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黃漢升,荊州南陽,可能,應該,大概是他。
稚奴心裡打鼓,如果真是他,他來廣信幹什麽,又為啥犯事?殺人了,而且當街殺人,這妥妥的大事,性質太惡劣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交州就是人們眼中的窮山惡水。
中原人犯事,罪不至死,會發配交州開荒,但若交州人犯事怎辦,沒地方發配了呀,只能從嚴處置。
陳家網上數一百多年,也是天下聞名的世家,巔峰時候被譽為《左氏春秋》執牛耳者“三陳”更是名噪一時。
“三陳”指的是西漢成帝年間天下聞名的大儒陳欽,和其子陳元、其孫陳堅三人。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沒有哪個家族一直是常青樹。
王莽篡政時,大儒陳欽客死他鄉。
雖然他的子孫二人有所建樹,但始終沒有達到他的高度。在其孫陳堅去世後,陳家一蹶不振,慢慢走下坡路。
到如今,已經有近三十年,陳家已經沒有人出仕入官。
不是不想,而是近幾十年子孫後台梳於學識,才情、名氣和人脈,並不足以推動別人幫他們舉孝廉,除了傳世《左氏春秋》還有些許名氣,其它都消逝在歷史中。
雖然陳家已經從世家,變成了當地的豪門,家族產業隨遍布廣信以及周邊數郡,卻也僅限如此了。
以往蒼梧郡守,因為其祖上榮光,也甚為優待,但稚奴也聽說,現在陳家年少一代,頂著陳家名頭,在廣信郡城裡面,胡作非為,名聲狼藉,儼然成為一霸。
所以,黃忠惹上了陳家子弟,還當眾打死打傷其家仆,非常難辦,屬於性質非常惡劣的那種。
其實,誰是誰非,非常明顯。
稚奴想著這些,然後看完卷宗。或許是陳家使了什麽手段,黃忠被羈押在獄中,判黃忠秋後問斬。
若是其它人,也就算了,但是黃忠,名氣太大了,先是跟著劉表,然後歸劉備,七十多歲,定軍山一戰陣斬夏侯淵,簡直就是現世廉頗,老當益壯。
稚奴想得是,如何都得把黃忠弄出來。
是的,或許是自己的蝴蝶效應,如果老黃這麽窩囊地死在這裡,那怎麽行!
要知道他在現代也喜歡玩三國的策略遊戲,黃忠忠肝義膽,越老越猛,非常喜愛。
歷史上對於黃忠的出生沒有具體記載,但是根據一些史書上的描述,現在黃忠也就是二十歲出頭的毛頭小夥子,而且黃忠身世是南陽的一個小家族,屬於當地小家族,小土豪,吃喝不愁,但是出仕無門。
家族最高也就在幾十年前出任過南陽的本地校尉,沒什麽大官。所以,在年近三十才參軍入伍,到190年,劉表上任荊州刺史才逐漸發跡。
192年,劉表被封為荊州牧,出任中郎將,隨從劉表子侄劉磐駐軍長沙。
這是黃忠早期的經歷,不溫不火,也可以說,沒有董卓入關,就沒有劉表來荊州。可能黃忠也不會發跡,被掃落在歷史的塵埃中,連名字也不會留下來。、
不過,這樣一個青史留名的人物,就要死在廣信,稚奴於情於理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那麽,如何救呢?
黃忠可是當眾殺人了,作為現代法律侵染幾十年的他,明白其中的嚴重性。
稚奴默默想著這些。
不知過了多久,院外傳來嘈雜的聲音,然後士壹推門進來。
稚奴驚醒,看著春風滿面的士壹,
趕緊起身施禮。 “侄,稚奴,謹問叔叔安!”
士壹擺擺手,說道:
“叔,安!稚奴趕快起來吧,自家人沒必要那麽麻煩。”
“諾!”
士壹確實很忙,剛上任郡丞,裡裡外外很多事情,需要慢慢熟悉。而且,廣信的瘟疫剛過去,經統計,廣信郡丞和周遭死者至少死了三千多人。
天花又不挑人,染上了,基本上只能熬著,熬不住了就只能等死。
牛痘只能預防,不能治愈,所以當牛痘接種普及開後,雖然絕大多數人已經不再畏懼天花,但是已經染上天花的,卻只能自愈。
因此,士壹這一段時間的工作,主要是忙著戶籍的整理、瘟疫後的複蘇和重建工作。
廣信郡城裡還好,城外很多鄉村,一寸寸死絕了,這些都需要整理和安排。
經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大致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不少城外的鄉村,因為人口大量流失,所以就安排其它流民和莊戶去耕種。
不過這些事情,士壹沒有和家人說起,和稚奴三人只是閑聊,過些時日,差不多可以每日回家居住了。
士家的祖宅離廣信郡丞很近,如果只是騎馬的話,不消半個時辰就能到,不算太麻煩。
士壹又考教了士乾和士坤一些學問,滿意地點了點頭。
至於稚奴,士壹則是關懷為主,詢問需要吃些什麽東西,他已經安排下人幫忙買些吃食,臨走的時候,可以帶回去。
士壹和稚奴聊了一會,看到稚奴欲言又止,就詢問原因。
稚奴把黃忠的事情說出來。
士壹開始是一愣,努力回想,因為事情太多了,所以過了一會才想起黃忠是誰,因此說道:
“這黃忠,也算是血汗中人,可惜了。當日,黃忠.......”
