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事情過去快有一年,王光勇依然隻記得一張晨報。
一個戴著灰色棒球帽風塵仆仆的男人,低著頭,手裡拿著一張晨報,急匆匆從金光大道門口路過。
王光勇和他走了個對面,也是沒躲過去,兩個人撞到一起。
對方點頭哈腰連聲道歉,隨即又是急匆匆的快步而去。
王光勇除了罵一句,其他什麽都沒反應過來,當時他正處在驚詫之中。
:我是撞到了一塊鐵嗎?
兩個人就是肩膀對肩膀刮了一下,對方身高跟他差不多,相對瘦小,但卻異常結實。
當時王光勇的應急意識發出的第一信號,竟然讓他看向金光大道前面那兩個巨大的石獅子。
因為只有撞到它倆身上,自己才應該有這種感覺。
可與他相撞的:是一個人!?
若是以往,王光勇即便不踹對方幾腳,也會抓住罵他一頓。
可這一次,他卻什麽都沒做,揉著肩膀,眼睜睜看著那個背影匆匆而去。
讓他沒有在意這件事,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當時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辦那個叫陸歡的小崽子!
社會上的事,很難一句兩句說清楚,局中人亦是劇中人,只有局主和導演才知道每個角色都要幹什麽。
陸歡的事轉到王光勇這,兜兜轉轉已經一圈了。
畢竟是公司主抓業務的副總經理挨揍,老大謝小河還是要問一下,就跟段迪說:
你用心問問,要是真扳不動,也跟劉經理講清楚。
段迪在治安署已經挨撅了,自然不願意親自出頭,就把事交給了助手。
助手跟段迪也不是一天兩天,明白大哥啥意思,就派人兩頭了解了一下,然後給王光勇打了個電話。
即便是段迪的助手,也不是王光勇能比的。
他的一番話,把一個恆源地產的司機,差點吹成了DL最牛逼的一哥。
當時一哥王光勇心裡就一個想法:辦一個小屁孩,那還叫事?
當時聽到人叫陸歡的時候,心裡還尋思,是不是鄭丹丹那個朋友的朋友。
一查,還真是!
這就有點出乎意料了。
想不到那小子黑瘦黑瘦的,竟然把身材高壯的劉瑾瑜給揍了。
看著老實,人挺混哪……
王光勇猛然想起火車上的事。
從前那些不確定的信息,此刻逐漸具體起來。
他想起來了,陸歡就是火車上那個差點摔倒的小夥子。
確定是他!
一定是他!
是陸歡跟那女的合夥,演了一場戲,趁機偷走了自己的錢包!
第二次的懷疑,往往會讓人堅定第一次懷疑的正確。
那雙樸實清澈的眼睛,也變成了並不高明的偽裝。
這特麽簡直是恥辱!
我居然被他給騙了!
嗎的!跟我玩智商,看我怎麽跟你玩!
耍狠歸耍狠,王光勇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治安醫院搞事,也只能耐心等。
陸歡在治安醫院三天,大門不出一步。
王光勇派人打聽了,對方還在等檢查結果,搞的大張旗鼓的。
其實陸歡也不想這樣,可架不住於質明連哄帶嚇,趁著治安署這邊向著他,趕緊做了傷情鑒定。
於質明還想給陸歡弄個輕微傷鑒定結果,但被醫院拒絕了。
人家說,這就夠照顧你們的了,我們從來沒寫過這麽細的檢查報告,
要不你們再做個腦ct吧。 於質明:好,做!
當時醫生的眼神都不對了,驚訝的看看於質明,又帶著詢問去看她身邊、一身淳樸氣息的陸歡。
陸歡剛想說話,就被於質明製止了,說凡事都得聽她的。
醫生的驚訝消失,意味深長的目光在兩個人臉上掃了一下,然後又一副秒懂的神情,才拿筆開單子……
於質明臉色微微一紅。
陸歡看看醫生,又看看於質明,卻是一臉無奈。
長這麽大,他第一次做這種全面的身體檢查,還是在一個女人嚴厲的監督和細心的關照下。
其實他根本沒啥事,脖子上那兩道膦子不仔細已經看不出來了,手上的裂口也合上了皮,其他更沒啥事。
對於正直當年的小夥子,這些小磕小碰根本不叫事。
可於質明在治安醫院叫著賴著,終於給他搞了個輕微腦震蕩,才笑嘻嘻滿意的拉著陸歡回病房。
陸歡很尷尬。
他二十六了,也不傻。
他感覺到了那種氣息。
那種潮水漫來引船入海的氣息。
面對如此明顯如此直接的迎面而來,陸歡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不像心大的肥貓,他很清楚,姓劉的不會輕易就算了的。
賠錢是一定的,多少的事,除非自己離開DL,否則必須得給人家台階。
如果姓劉的不接這個台階,打自己一頓是輕的,嚴重的話,得賠很多錢。
面對這種情況,他要麽走,要麽就把這事平過去。
走,簡單。
可肥貓怎麽辦?
雖然肥貓說不行就走,也肯定能做到,可陸歡不能這麽乾。
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不那麽容易,在一個公司把根扎住更不容易,再說人家還有心心念念的丹丹,
真走了,那是扯掉人家一塊肉。
至於說找山羊,陸歡直接放棄了,也告訴戴鑫先別跟他說。
如果找份工作、安排個生活這還行,若是動用他的關系,辦自己這種事,那便要不得。
至於原因,跟於質明想的一樣。
所以說,欠人家這份人情,讓他壓力很大。
陸歡很矛盾。
他現在不得不接受於質明的幫助,可又不知道人家是為什麽。
雖然他感受到了於質明對他的親昵,心裡又不敢、也不想承認這是真的。
盡管經歷過所謂的高等教育,盡管也有過沒領票就開車的經歷,但在骨子裡,陸歡還是有點保守的。
在老家,在生活經歷中,兩個人在一起,除非吃軟飯,通常年齡上都是男大女小。
陸歡能吃軟飯嗎?
能!
尤其在目前這種情況下。
但問題是,老娘絕不會同意他做出這種事情。
從小娘就期盼著,虎仔兒長大之後,要變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可現在……
現在於質明嚴禁陸歡走出醫院, 還責令戴鑫看住他。
她說,劉瑾瑜搞了個輕微傷鑒定,已經開始準備行正複議了。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劉瑾瑜找了段迪,也驚動了謝小河。
雖然段迪沒理他,但他一定還會找別人,花錢都得找。
這個場子必須找回來,花多少錢都得找回來。
“是我也會這樣。”於質明說。
陸歡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沒說話。
戴鑫看看他,又看看於質明,也沒說話。
這時候他才感覺到不對。
他後悔了。
別的不說,用錢,只要是正事,家裡五七八萬的還是沒問題的。
幾個兄弟也能湊,實在不行還可以找刀魚。
可當時於質明給他遞眼神了,戴鑫慣性的選擇服從領導。
結果這個領導回頭他詳細了解了陸歡的情況後,還讓他承諾陸歡的事不跟別人說。
當時於質明問,都有誰能幫助陸歡。
戴鑫傻呵呵地說了:
山羊楊松柏,他一直拿陸歡當親弟弟,如果有事,他會盡全力。
再就是陸歡的第一任,陶望舒。
戴鑫感覺,別管他們是不是分手了,雙方誰有事,另一人都會不遺余力。
“別跟他們說,說了,對陸歡不好,以後你會明白的。現在這裡有我,你看好他就行。”
當時戴鑫心裡還尋思,怎回事?
這話說的,怎麽像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