚月滿樓在哪裡了?”
“沒有,去車站可以打聽打聽,嘴長在咱們身上,還怕打聽不到嗎?”
“稍等我收拾收拾。”
“我們在樓下等你,不要磨蹭。”
黑色雙肩包裡的書全部倒在床上,竟然還倒出一本語文書,之前在家裡走的著急,就胡亂塞了一些小說,本打算打發時間看,現在看來沒什麽時間了。
長途車上怕是扒手多,摸包這事我在小時候就見過一次,謹慎思考之後決定把錢夾進語文書,誰會閑著沒事偷語文書,將還未嘗過的牛肉干和方便麵都塞了進去。
我從樓上走了下來,李貳然遞給我一個饅頭說:“早上還沒有做什麽飯,拿著這個在路上慢慢啃。”
“冷饅頭。”我啃了一口饅頭,李貳然拍拍我肩膀說:“湊合吃。”
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張殷安和肆么,竟沒有看到文淮和陸晚。
“他們倆個不走嗎?”
“人多不易照顧,我讓陸晚留下來照看文淮。”
我搖搖頭,轉身上樓,把話拋給李貳然:“沈瑩說文淮不易久拖,咱們恐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還是把文淮和陸晚都帶上吧。” 我敲敲門,對著裡屋說:“陸晚,你把文淮帶出來,咱們要去車站。”
誰知,下一秒門就打開了,文淮高興跑了出來,他滿眼崇拜看著我,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
“你叫我什麽?”想起上次他叫我紀維生。
“紀維生。”他回答得很快。
陸晚聽了直搖頭,低聲跟我說:“小琛哥,他昨晚倒是好點,起碼不在牆上亂塗亂畫了。”
“文淮,這次外出為了方便,你就叫我紀琛。”剛說出口,我就覺得有些無奈,紀琛這個名字既然成了迫不得已的代名詞。
文淮連忙點頭,擺出一副我懂的樣子,被認可的感覺使他很興奮,似乎是為了配合我,他倒是沉穩了很多。
我不知道紀維生以前是做什麽或者做了什麽,我所遇見的人,他們都對紀維生有好感,甚至是崇拜,想到這裡,我忽然覺得是不是我在大街上隨便喊一聲“我是紀維生的孫子。”會不會有人衝過來問我要簽名啊?
路過那座學校,水泥操場空空蕩蕩,孤零零的旗杆佇立在中央,校門口忽然出現那個扎馬尾的女生,她抬頭望著天空,懷裡站著藍色袋子。
我們幾個人看出女生的困境,低下頭默默離那個女生遠一些,剛走過去時,就聽見女生輕微的歎氣。
她是在為我們惋惜嗎?惋惜這麽好的年紀不能坐在教室裡嗎?我不知道,但我對學習的熱情不似從前那樣熱烈,仿佛走上這條不歸之路都是我的宿命,值得我慶幸的是身邊有人願意與我赴湯蹈火。
對於前面未知的路,我並沒有感到恐懼,或許在以前我會退縮,但至少我有勇氣面對它。
有些事情就是躲不過去,逃不掉的,我不怎麽讚成沒頭腦的隻往前衝,雖說沒頭蒼蠅也會撞出細口瓶子,但會讓自己累的夠嗆,這種撞出去的概率也隻佔少數,怕是還沒有出去,就已經累死在瓶中。
相反,如果是我,我的脾性裡有一股執拗,但不缺乏考慮處境,就算在及其惡劣的狀態下,消極心情也只會影響我三天,之後我會安排策略出去。
半個小時我靠自己的想法就打發了,剛好有一輛班車停在那裡,李貳然大聲喊了一聲,他催著我們快點走。
我們氣喘籲籲跑進車裡,我瞄著第二排就坐了下來,李貳然剛要坐下,文淮直接搶先坐在我旁邊。
李貳然懵逼了,文淮則是一臉警惕看著他,生怕他把自己從座位上拉起來。
陸晚連忙拉著李貳然說:“李哥,別和文淮計較,你坐我旁邊,文淮呆在小琛哥旁邊才會乖點。”
李貳然沒有說些什麽,他和陸晚坐了下來,文淮小心翼翼看著我,有些擔心剛才的小插曲惹我不高興。
“紀琛,我剛才是不是讓你失望了?”這個試探很是小心。
“沒有。”我很誠懇的回答,我倒是不希望他真的把我當成紀維生,倒是希望他能早點清醒,再叫我小琛哥。
第一次遇見這個男生,性格開朗活潑,可現在卻是警惕小心,生怕遭到我一記眼刀,惹我不高興。
前面一位大叔忽然回過頭盯著我看,問:“小孩兒,你多大了?要去哪裡啊?”
“城裡。”
“去城裡幹什麽,打工嗎?”
“不。”
我沒有說清我的目的,大叔繼續追問道:“一個人去安全嗎?”他點燃一支煙,猛吸一口看著我。
“不用擔心,我有朋友。”我拉開車窗,任憑風吹亂我的頭髮,車速很快,煙味早已經被風吹散。
大叔似乎還不死心,他站起身來,我看清楚他穿的西裝革履,手腕上還帶著一塊價格不菲的手表,只可惜襯衫下的大肚子遮不住,臉上長著一顆顯眼的媒婆痣,從他眼神裡看出疲憊感,留著地中海的髮型。
他在我面前不斷調整手表的位置,露出門牙的一顆大牙,笑著說:“小夥子,要不我帶你去城裡瞧瞧?跟著我,保證讓你有吃有喝。 ”
話應剛落,我聽見有些人開始小聲討論起來,看出來眼前這個男人並不是好種子。
“謝你的好意了,不過我只是去城裡探個親戚朋友。”
“誒,你別害羞,下了車,你就跟我走,帶你先去吃飯。”大叔相當熱情,他的手剛要落在我的肩膀上,就被文淮擋住了,文淮很是冷清說:“不需要。”
“喂,管你小子什麽事!”
大叔有些惱怒了,李貳然也站起身來,笑著說:“大叔,就不必那麽麻煩了,這是我的哥們,我帶他去吃飯就好了。”話雖這麽說,我卻看到李貳然眼裡充滿惱怒。
“嘿,你小子算老幾?跟你說話了?”大叔向李貳然走了過來,張殷安不慌不忙的從包裡掏出甩棍遞給李貳然。
大叔見李貳然身邊還有一些人,心裡開始打退堂鼓,又覺得李貳然像是打架不要命的,灰溜溜的退回自己的位置。
我把雙肩包抱在懷裡,頭靠著椅子就要打盹一會兒,畢竟路程遙遠,一時半會也到不了。
文淮倒是沒有打瞌睡的樣子,相反,他見我要睡覺時,自己打起精神觀察著身邊的情況,我倒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從包裡掏出一根牛肉干遞給他。
山路一點都不好走,車子搖搖晃晃,忽高忽低,有時候忽然來一個急刹車,頭就碰在前面的座椅上,這是就有一倆個人下了車或上了車。
車前面堆了大大小小,形色各異的蛇皮袋,混雜的蔬果肉味一股一股的傳來,地上都是泥鞋印,估計都是去城裡送吃的給家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