雒陽皇宮西園,一處大型假山園林後面,藏有一條非常隱秘的暗道。
暗道中有藏有不少機關和密室,此時劉宏就背著手站在其中最大的一個密室中,聽取一位灰袍劍客的工作匯報。
西園,在另一個時空是劉宏修建給自己享樂的,而現在卻因為歐陽龍這隻蝴蝶,早早的在桓帝時期便建成了,其面積和結構更是大大的不同了。
都說皇家多秘史,尤其是在後世的影視劇的渲染下,所有和皇帝有關的歷史都變得神秘且豐富多彩起來……
但其實在漢代,或者可以說後世所有的封建王朝,天子的神秘只是對於平民、黔首而言的,士族清流可是有不少渠道能了解到他們想了解的皇室信息,更別說整天跟在皇帝身邊的宦黨了。
所以漢代的皇帝們雖然高高在上,表面再怎麽威嚴神秘,對於底下聰明人都是透明沒有隱私的......
這可以說是一種悲哀了,甚至當某些天子想做一些改革或是所謂出格的事之時,便會很快從富有天下變為眾叛親離......
就像革命先驅王莽同志,開局到稱帝都順利無比,開掛一般……
結果一推出土地國有的政策就立馬被位面之子翻盤……
真的是位面之子不可戰勝嗎?
不是的,何況位面之子也是關東士族合力造就的!
不過什麽事都有例外,現在的劉宏就是一個。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整日宅在西園中荒淫無度、不理朝政,可這些都是劉宏想讓眾人看到的表面......
多年來他故作昏庸,甚至瞞過了身邊的宦官,都是為了一個目標:讓大漢的皇帝自他而始能夠真正的掌控天下!
這個口號乍一聽並不怎地,而且會覺得這麽說來有些問題,難道在他之前所有的皇帝都是傀儡嗎?強如漢武帝又或是文景之治、光武中興都是假的嗎?
只有真正了解漢朝的人才會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古代封建王朝直到科舉制度出來之前,其實可以說是與士族門閥共治天下的,天子即便再強勢也只能引領國家大方向。
而在各基層地方上,只能依靠或者任由士族門閥掌控,因為他們長期壟斷了知識和教育,從而自下而上的掌控了各類的管理人才。
然後通過各種手段以烏堡的形式最終掌控了越來越多的人口、土地以及其他生產資料......
所以漢代縣令之下公務員的數量其實很少,皇權或者說統治階級的政令和意志,便只能通過士族的多年耕織的觸角才能得到傳達和執行,甚至刺史、郡守一級的官員被地方豪佑大族架空也是時有發生......
當然劉宏的先輩們也早已意識到這個問題,也一直有尋找解決辦法進行改革。
尤其是東漢中後期,就比如引入外戚和宦官的製衡,比如劉宏和他叔父劉志發動的兩次黨錮事件……
只是這些嘗試最後都失敗了,還導致他們兩位在另一時空和後世的歷史中,都被士族添油加醋的捏造為荒淫無道、殘暴昏聵的大昏君......
雖然他倆那些惡事不是憑空捏造,但也覺對沒有那麽嚴重!
很遺憾,漢代的輿論是掌握在士族階級的手中的,並不是由皇帝說了算,當然除了孝武皇帝......
獨尊術儒的作用之一也是控制輿情,當然這也使得儒家越來越強大,致使東漢以後與儒家結合的士族更是可以在基層隻手遮天!
所以嘛,
與其爭奪話語權失敗之後的劉志、劉宏叔侄便被這些漢代的黑粉黑慘了...... 失敗之後,叔侄倆的處置方式看似幾乎相同,都是委政於宦官而自己則享樂於后宮,但其實暗地裡卻截然不同。
恆帝劉志在第一次黨錮事件之後便有些心灰意冷,除了重新拿出歷代先祖的製衡之術重用宦官、外戚之外,便就是躺平一般的將問題交給後人,最多也就是為其營造一些額外條件而已。
而年輕氣盛的劉宏,即位不久便雷霆出手,剪除權臣竇武,本來志得意滿、躊躇滿志想著即將完成祖輩無法達成之事,卻同樣在第二次黨錮事件的政治鬥爭中栽了跟頭。
不過與劉志不同的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的劉宏,失敗清醒之後卻不肯服輸!
在其師傅的指導之下,雖然從此蟄伏在西園中表面享樂,實則是在麻痹眾人暗中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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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宏聽著聽著不自覺的伸手從面前的一道密室石牆縫隙中刮下一些青苔,搓揉了一會突然用力一捏,然後“哼”的一聲打斷了劍客的匯報:
“如此說來,南邊那群反賊之後已是按耐不住了?”
“陛下,據臣自交、揚等地所得之情來看,龍威賊子應是有所行動,若真如此……陛下是否需要提前謀劃……”
“不必, 賊子多年遠避蠻島,然以彼為基縱有妖智亦難成事,最不濟且將交、揚等地暫予其手,且朕之謀劃皆環環相扣不可急切,不可因小而失大也!”
劉宏還是背對著劍客一動不動,用一種極為深沉陰森的口氣說道。
“陛下,交、楊二州雖是蠻夷眾多、人丁不足,發展緩慢……然……”
劍客顯然沒有意料到劉宏會有這樣的決斷,還想勸說一下。
“朕說了,不可因小而失大,於此蟄伏十余載朕皆忍得,此時怎就忍不得!?交、楊二地不止蠻夷縱橫,更有士族據水而居、掌控地方。彼時賊子掌權必有爭端,待得兩傷之時,朕王師南下!哼哼,豈不兩全其美?”
劉宏再次揮手打斷道。
說起來劉宏對於龍威府這麽早便要起事也是有些意外的。
雖然他們逃亡夷州已有四十余年,但畢竟這是在生產力低下的漢代。
在沒有人口基礎的情況下能在那立足便是不錯了,而且龍威當年開拓夷州時傳回的概況是一座多山環海的島嶼,面積雖比朱崖稍大,但適應耕作土地也並不多多少,即便是多年海師劫掠東南也不該會發展很快。
這些該死的叛賊再加上突起的鮮卑…….那個橫掃漠北的新興草原之主。
其實今年以來劉宏的壓力著實不小,這兩個突發的、會打亂他宏偉大計的不安因素最近一直煩擾著他的心緒,要不是長久以來靜心養氣的功效,還有他的師傅荀爽潛移默化的影響,恐怕他早就沉不住氣打斷計劃提前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