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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鋒線》第2章 蘇醒
  半年後。

  醫院。

  一名護士走進滿是連她都叫不出名字的儀器的病房裡,床上的病人已經躺了半年了。有時候,她甚至覺得病床上這一動不動的東西是一個可有可無的擺設。

  但在她換藥的時候,不經意間竟然發現他的眼皮在微微煽動,她懷疑是自己眼花了,隨即又看了一遍……

  “大夫——大夫——”喊聲傳遍了醫院的每一個角落。

  幾分鍾後,幾名主治大夫一同擠到了這間病房裡,又是翻翻他的眼皮,又是動動他的肩膀。

  折騰了半天,他終於如期而至,醒了過來。

  “慢點慢點,把他的頭扶到枕邊。”

  “打電話給市局,說有一名姓施的病人醒了!”

  “鎮靜劑和止痛藥,快!”

  病房裡鬧哄哄的一片。

  但過了幾分鍾,病房裡換了一批人,清一色的是穿製服的警察,為首的兩個是現任局長王銘嘉和經偵支隊副支隊長林曉璐。

  “雨澤,好久不見。”林曉璐柔柔地說道。

  “大夫,他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唉,你們也知道,有一塊碎玻璃扎進了他的大腦,只差一點就觸碰到了神經,我們也是想盡了一切辦法,但也沒有什麽效果。根據我們最近一次的診斷,現在基本能確定他會有片段式記憶缺失,至於缺失的是哪一部分,只能靠你們自己來排查了。”大夫說。

  “那……能動個手術嗎?把腦子裡的那塊玻璃拔出來?”

  “你們當時送來只剩一口氣了,還動什麽手術,弄不好還得把命一起搭進去。”

  “現在還有什麽好的治療方案嗎?”

  “眼下最安全且最基礎的方案,就是每月都要來我這做定期檢查,並適當做一些恢復練習,”大夫說,“你們有時間可以帶他去一些曾經他留有過記憶的地方,但切記不能讓病人受刺激,更不能讓他參與任何有危險性的任務,這對他記憶的恢復有弊無利。”

  “好的,知道了,大夫。”

  “病人現在還有些虛弱,不要讓他受太大的打擊,我還有事,不打擾了。”大夫說完,便轉身離去。

  “還記得我嗎?”王銘嘉說,“我是你的直系領導——王銘嘉,這位是你的搭檔林曉璐。”

  施雨澤沒有說話,只是一直低著頭

  “施雨澤!”

  沉默。

  “你不會連你自己都忘了吧?”

  半晌,他才抬起頭,幽幽的沙啞道“你們我都記得,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林曉璐說,“雨澤,我來幫你回憶一些事情,就四個字——騰躍集團。”

  騰躍集團!

  對施雨澤來講,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了。

  “當年就是你負責的這起案件,今天的日期是1月15日,而半年前,也就是去年7月15日當晚的事情,你還記得嗎?”王局說。

  深夜、絕密文件、星光旅店、203號房間……

  記憶碎片猶如一股巨大的暗流,毫不留情地湧進了施雨澤的腦海裡。

  但碎片仍是碎片,更何況毫無規律。

  誰也無法改變,除了施雨澤他自己。

  “想不起來太正常了,假如你什麽都想起來了,那我們就省事多了”

  “王局……”

  “嗯?”

  “七大股東,他們……”

  “你還記得啊,不過他們實在隱藏的太深了,

甚至我們連抓捕他們的證據都沒有,我考慮一下,這項任務還只能交給你。”  又是沉默。

  一旁的林曉璐說:“經偵支隊不能沒了你,連現在的支隊長位置都給你留著呢。不過,你能勝任嗎?”

  施雨澤突然抬起頭,眼神恢復了往日的犀利。

  “能!”

  市局。

  “刑偵支隊秦良忠前來報到!”一個洪亮的聲音在副局長的辦公室門口響起。

  “進。”一陣女聲傳來。

  秦良忠信步走了進來,手裡夾著一份個人簡歷。

  “秦良忠是吧,歡迎你來到經偵支隊。”副局長程燕說道。

  程燕,一名雷厲風行的女人,做事說一不二,對待下屬也極其嚴格,平時經常板著臉。因為很少笑的緣故,臉上幾乎找不到一絲皺紋。

  “聽我們支隊長說,我調來經偵支隊是為了協助剛剛康復的施支隊長完成工作。”

  “對的,”程局說,“施雨澤呢,是一個破案能力極強的人,他頭腦思維異於常人,對待下屬要求也同樣苛刻,你當他的助理。難度可不小。”

  “我知道。”

  “我相信你能做好,我這有幾份本案的卷宗,你可以隨時調閱。還有,經偵支隊的規則,有許多與刑偵支隊的不一樣,你初來乍到,還得向前輩們多學習學習。”

  “好。”

  “這次的案件非同尋常,我之前也粗略看了一下,這案件可以說就是一個無頭案,不過我們市局是非常相信施雨澤的能力。要知道,他如果不是年齡限制,現在坐著這把椅子的人早就是他了。”

  “好,我會及時注意和學習。”

