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七日子時,厭次縣城以北四十裡處,柳家坪子。 第二次征伐高句麗失敗後,大將來護兒向楊廣進言:再次出兵高句麗的時候水陸並進,水師作為奇兵渡海襲擊位置極其重要的卑沙城,在高句麗人腹部插一把刀子!
楊廣深以為然,於是在青州海邊建船廠,大量製造海船,第三次出兵遼東的時候,來護兒果然率領水師成功奇襲了卑沙城,只可惜大軍最終還是無功而返。
這柳家坪子,就是一年前用來囤積造船木料的一處平坦坡地,距離青州海邊船廠只有七十余裡路。木匠和民夫們在此地搭建了近千座木屋,當時和一個稍大點的小鎮沒什麽區別,只可惜如今已經人去樓空了。
羅成站在柳家坪子東側的山頭上,逆著寒風抬頭仰望。只見一輪銀色明月斜掛在天空中,處處都是繁星閃閃,預示著黎明即將到來的太白星也已經綻放出出明亮的光芒。
“還沒有父親大人的消息嗎?”羅成看了好一會兒,揉揉鼻子詢問站在身後的秦鐵。
“小的已經派出了五批人向北接應,只是都還沒有消息!”
羅成皺眉道:“難道又要拖延一天了?此地不比居庸關那邊人跡罕至,指不定就會被人發現!父親的大軍難道出什麽意外了?”
秦鐵默然不答,他知道羅成並非是向自己詢問答案。
羅成再次揉了揉發酸的鼻子和眼睛,緊了緊身上的鹿皮大氅,快步向山下走去。
多虧了這裡的木屋足夠多,人馬才避免了連續第二天風餐露宿,木屋內的鼾聲此起彼伏。
史大奈和竇建義都未歇息,一直留意著羅成的動靜,見到他走下山,都快步迎了上去。
“將軍!”
羅成搓搓手,吐了口氣,低聲道:“讓將士們準備出發!”
“喏!”史大奈立即答應一聲,就向木屋走去。
竇建義猶豫了下,並未跟著史大奈,欠身問道:“將軍,不用再等大將軍的主力了嗎?豆子崗可是有五萬多人啊!”
竇建義剛開始被羅成所迫,不得不答應留在燕雲衛中效力,心裡自然十分惱怒。後來羅成保證合適的時候放他回去,而花又蘭又得到妥善安置,他的不滿和怒氣早就消失了大半。如今侄女線娘又和羅成關系親密,他已經把羅成看做了未來的侄女婿,故而忍不住出言提醒。
羅成正色道:“放心吧,我自有打算,不會就這樣率軍衝進豆子崗的。”
“屬下明白了!”竇建義松了口氣,拱手一禮轉身跟隨史大奈而去。
‘這一個多月來和竇建義時時相見,不過總是感到很生疏,得找個機會加以改變才是。’
羅成搖了搖頭,舉步向前走去,在中間一座木屋前停止了腳步。
“少爺!”門口的秦一秦三躬身行禮。
“沒什麽事吧?”
“一切正常。”
“開門。”
秦三打開門,秦鐵搶先一步進了屋子,盯著坐在簡陋床上的王須拔。
羅成隨後進來,搖頭微笑道:“王兄乃是真好漢,所作承諾絕不會反悔,秦鐵,你退下。”
王須拔聽了這話,怒視秦鐵的目光稍稍溫和了些,看著羅成嘶啞著嗓子問道:“可是要某做什麽事?”
羅成不答反問:“你可認識高開道?”
“認得,不過此人在道上名聲並不好,某和他並無深交。”
“若是你忽然出現在豆子崗,聲稱有要事相告。他會不會見你?”
“應該會。”王須拔點點頭,忽然一下子開了竅,“你想要某帶著你的手下混進去擒拿高開道?”
“沒錯!所謂擒賊擒王,如今格謙不在豆子崗,一旦擒拿了高開道,余者土雞瓦狗罷了。不過不是帶著本將軍的手下,而是本將軍親自帶人跟著你前去!”
王須拔訝然道:“你竟敢親身涉險?”
羅成淡然道:“本將軍面對近萬高句麗狗賊尚且毫不畏懼,又豈會懼怕區區逆賊!”
秦鐵趕緊急道:“公子,此舉太過凶險,讓小的和秦一去吧!只要能夠順利接近,小的保證生擒逆賊高開道!”
門外秦一聞聲進來,悶聲道:“公子,我們去!”
羅成不置可否的擺擺手,盯著王須拔問道:“你可答應?”
“某可有拒絕的余地?”王須拔苦笑著反問一句,隨即長歎口氣,似乎想要給自己找個借口,搖頭道:“幸好不是暗算格謙大哥,而是高開道那廝,否則某定然不從!”
“很好!只要做好這件事,不管魏刀兒那邊結局如何,本將軍都會答應讓你和你的親人相聚!”
王須拔面露喜色,鄭重點頭道:“你放心,某答應的事情就絕對不會反悔!”
“準備出發吧!”
