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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人,老夫想問問,你為何這麽做?”大將軍府偏廳內,羅藝拍了拍身前案幾上厚厚的一遝卷宗,笑著詢問坐在旁邊淡然喝茶的郭絢。
郭絢放下茶杯,歎了口氣道:“下官平時多有得罪之處,也難怪大將軍心懷猜疑,不過下官真的沒有半分惡意。”接著指了指卷宗,“大將軍看過這些就知道了,三年來,被李虎兒逼迫為娼妓的良家女子不下四百人!被他逼的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賭徒有七百人之多!這還不算那些暗中被擄走的流民女子!可謂是壞事做絕!下官愧被百姓稱為青天,對此事卻無能為力,唯有趁此機會,借助大將軍的力量犁庭掃穴了!”
羅藝呵呵一笑:“郭大人可曾想過,即便李虎兒伏誅,那些青樓賭坊依舊會繼續開下去!”
“大將軍何必欺瞞下官?”郭絢淡淡一笑,“那王猴子雖然名氣甚大,但隻不過是個傀儡罷了!真正的掌控者,應該是公然吧?下官對公然的品行有絕對信心,雖然不知道他為何暗中插手青樓賭坊,但是確信他絕不會做出欺男霸女的事情!”
羅藝笑著謙遜幾句,心裡卻立即提起了警覺――王偉那夥人的背後是羅成這事,就算是太守府中知道的人也不多,郭絢從而得知?這老兒,果真不想看上去那簡單啊!
“大將軍,今夜之事若是持續太久的話,難免驚擾百姓,還請大將軍及時出手控制局面。”郭絢說著站起身來拱手一禮,“下官不宜久留,這就告辭了。”
“老夫省的!既然如此,就不留郭大人了。”羅藝站起身來,把郭絢送到門邊,對站在外面的羅松吩咐道,“送郭大人出府。”
“喏!郭大人,請!”
“有勞永年了,大將軍請留步!”
羅松把郭絢送到府門口,等後者遠去後,馬上回到偏廳詢問羅藝:“父親大人,郭郡丞到底想做什麽呢?”
“也許……真的如他所說,隻是為了借助老夫的力量,鏟除為非作歹的李虎兒一夥吧!呵呵,不過千萬別小看那老兒。”羅藝指了指那疊卷宗,“能獲得如此詳細的罪證,沒有高手協助豈能辦得到?永年,你把這些帶下去整理一下,選取重要的抄錄一份。”
“喏!”羅松抱起那疊卷宗,思索著走了出去。
“有意思!”身後羅藝摸著胡子,笑著嘀咕了一句。
“少爺,郭絢大人一向和大將軍不睦,這次卻出手算計李景,他到底想做什麽呢?”與此同時,在城外的軍營裡,秦鐵也在詢問羅成同樣的問題。
兩人現在站在山腳下的煉爐附近,看著牛猛帶著幾名匠人忙碌個不停,身上都已經沾了一層水汽。煉爐煙囪中冒出的煙霧已經開始變淡,被夜風一吹,很快就消散無蹤。
羅成感慨道:“也許……郭絢真的是個難得的好官吧!我想,他肯定還有別的動作才對!不管怎麽說,這都是一件大好事。即使沒有今夜之舉,我也準備收拾李虎兒那個畜生了!”
“是啊,出去走了一圈才知道,那個畜生竟然暗中擄掠了好幾百個流民的女兒!少爺,你插手青樓賭坊,不會真的是為了賺錢吧?”
“不完全是吧,我要建立一個情報網!”對於忠誠度滿值的秦鐵,羅成從不隱瞞真實想法。
“情報網?”秦鐵不解。
“簡單點說,我要讓王偉那夥人逐漸轉變、擴充,以後專門替我打探各種消息。嗯……就像一個蜘蛛網,本少爺就是那隻穩坐中軍帳的大蜘蛛,最後所有的消息都會送到我面前。”
“原來是這樣!少爺果真英明,再沒有比青樓和賭坊更適合打探消息的地方了!不過小的有個疑問,按理說如今的涿郡城裡,有王偉那些人已經足夠了,少爺為何還要擴充人手?”
羅成抬手對著夜空劃了個大圈:“亂世將至,只看著一個涿郡城怎麽行啊!”
“少爺高瞻遠矚,小的佩服!”
“得了吧,馬屁精!是不是又得罪了玲兒,要我替你說情啊?”
“沒有!真的沒有!小的回府時,並未見到三小姐。”
“難怪嘛,你哪次見到玲兒……”
“少將軍,成了!成了!果真是最好的鐵礦石!”羅成一語未了,牛猛對著這邊大喊起來。
“你們去歇著吧,明早王猴子來了的話,馬上帶來見我。”羅成大喜,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
秦鐵搖搖頭,少爺隻要涉及到那個什麽‘技術問題’,往往就會廢寢忘食。知道勸說無效,秦鐵隻好無奈的叫上其他幾名侍衛,前往營房歇息去了。
子時三刻,太守府內院。
“羅藝老賊,當真是無法無天,竟然借機派兵封鎖全城!”燈火通明的書房內,太守李景敲著書桌咆哮怒吼。
四十七歲的李景相貌俊雅,風度翩翩,單論外貌的話,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貪財好色、不學無術之徒。此人是當今天子為太子時的府中舊人,因善於拍馬逢迎,頗受天子寵愛。
今日郭絢把驛館那個大包袱扔給了羅藝,對李景來說無異於平白多出來了一大筆錢,同時被羅藝強行挑走強壯囚徒這事兒也不會再發生,因此他今日的心情一直很好。郭絢當時也巧妙的提了下捉拿奸細的事情,只可惜興衝衝的李景並未留意郭絢言語上玩的花招,還以為隻是像往常一樣例行搜查,並未把這事放在心上。直到深夜下屬來報李虎兒手中的青樓賭坊大多被打砸搶,他才恍然大悟,頓時氣的暴跳如雷,從第十七房小妾身上爬起來,馬上就去書房召來兩名親信商議。
書桌前,個頭瘦高的郡司馬周伯德躬身道:“大人暫息雷霆之怒,請聽下官一言!”