  “施雨澤的辦公室在走廊的盡頭,你的辦公室就在他的對面,東西已經幫你收拾好了,剩下的你自行安排。”

  騰躍集團。

  集團內部裝修氣派,連牆上裝飾用的名畫的邊框都價格不菲。集團內部的分配也恰到好處。全棟樓共23層,1到5層分布著普通員工;5到15層分布著職工、經理、總監和高層管理人員;15到20層則分布著集團內部股東和董事長、副董事長。而最高的三層樓誰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

  除了集團高層中的兩個人,而有一個甚至已經離開了人世。

  集團內部的現任領導人,也就是騰躍集團的第二任董事長,年齡僅有25歲的李默岍,此時正坐在董事長的辦公室內,研究著一大串毫無規律的數據,同時也在專心致志的計算著。旁邊站著他的助理,也是騰躍集團的七大股東之一,專門管理騰躍集團的經濟數據的高層經理——顧思怡。

  “今年集團的經濟數額增大了不少,可能是由於門檻變低的緣故,今年的收益甚是可觀。”李默岍說。

  “李總,那是否把個體部分數額增加?”

  “不必了,賺錢並不用這麽急於求成,還是繼續把個體部分數額定為十,再按正常規定上交給政府,不然每次的稅收甚是微小,而公司的內部金額又日益增收,很容易讓別人起疑心啊!”

  “有道理,那我們還是按去年的程序辦……”

  這時,辦公室裡突然走進來一個人,他也是騰躍集團的七大股東之一,專門負責法律問題的律師,廖彥明。

  “李總,有一個比較重要的消息,就是半年前在星光旅店被打殘了的那個經偵支隊長,聽說今天好像剛康復出院。”

  “命可真大,看來咱們的老對手又回來了!”

  “李總,要做些什麽打算嗎?”

  “這倒不必,他的智商的確不低,可想抓住我們的把柄,恐怕不是這麽簡單的一件事,但我們還得謹慎對待。”

  “看來我們不必這麽擔心了……”

  “彥明,打聽到'影零'的消息了嗎?”

  “呃……還沒有,不過這都過去一年了吧!況且我們現在連他的真名都不知道……”

  一年前。醫院。

  李默岍的父親,騰躍集團的創始人,李昊天正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突如其來的白血病給李氏家族帶來了一道不可抹去的創傷。

  “默……岍”

  “爸——”李默岍的嗓子喊破了音,在病房裡顯得格外寒磣。

  “我快不行了……但是騰躍集團還得繼續……運營下去,記得我教過你……的方法嗎?”在被病魔折磨的這幾天裡,李昊天的元氣早已大大衰減。

  “爸,您別說了,我都記得的……”

  “唉……”李昊天歎了一口氣,“我還有太多的遺憾沒能完成,你一定得幫我走完這條路……”

  “爸,您別這麽說!”眼淚從李默岍的眼睛裡無聲無息地滴了出來,雜亂地散落在了雪白的病床上。

  “記住……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你在工作上遇到……什麽困難,一定得去找一個……代號叫'影零'的人,他……是我最信任的人,也是七大股東的總管,他的智商非同常人……也許能幫你渡過許多難關……”說完,李昊天的頭無聲地垂在了枕頭上,沒了心跳,也沒了呼吸。

  李默岍沉默了許久,淚水終於無聲地止住了。他展開手心,一隻很外表普通的黑色鋼筆映入了他的眼簾,這是李昊天留下的遺物,他還曾說過,如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難,就打開它,但是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去亂動它。

  他曾想起自己的父親無論外出還是工作,都隨身攜帶的這支鋼筆,仿佛裡面隱藏著天大的秘密,但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找到其中暗藏的玄機。

  市局。經偵支隊長辦公室。

  施雨澤剛出院就被直接接到了市局,他看了看自己的辦公室,原封不動,可地面卻一塵不染,牆上古老的擺鍾照常工作著,整齊的桌面,清新的環境,窗外飄來陣陣槐花的香氣,紅木衣架上依舊掛著那嶄新的警服,灼灼生輝的警銜格外引人注目。

  他換上了警服,又戴上了警徽,步履莊嚴,眼神犀利,仿佛又回到了從前的模樣,他走到了一面大鏡子前,注視著身穿警服的自己,幾乎同從前沒什麽改變,那明顯的下顎線增添了幾分成熟、沉著,更有著一絲凌厲之感。

  他經偵生涯的記憶幾乎已經恢復,從他踏進市局,到他兢兢業業的工作,到他進入經偵支隊並當任經偵支隊長,再到他經手關於騰躍集團的案子,這些回憶在他腦海中,基本形成了一個簡單的輪廓。但有關騰躍集團的重要信息,就像一片禁地,不準他的大腦踏入半步。

  還有,7月15日那晚,他到底是做了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以及誰讓他這麽做?他一點都記不起來,但自己的同事竟然全不知情,這又是為什麽呢?

