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長街,到處都有流落的難民。
天下戰亂,百姓流離。
黃巾軍雖然勢微,但各地起義不絕,上個月,也就是中平四年的二月,滎陽起義,民殺中牟令。
街上到處都是插標賣首的人,有男有女。
劉遠一身白衣,披著一件白色的披風,行走在街上,他生得清瘦,總有些書生的感覺。
衛錚帶著四個人陪在他的身側,都是便服,只是腰間都掛著腰刀。
劉遠過來就是為了買幾個婢女,身邊沒人伺候著的確是不便。
前方圍著一群人,指指點點,劉遠走了過去。
一堆女人跪在那兒,劉遠看了一眼,多是一些十三四歲的姑娘,偶爾還有七八歲的。
衛錚分開人群,幾人扭頭看來,想要斥責,但看到衛錚的凶悍模樣,卻是都收了聲。
劉遠掃了幾眼,女人們的穿著雖說破爛,有一種衣不蔽體的感覺,但臉卻是弄得乾乾淨淨,這自是為了多賣些錢。
角落裡有一名女子卻是臉上帶灰,裹著棉衣,長發垂著,看起來有些臃腫,身上盡是補丁,劉遠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看了一會兒。
她生得不矮,差不多有一米七了,長發遮了臉,他走了過去,輕輕道:“幾錢?”
“絲帛百匹。”女人應道,聲音有些沙啞,接著不再說話。
四周一片嘩然,這一年買一名婢女雖說不算便宜,但十匹絲帛也夠了,也就是一萬錢。
那種生得特別漂亮的,或者是身懷才藝的也就是兩三萬錢。
百匹絲帛相當於十萬錢了,都可以買十個了。
一側圍過來幾名漢子,有人諂笑道:“小郎,她年紀不小了,就是因為太貴了,所以才無人問津,我家女兒模樣周正,只要十五匹絲帛就行了。
再或者是一萬五千錢也可以,我家女兒十五歲,能做事的,小郎可以看一看,這兒最貴的姑娘也就是五萬錢,那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呢。”
“是啊,我們這兒有從滎陽跑過來的官家小姐,賣五萬錢。”
“小郎,我家女兒只要兩萬錢,真正的美婢啊!”
一群人圍著劉遠,他的目光落在一側,揚了揚眉:“給她十金。”
四周安靜了下來,一金就是一萬錢,但這只是官家的定價,實際上在民間一金相當於一萬五千錢了。
女人抬起頭來,看了劉遠一眼,目光透過發絲,有些疑惑,接著她起身,揚聲道:“我要殺一人,害我父母兄弟者陳留高氏外戚孟乾,殺之奉上十金!”
劉遠一怔,目光中有些欣賞,只不過陳留高氏可是望族了,出了不少名人。
陳留高氏是汝南袁氏的外戚,高躬娶了袁紹的姐姐為妻,高躬的兒子高乾是袁紹的親外甥,所以在這裡喊話實在是不明智。
“十金給你,可以和我走了。”劉遠低聲道,接著大聲道:“她現在是我的婢女,住在城外劉莊。”
女人看了他一眼,接過衛錚遞過來的盒子,打開看了看,內裡有十金。
接著他隨手又買了三個人,包括那位價值五萬錢的官家小姐,讓人把她們送到城外的莊子去。
離開的時候,他又讓人去打聽了一下孟乾這個人。
街上賣人的不僅有年輕的女人和男人,還有一些老人,劉遠眯了眯眼睛,心有悲涼。
他來到這裡已經有了二十多天了,但還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畫面。
除了老人之外,
還有一些受了傷的人,劉遠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共中還有不少官家的人,很多都是身上有傷的私兵,無人願意出錢為他們醫治,賣出來的價格更低。 人數還不少,劉遠眯著眼,走了一段路,停下了腳步,扭頭看了衛錚一眼道:“衛錚,去把所有人都買下來吧,送到劉莊去。”