聽著士壹的敘述,大致了解清楚。
原來黃忠是南陽有名的遊俠,名氣很大,這次本來受好友邀請,千裡之遙來廣信參加兄弟的婚嫁,但是到了之後,才知道廣信突發瘟疫,好友全家都死了。
在幫忙照料完好友的後事後,在城裡閑逛,不料遇到了陳家子弟陳康。
陳康看上了黃忠的駿馬,想以三十兩碎銀的低價買黃忠的馬,黃忠不允。
陳康遂想強賣強賣,黃忠血氣方剛,而且當遊俠多年,那肯退縮,因此雙方爆發口角。
要知道,交州不產馬,上好的駿馬都是從涼州或者幽並商販販過來,一匹駿馬在幽並隻值二十兩碎銀,但是在交州至少值二三百兩。
而作為遊俠,馬匹和刀劍,都是看家性命一樣,異常重要,因此黃忠不允,合情合理。
陳康看著黃忠隻身一人,於是想用強。
黃忠一怒之下,捅死家丁一人,砍傷仆役兩人。
陳家作為本土世家土豪,平時作威作福慣了,哪能受到了,於是報官後,把黃忠一拿。陳家又使了金錢,黃忠連口供也沒過,直接被判了個秋後問斬。
士壹開始聽到後,也為黃忠感到不值,但是士家和陳家都是本土世家,有利益糾葛,低頭不見抬頭見,並且黃忠確實殺了人,所以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麽著了。
如此,稚奴聽完,事情明了了。
果然是自己的蝴蝶效應,想來如果黃忠到來,瘟疫橫行,大概率不會與陳康相遇,也不會有這檔子事情了。
“如此大丈夫,受冤橫死,著實令人惋惜。”
士壹歎了一口氣,應和道:
“確實可惜了!”
稚奴想了想,問道:
“二叔,黃忠這麽忠肝義膽的人物,我想救他。”
士壹一聽,皺了下眉頭,盯著稚奴,不做言語。
稚奴被他盯著有些發慌,補充道:
“二叔,聽你說來,這黃忠武藝不凡,而且信諾守信,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救下來當我的護衛,可好?”
世家擅養遊俠,這是常態,出門可當護衛,出征可為親兵。
士壹身後的士乾和士坤也看著自己的父親,這些事情容不得他們插口,但是聽了這些話,也覺得黃忠不該死,因此也希冀地望著父親。
士壹沉默了幾秒,歎了口氣,嚴肅地問道:
“阿稚,你卻要救這黃忠?”
稚奴想都沒想,回復道:
“二叔,這黃忠我甚感有緣,因此,望二叔幫忙周旋一二。”
聽完稚奴所說,士壹突然笑道:
“其實也不麻煩,我回頭擺道宴席,宴請陳家家主,再給些黃白之物,就可!不過,這黃忠也是嫉惡如仇的人,讓他登門致歉頗為為難。”
其實也是稚奴想複雜了,要知道黃忠再怎麽說,也是民,是有官籍在身的,而陳家死的家丁,是奴,地位低下,一切都由主家掌握,就算讓你死都不能拒絕。
所以說到底是陳家追不追究的問題,只要陳家不追究,黃忠再交個二十兩的罰款,這檔事就算過去了。而且有士壹在,連案底都不會留下。
稚奴一聽,大喜,回復道:
“多謝二叔,我代忠先謝過了!”
和士壹商議完畢後,他帶著士壹的令牌和一個隨行的護衛,直接來到了蒼梧縣的大獄。
蒼梧縣大獄那是羈押死刑犯或者重罪之人,平常小偷小摸之人,最多就在監獄看管。
看管大獄的獄卒看著身穿絲綢錦服的稚奴一個人過來,就知道稚奴身份不簡單,也些好奇。不過當稚奴拿出士壹的手令之後, 兩人恭敬檢查一番後,送回到稚奴手中。
“我要見黃忠,麻煩二位找一間乾淨的房間。”
稚奴說完,就從懷中拿出四枚五銖錢遞了過去。
兩人看管大獄,裡面都是重刑、死刑犯,能到這裡的,都是沒啥背景的,能有啥油水。
所以,年長的獄卒看到稚奴手中的五銖錢,瞬間換上了笑臉,袖口一掃,幾枚五銖錢就不翼而飛了。
“小公子,稍等,且隨我來!”
兩獄卒帶著稚奴和他的護衛,穿過幽暗、肮髒、散發著怪味的牢房走道,裡面的囚犯並不多,也就一二十位,不過他們看到稚奴走來,滿嘴粗言穢語,不忍入耳。
獄卒收了錢,且稚奴來頭不小,當然要伺候好。
直接幾個叫得最凶的人,每人一根殺威棍,警告他們,兩天不給飯吃,這些人才一個個安息下去,不再吵鬧。
到最裡面的意見密室中,裡面還有兩位獄卒在打盹,被年長的獄卒一人一腳題了出去。
不稍一會,身穿粗麻衣服,頭髮雜亂不堪,全身髒汙的黃忠被帶了過來。
黃忠身高八尺,月末著一米八左右,在這個時期一米六左右,所以黃忠算是其中的大高個了。
黃忠從破爛的囚犯中,看出來身上的肌肉很結實,肯定經常有過系統的鍛煉。
不過近半月的牢獄,讓他形容枯槁,臉色很差,但他的一雙眼睛迥異有神,頗為瘮人。
稚奴看著眼前的黃忠,不敢相信,這家夥就是大名鼎鼎的剛侯黃漢升!
老將尚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