  腦袋中的玻璃碎片仿佛在緩慢運動著,導致陣陣痛覺傳入他的神經。7月15日那晚,他唯一的記憶只有那一聲可怕的槍響,還有玻璃碎裂的聲音。

  “砰——”

  “嘶啦——”

  還有那暈眩無力和凋零的感覺,一直如影如隨,無時無刻都縈繞著他的大腦。

  此時的他,竟有一種失重的感覺,仿佛墜入萬丈深淵,卻無能為力。

  “咚咚!”兩聲清脆的敲門聲打斷了施雨澤的思索。

  “請進。”施雨澤平靜且沙啞地說道。

  門應聲而開,秦良忠挺直著腰走了進來。

  “我是從刑偵支隊調來的秦良忠,特地為了協助施隊展開工作,從此以後我就是施隊的助理。”

  “嗯。”施雨澤的聲音如同平靜的海面,不帶一絲波瀾。

  “施隊以後有什麽吩咐和指示,我來負責協助完成。”

  “好啊……你原先是乾刑偵的,為什麽中途又會轉到經偵支隊?”

  “是這樣的,因為騰躍集團這個案件十分錯綜複雜,整個經偵支隊可能也就只有施隊你能完成得了,但你的病情實屬不能輕視,所以刑偵支隊就派了我來協助你辦案。”

  “你對騰躍集團這個案子了解多少,說來聽聽?”

  “騰躍集團是一家龐大的跨國金融集團,他橫跨中緬兩國,連接著許多知名企業,勢力可謂十分龐大,是嘉寧市的經濟命脈,它的創始人李昊天一年前因白血病不幸去世。不久後,騰躍集團便迎來了第二任董事長,也就是李昊天的兒子李默岍。”

  “不錯,但是有一個問題,我至今還沒想明白,李默岍在李昊天當任董事長的時候在做什麽?”

  “好像在讀研。”秦良忠回答道。

  “讀的什麽專業?”

  “金融。”

  “這就對了……”施雨澤若有所思地說。

  “施隊是發現了什麽嗎?”

  “你有想過李默岍為什麽要選擇學習金融這個複雜且繁瑣的行業呢?”

  “應該是為了繼承自己的家業吧。”

  “沒錯,但你有沒有考慮到一個問題,一個正在讀研的研究生,怎麽可能直接上任一個這麽龐大的集團的董事長,還把這個集團運營了這麽如風順水?而且李昊天剛死,他立刻上任了這副難度極大的工作。”

  “難道施隊認為李昊天的死和李默岍有關?”一絲不祥縈繞著秦良忠的心頭。

  “這倒沒有,因為李昊天的死只能加速李默岍上任的時間,但對整個集團的前途還是弊大於利,我個人認為李默岍其實並不希望李昊天逝世得這麽快,而是希望李昊天再乾上一段時間,等自己成熟一點後再來接替他的位置。”

  “但事與願違,李默岍隻得提前上任,不過以他的能力想坐穩這把椅子,恐怕難度不小吧!”

  “但現在這個集團如此龐大,日益增收,肯定有人在李默岍背後給他當智謀。”

  “難道是七大股東?”

  “看來你們支隊長的眼光屬實不錯,”施雨澤讚賞道,“不過你漏了一個人,騰躍集團的副董事長陸啟宏,他雖然上任副董事長沒多久,但是騰躍集團能走到今天,他功不可沒。”

  “施隊,容許我問一個問題,是什麽讓這麽多人聽從李默岍的使喚?難道僅僅只是因為那萬貫家產嗎?”

  “不李默岍的能力肯定遠遠不足李昊天,但有一項能力,誰也不能與他攀比,你知道是什麽嗎?”

  秦良忠陷入了深思。

  “雨澤, ”林曉璐突然闖進了辦公室,氣喘籲籲地說,“騰躍集團附近居民樓天台出了點事兒,可能還跟騰躍集團有關,需要你出面一下。”

  “良忠,我們走吧,眼前的事事不宜遲。”

  施雨澤剛一轉身,手臂就被林曉璐緊緊抓住。

  “雨澤……你還沒完全恢復,到了現場要當心一點啊。”

  施雨澤回眸一笑,道:“放心吧,我都明白。”

  騰躍集團外部。

  這只是一棟極為普通的居民樓,各種設備設施早已老化,牆壁塗上的油漆早已陳舊的褪了色,無不讓人感到了一種簡樸的氣息,而這棟居民樓的對面便是富麗堂皇的騰躍集團。

  這棟樓幾乎沒人入住,也就只有一些貧窮的老人長期定居於此,但此刻這棟樓的底層卻圍滿了人。

  天台上,此時正站著一個高齡老太太,她的半邊身子是懸空在護欄外的。

  她想自殺!

  三人經過費力的攀爬,終於爬上了七層樓高的天台。

  “阿姨,您冷靜些,有什麽話先從欄杆上下來再好好說!”秦良忠率先說道。

  “我就是本案的負責人之一,您有什麽苦衷,完全可以跟我說。”林曉璐隨即也說道。

  而施雨澤只是小心翼翼的從老太太視野盲區的那一側嘗試靠近老太太。

  誰也沒注意到,騰躍集團第20層樓裡,有兩雙眼睛正注視著對面居民樓天台的一切。

  其中一個人給了另一個人一張嶄新的銀行卡。

  “這裡面有25萬,該你出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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