衛錚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走,這一點倒是讓劉遠很欣慰,令行禁止,衛錚在這一點上做得還不錯。
一人三匹絲帛,也就是三千錢,一口氣買了兩百個人,花了六十萬錢。
街上的嘲笑音很大,花這麽多錢買一些無用的人,這在很多人看來就是笑話。
只不過劉遠也不在乎,劉家並不缺錢。
逛了一圈,劉遠還買了幾件首飾,這是回家給鄒玉霞的。
回家後,劉遠去見了見劉川和鄒玉霞。
“父親,這是我在集市上買來的鹿茸,對身體有好處,娘親,這幾件首飾很配你。”
劉遠一本正經道,劉川和鄒玉霞大喜。
鄒玉霞拉著他的手:“我兒當真是長大了啊!以後家業交給你,我們也就放心了,我們劉家是中原地區最大的糧商之一,家產何止億錢啊,後繼有人了。”
“母親,你和父親還很年輕,要活過百歲,還有六十多年的光陰。”劉遠笑了笑。
劉川和鄒玉霞同時笑了起來,劉川輕輕道:“遠兒,我聽人說洛陽那邊可以買官,要不你也買一個官吧,你喜好讀書,以後總有些事情可以做。”
“父親,不著急,再等等。”劉遠笑笑,眸子裡有些異樣。
靈帝賣官的事情,縱觀歷史也是赫赫有名的,但時間還不到,他還需要更多的思考。
在家住了一天,第二天劉遠就回了劉莊。
諾大的莊子裡,兩百名買來的仆從坐在那兒,正在端著碗吃飯,碗裡是熬的米粥,配了大饅頭。
李直從一側走了過來,低聲道:“少爺,除了四名婢女,這些人一共有兩百人,其中六十歲以上的有十四人,余下來的都是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
年紀大的都是府裡不受重視的仆從之類的,其他人都是從滎陽那邊打了敗仗回來的,屬於幾家望族的私兵,好在全部都是四肢健全的。
那些傷勢再重一些的就無人要了,給了一點撫恤就打發回家了,這些人還能賺一點錢,所以把他們都賣出來了。”
劉遠走了過去,兩百人同時起身,他揚聲道:“讓我看看你們身上的傷。”
大多數人都是刀傷,腿上、身上都有, 鮮血都幹了,還有人的腿和胳膊被打斷了。
劉遠檢查了一番,那十四名老人倒是沒有受傷,就是年紀大了,以前在望族裡做仆從,倒是都能斷文識字,其中還有七名獸醫。
“你們七個人過來,以後擔任莊子裡的郎中,你們七個負責記錄一個每個人的名字,李直,讓人去弄些酒過來,衛錚,讓人做木板。”
劉遠一一吩咐著,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七名獸醫過來,七名文吏取紙,登記人名。
東漢時已經發明了紙,現在已經不算是稀罕玩意了。
一條條木板取了過來,劉遠查看了一番,斷腿的有十六人,斷臂的有二十人,余下來的都是受傷了。
莊子裡有金瘡藥,李直取了幾壇酒過來,劉遠想了想,酒的度數太低,沒法消毒。
現在用蒸餾法也不可能分離,一來沒設備,這需要玻璃器皿,二來時間也來不及了。
他讓人找了些石灰過來,、躲在一側的屋子裡,借助化學反應,然後再用紙過濾,就這樣過濾了七次之後,酒精就做了出來。
酒味四溢的時候,他為那些人傷口消毒,擦淨。
剛擦的時候,自然很疼,但這些人倒是沒有一個人喊出聲來,咬著牙,滿頭是汗。
上了金瘡藥,為這些人包扎完了,劉遠揮了揮手道:“李直,為他們安排房子,一人一間,再為他們準備衣物,好好養傷。”
“小郎待我們如此厚義,我等將勢死追隨小郎!”一名黑漆漆的漢子大聲道。
一群人跪在劉遠的面前,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