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歡知道,再也回不去從前了。
陶望舒也明白了,吃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態度。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時時處處替陸歡著想,沒錢就吃小攤唄,一碗面兩個人也能吃得開開心心,甜甜蜜蜜。
現在,陸歡還是從前的陸歡,依然從容淡定,依然平靜淡泊。
而自己,卻已經無法接受了,甚至把他跟老板打招呼說成諂媚。
其實陶望舒很清楚,恰恰從陸歡那兩句話簡短的、淡淡的招呼就能聽出來,他骨子裡依然是那麽倔強,那麽平靜從容的面對每一個人。
不管你是誰,他都是平視,既不會俯看誰,也不會奉承誰。
這是他真實的本質,其余都是裝的。
當然,這也是他感覺城市人際關系複雜的原因。
這種性格在社會上是混不下去的。
除非,你有權勢,或者很有錢。
但你又不能說他不懂世故,只是他不喜歡世故。
現在他不容推辭的帶自己來吃海鮮,就已經說明了,他什麽都知道,就是不想那麽做,而已。
或許為了表達生分和客氣,陸歡甚至點了一隻龍蝦。
陶望舒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陸歡的女老板和那個於質明會怎麽對待他呢?
不像其他的同學會面,他倆既不回憶曾經的校園時光,也不打探彼此的感情和生活,聊工作也是淺嘗輒止,好像說多了燙嘴一樣。
到這種時候,有些話就不用明說了,陶望舒已經想好了,明天就訂票,最遲後天就往回走。
雖然內心仍然渴望陸歡說一句,“我不回家了”。
但她知道,這不可能。
陸歡的這種話,很少隨意出口,只要說了,基本都能做到。
至於感情……
要是沒有現在的男友,或許還能爭取一下,但很顯然,隨意的背叛,會讓陸歡更看不起自己。
陶望舒喝了一口紅酒,抬起手看著上面那枚廉價的銀戒子,緩緩說道:
“就算我結婚了,也要帶著它,這輩子,它是我唯一的一個戒子。”
戒子是陸歡買給她的,路邊攤買的。
當時好像隨手買的,戴的時候也好像隨手戴的,當時陸歡說好看,說等她不喜歡了,再換個好的。
現在回想起來,這話說得就不吉利。
那時候的陸歡,每個月總會在生活費裡省下來百十塊錢,花給自己。
錢不多,但已經是他的全部了。
開始的時候,陶望舒還很開心,覺得這是一份很深的情意。
後來……
想到這,她忍不住歎了一口氣,舉起杯,將裡面的酒幹了。
陶望舒必須承認,後來她心裡確實產生了懷疑,對這份感情的兌現值產生了懷疑。
就像手上這枚廉價的銀戒子。
但她並沒有放棄,她覺得陸歡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必有飛黃騰達的一天。
她覺得自己很有耐心了,能做的都做了,卻沒想到陸歡堅持要回小縣城。
再後來,她知道陸歡有了女朋友,知道他做生意,也知道他生意失敗之後,女朋友跟他分手。
然後他來了DL,但那時候她已經有了現在的男朋友,一個更方面條件都不錯,但就是沒有“感覺”的男朋友。
這種感覺很具體,甚至可以量化。
比如跟陸歡在一起,物質和金錢方面,陶望舒絕不會算計,
給他用就跟給自己用一樣,花多花少都在一個鍋裡。 而現在的男朋友則不然,她是算計的,是比較的,甚至兩個人相處過程中,她一分錢不想掏。
甚至她也覺得,男人給女人花錢不是天經地義嗎?
即便如此,她對現在的男朋友,依然沒有那種濃烈的愛的感覺,似乎跟他在一起,唯一的理由就是門當戶對。
男朋友是做珠寶首飾的,在京都有三家店,人很世故,遵行江湖是人情世故的那種,人們將其褒義為男人的成熟。
圓滑,八面玲瓏,左右逢源。
虛偽,故作深沉,逢迎處事。
陶望舒不喜歡。
她喜歡陸歡的真實純粹,喜歡陸歡的安靜淡然,喜歡陸歡清澈而沒有雜質的那雙眼睛。
所以,當她知道陸歡從那個小縣城走出來找工作的時候,心裡已經長草了。
終於在得知陸歡要跟一個富婆在一起的時候,她忍不住了!
她本想自己來的,也跟男朋友說了,去看前任,幫他解決麻煩。
她以為男朋友會生氣,會發火,然後,他們順理成章的分手。
沒想到,對方竟然寬宏大度的說,你開車慢,我給你當司機。
她猶豫了。
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盡管她的本意是想讓現任知道,他和陸歡之間的差距。
但很顯然,世故虛偽的男朋友把陸歡當成了一個毫無威脅可言的笑話。
是的,她還愚蠢的想讓陸歡通過她的男朋友、看清她在這個社會上的實力。
比如,他帥氣,多金,事業有成,放縱的愛她,還寬宏大量。
但當她見到那個“富婆”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陶望舒是有見識的女孩,走向社會後,接觸的也多是成功人士,雖然沒練出一眼就能看出誰怎樣的本領,但一個人有多大能量,她是能感覺到的。
“富婆”於質明,絕非一般的職業經理人,她嚴重超標的辦公室的這些硬件就不說了,單這個人散發的氣場,在她見過人當中也屬上上之選。
她估計,富婆於質明現在還沒得到過陸歡,否則……
反正不會是現在的局面。
但無論如何,她的結果一樣差不多,最後還是會失去陸歡的。
這種人更不可能跟陸歡回那個北方的小縣城,而陸歡,也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女人,停留在、某個離開了母親的地方。
關於這個判斷,是因為陸歡的一次夢話,他說:爹,我答應了不會離開娘,陸家人,一諾千金……
為此陶望舒還想過辦法,比如說先給陸歡媽媽,租個房子、哪怕買一個也行。
可陸歡說,我娘是不會搬家的!
事實也是如此,陸歡的第二任,跟陸歡差不多都過上日子了,但活動半徑,也沒超出50裡地。
“沒必要那麽執著,總有一天你會放下所有不舍,帶著稍許的遺憾,認清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無能為力。”
陸歡說:“我忘了這句話誰說的了,但我覺得挺有道理。”
陶望舒無奈的、笑著搖搖頭,“別這麽老氣橫秋的悲春傷秋,其實你一定能大有作為,別現在吃點虧就退縮,我們還年輕,吃虧要趁早嘛。”
“是呵,上次跟刀魚來這吃飯,我就沒吃飽,每每想起來都覺得虧,來,你多吃點……”
陸歡給陶望舒夾海鮮的時候,跟著感覺,抬頭看到了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