周伯德素日頗有謀略,因此雖然暴怒,李景還是按耐住火氣,做個手勢讓他快說。
“羅藝老賊借口捉拿奸細,忽然對大人手中的產業動手,下官也是憤慨無比!不過羅藝老賊心思慎密,遇事寧肯隱忍也要謀求一擊必殺,如今他悍然出手,必定是有所持!還請大人息怒,弄清楚原委再做打算如何?”
一旁的總捕頭張豹也附和道:“周大人說的是,太守大人,屬下以為應該先把王猴子抓起來,嚴加審訊後再作打算。”
“嗯?”李景拈須沉吟,過了好一會才點了點頭,“二位言之有理,是老夫莽撞了!羅藝老賊,待老夫查明真相,勢必要你好看!伯德,這件事就交給你去查吧。張豹,你全力協助周大人!”
“大人放心!”二人齊聲答應。
“郭郡丞有沒有動靜?”二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李景忽然詢問了一句。
周伯德回身答道:“郭大人得知消息後大怒,大罵了一通羅藝老賊,帶人去將軍府討說法去了。”
李景欣慰的捋捋胡須:“郭絢雖然迂腐了些,不過總算站在老夫這邊的。”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恰在這時,一人跌跌撞撞奔了過來,差點和門口的周伯德撞成一團。
李景見是府上的管家,頓時大怒:“你這老貨,慌張個甚!又有什麽事?”
“老爺,李虎兒回來了,渾身是傷,半條命都沒了!”
“啊!”李景大驚,“還不快帶進來!伯德,張豹,你二人先留一下。”
三人剛回到書房落座,管家就指使著幾名仆役,抬著渾身血跡、披頭散發的李虎兒走了進來。
“老爺!”李虎兒掙扎著就要跪下磕頭。
“罷了罷了!還不快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爺,小的手下死了兩三百人,如今那些產業都被王猴子砸了個稀爛啊!”
“什麽!沒用的東西!你有那麽多的手下,怎麽會……怎麽會對付不了一個王猴子!”
“老爺,並非小的無能啊!薛氏兄弟把守著城中街道,小的前去增援的手下全都被抓了起來,卻任憑王猴子的人隨意進出,小的是寡不敵眾啊!”
“他娘的!真是他娘的兩隻瘋狗!”自詡名士風度的李景聞聽,也不禁口出惡言。
李虎兒喘著氣接著道:“老爺,小的罪該萬死,小的把帳冊也弄丟了!”
李景又驚又怒,怒吼道:“你是蠢豬啊?帳冊又怎麽會丟了?”
“老爺,小的那些手下都沒逃出來,小的擔心有人供出帳冊所在,於是逃出來後馬上去了別院,不想回來的途中被人搶了去……”
“蠢貨!十足的蠢貨!為何不先回來稟報老夫?氣煞老夫了!拖出去!拖出去!”
李虎兒被拖下去後,李景過了許久穩住情緒,摸著額頭詢問對策:“伯德,張豹,你們說說,接下來該怎麽做?”
二人對視一眼,臉色都變得為難起來。
李景不耐煩的一擺手:“直說無妨!”
“那下官就先說點淺見。今日之事,羅藝老賊明顯有備而來,李虎兒失去的帳冊,應該就是老賊派人奪取的。丟了那些帳冊,這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唯有快刀斬亂麻才行!依下官之見,大人那些產業,還是暫且舍棄了吧!”
“不行!這絕對不行!沒了那些產業,讓老夫一大家子喝西北風去?還有沒有別的法子?張豹,你說!”
張豹暗自歎氣,周伯德所說也正是他所想,舍棄那些產業,甚至舍棄李虎兒,才是最好的辦法!否則的話,隻能把更多的把柄交到羅藝手中。隻是太守大人視財如命,堅決不從如之奈何?忽而心思一轉有了主意,於是面色躊躇道:“小的以為, 不如先試探一下再作打算。”
“如何試探?”
“派出衙役前往大人的那些產業,驅趕王猴子的人,看對方作何應付。若是對方退卻,就表明羅藝老賊並不想繼續深究下去;若是對方態度強硬,太守大人就要趕緊尋找朝中的支持了!”
“此言有理!”李景眼前一亮。
周伯德斷然反對:“張捕頭此言不妥!難道你忘了,剛才李虎兒說了,薛萬徹兄弟封鎖了各條街道,衙役們根本無法靠近啊!”
“若是周司馬帶上太守大人的手令前往的話,或許薛氏兄弟會讓開路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話著實不假。周伯德和張豹雖然同為李景的親信手下,但是兩人平日裡也是互相爭寵,一有機會就會給對方下黑手使絆子。張豹明知薛氏兄弟和李景的恩怨,卻慫恿周伯德前往,明顯的是不懷好意。
李景卻連連點頭:“張豹說得有理,伯德官居五品,穩壓薛家兩條小狗一頭,可以去試試!”
周伯德心頭暗恨,躬身道:“為大人分憂是下官的榮幸!隻是下官對衙役們並不熟悉,還須張大人同行協助才好。”
張豹瞠目結舌,還沒等他開口推脫,李景就用力一擺手:“就這麽定了!你二人速速前往,老夫隨時等候你們的消息!”
“喏!”
二人躬身退出去,陰陽怪氣的互相嘲諷幾句,卻不得不召集起百十名衙役,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了太守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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