羅成撂下一句話,轉身走了出去。
“少爺!”秦鐵趕緊快步跟了出來,“少爺,這件事太危險,還是讓我們去吧!”
秦一板著臉道:“少爺,你是主將!”
“榆木一說得對,少爺,你是一軍主將啊!若是稍有差池,這一千二百將士如何是好?還有,你平日常說‘為將者當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為何自己偏要親身犯險?不管怎麽說,都不能讓你親自涉險!”
“秦鐵侍衛說的沒錯!將軍,就連俺這種大老粗都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若是出個什麽差錯,我等唯有自刎謝罪了!”身側響起一個粗獷的聲音,正是史大奈。
史大奈身後的竇建義也出言勸阻:“史統領說的是!將軍,若是你當真有什麽差錯,屬下也隻好自刎向線娘賠罪了!”
羅成擺手歎道:“罷了!秦鐵,你和秦一去挑選人手,就八十人吧。”
“喏!”
見羅成不再堅持己見,眾人都齊齊松了口氣。
羅成看了看木屋前的人群,“都準備好了?”
史大奈拱手道:“啟稟將軍,隨時可以出發!”
“留一隊人在此等候大將軍主力,其他人準備出發!前哨放出二十裡!”
隨著羅成一聲令下,燕雲衛將士們順著運送木料的道路,有條不紊地向著東南方向而去。
王須拔呆呆看著眼前這支在月色下悄然前進,就連戰馬的蹄聲都微不可聞的整齊隊伍,心中的驚駭無以倫比。驚駭過後又是陣陣羞慚,和這支精銳比起來,自己手下那夥人所謂的行軍打仗和小孩子玩鬧沒多大區別!
“王壯士,這是給你的馬。”一名侍衛牽了匹馬過來,把韁繩遞給王須拔。
王須拔接過韁繩,臉色不禁尷尬發紅起來——他不會騎馬!
‘摔死事小,丟了面子事大!’
王須拔咬咬牙,學著其他人的樣子,拍拍馬頭以示親熱,然後就準備抬腳跨上去。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馬嘴上套著竹籠,蹄子上也纏著厚厚的布條,難怪前進時聲響極小!暗暗感歎了一句,他笨手笨腳地爬上了戰馬,不料身子一偏差點一個跟頭摔下去。
“初學騎馬主要在於保持平衡……也就是保持兩邊身子的穩定,你先摟著馬脖子,慢慢試試看。”身旁響起羅成平靜的聲音。
王須拔道了聲謝,依言摟住馬脖子慢慢前進,同時嘗試著調整身子的位置。他畢竟根底不錯,沒過多久就找到了些訣竅,逐漸的就敢稍稍直起身子,心裡頗有一種幼時得到好玩東西的喜悅感覺。
羅成在旁邊誇了一句:“不錯!有十天時間,你就能完全學會策馬飛奔了!”
“多謝將軍教誨!敢問將軍,潛入豆子崗擒拿高開道,可是將軍此前就預謀好的?”
“沒錯!否則本將軍為何要帶著你?不過這只是下策,因為沒時間再拖延了,一旦明天被人發現就會暴露這次突襲計劃,本將軍隻好行此下策!”
‘原來擒住俺的時候,你就在打這主意了,當真心思深沉!’王須拔腹誹一句,又忍耐不住好奇心,想了想還是問道:“將軍別的計策又是什麽?可否告知一二?”
“上策就是火攻!只需要圍困豆子崗, 一把大火足矣!不過此計太過歹毒,豆子崗又都是漢人,本將軍並不想這麽做!”
王須拔深深吸了口涼氣,隻覺得自己一顆心怦怦跳個不停!豆子崗處於蘆葦蕩內,裡面的水只怕已經結冰,偏偏蘆葦叢又都已經枯乾,若是當真圍而火攻,只怕數萬人瞬間就會葬身火海!還好,這位少將軍並不打算這麽做!只是他所說的‘都是漢人,不會這麽做’是什麽意思?
羅成沒有留意王須拔的驚駭之色,繼續說道:“中策就是等待主力大軍到來,然後迅速清除掉豆子崗的外圍崗哨,趁著夜色三面衝殺進去,迫使他們逃往海邊,然而圍而聚殲!”
王須拔咽了口唾沫,悶聲問道:“少將軍為何會把計劃告訴某?”
“到達豆子崗之後,本將軍馬上就會著手清除賊寇的巡邏崗哨,天色微亮時若是後繼大軍不到,就會實行擒賊擒王之策!所以,你知道了也沒什麽大礙!”
“少將軍就如此自信,能用八十人擒拿住高開道?就算擒住了高開道,就憑這一千多人,就能擊潰豆子崗的五萬之眾?”
羅成笑而不答,輕輕一夾馬腹,閃電白龍駒猛然加速向前衝去。
王須拔嚇了一跳,趕緊一把摟住馬脖子,很是狼狽地跟了上去。
(諸君:最近瑣事頗多,故而更新時間調整為下午17:58分,晚上23:58分,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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