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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譎雲錄》第8章 第2夜
  水面上蒸騰熱氣,弄得整個屋子煙氣繚繞。

  落山命周家的仆人退出屋子,隨後將周奇所贈的幾袋香料盡數倒入水中,聽周奇說這裡面有什麽沉香龍麝、龍腦、蘇合、安息等等香料,是迷障還未降臨時的名貴香料,都是勘周寶貴的庫存。

  不過落山不會憐香惜玉,香料倒於水中,蒸騰起一股盛大的香霧,落山的鼻子哪怕再不靈現在也能聞出一些香味了,他甚至有種感覺,這香不是被他的鼻子聞到的,而是香霧浸入他體表,由他身體直接感受到的。

  這樣最好。落山心說到。

  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檢查門縫、窗沿是否都閉合緊密,確認無誤後,脫下衣物,露出毫無生機的身體。然後迅速地進入水中掩藏體表上顯露的可怕符文。

  溫暖的感覺流入落山的四肢,他感到很舒適,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現在是活的,也無甚煩心事要去擔心。

  落山將頭靠於木桶邊緣,任由名貴的香氣繚繞四溢,閉起了眼睛。

  ......

  落山與那位門客約定在晡時(3點至5點,這裡指3點)見面議事,因而有時間去進行了沐浴,當然周家招待更不必說,十分周到。

  落山答應周紡尋那邪道,不過是因為已經答應過太常寺做同樣的事,再多答應一次也無妨。反正明面上太常寺和周家目的都是一致的,只靠這明面上的一致,也就夠了。

  而內裡,周家自然是忌憚太常寺的,周紡在他手上寫的字他可還沒忘,萬福爺時刻監聽著周家,太常寺又與萬福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名字還是他們起的呢!再加上周紡的大兒子又在太常卿手裡學什麽妖術,二者關系似乎陷入十分微妙的境地裡了,仿佛槍尖鋒刃之間隔著一層窗戶紙。

  只是現在還沒到捅破的時候。

  至於這窗戶紙什麽時候捅破,落山是不關心的,他也不願意做這個捅破窗紙的人。

  屋子裡昏黑異常,墨侵衣提著油燈,照亮燈光下安靜的屍塊。

  “這是十天以前遭邪道殺害的一人,整個身體被分十七塊,屍體切面平整光滑,據與他隊的士卒稱它們僅僅是分離巡邏了一會兒,回來便看見此人變成如此摸樣。”

  森寒的屍塊透露出陰冷的氣息,仿佛訴說著不為人知慘痛經歷。

  落山見識也廣,這點小場面還不至於嚇到他。只見他突然抽出袖中的劍,置於那些切面之間。

  只見劍刃微微顫抖,似有外力影響。落山催動生魄附於劍上,頓時寒芒大盛,顫抖的更加厲害。

  落山敏銳的覺察到,屍塊切面處滲出許多灰黑的油狀物質,隨劍刃一起顫動。他輕輕一揮,劍刃便將那些灰黑的東西都承了下來。

  灰黑的物質迅速集合形成一個稍大的液滴,而後飛速沿著劍脊爬升流進落山手中。那些物質在落山手心旋轉一圈後逐漸消失不見。

  墨侵衣並不清楚落山在幹什麽,但也不明覺厲。

  “你說邪道從未竊過已經刨出的棺材中的屍體,隻刨還在墳中的?”落山問到。

  “是的,城北和城中的墳基本都被百姓自己刨了,棺材放於家中,便不再有過妖道竊屍的消息,反倒是城南因為太常寺的乾預,許多人家還沒有刨墳,於是屢遭邪道襲掘墳偷屍。”

  “所以說今晚我們要去城南守他?”

  “正是。”

  落山聽門客如此說倒有些犯了難,昨日見到那位更夫是在城中,

約定便也是在城中,可是如果他今晚要守城南的話,恐怕分身乏術。現在仍不知周家的底細,否則他早就把那更夫的事與門客說清了,而且自己還急需將剛剛從屍塊上取得的生魄與更夫得到的比一比,以確定那生魄是不是邪道的。如果是的話,那可就有意思了,周家這不是在賊韓捉賊嗎?  到時候得找個理由支開周家人。落山發覺,這勘周城關系繁雜,自己稍不注意就被人事纏住無法脫身,而且這些人各懷鬼胎,到頭來真正能夠信任的還是只有自己。

  ......

  閑話少敘。

  月升伊始,落山就與墨侵衣來到了城南的一片墓群中,迷障自降臨以來,無人敢再在城外尋墓址,自身危險不說,親人屍首遭邪穢侵吞幾乎是必然的事。勘周便在城中劃了好些空地,供百姓安葬,此處便是城南最大的一片安葬地。

  盡管城南受太常寺影響較大,很少掘出墓地裡的棺材來, 但落山今天在此發現依舊有相當數量的墳被打開了,問過之後,也確實是這兩天百姓自己所為。

  守墓的過程十分無聊,邪道不出現落山便無事可乾,只能乾瞪著那些生人的墳墓發呆

  墳樹如林,夜風森寒,月時隱時現。落山隱隱想起過去的一些事情。

  守了許久也未發現一點動靜,倒是偶爾出現的磷火把幾個士卒嚇得大呼小叫,讓落山差點以為對方出現來,結果倒是那幾位士卒讓墨侵衣好生訓斥。

  就這樣夜至三更,依舊無一點收獲。

  落山於是對門客說到:“我去別處看看,你還在此處守著。”

  墨侵衣簡單答應了,大概沒有想到落山要搞些小動作。而這正和了落山的意。

  無甚言語,落山跳上房頂,鬼魅般急行在夜色的掩護中,踏瓦聲響,叫不少美夢中的人兒驚醒,以為來了夜賊。

  正在屋頂上急行時,落山忽聽到一串詭吊沁長的笛聲。這突如其來的笛聲使他一陣頭暈目眩,險些跌下屋來,好不容易找回了平衡,向那笛聲飄來的地方看去,卻發現是一個熟悉身影。

  那人正是絳衣官,常五。他別著的一根杆子原來是個怪笛子。

  “落山道士,這是去幹嘛呀?”

  落山冷冷看著他。

  “尋邪道。”他隻留下這三個字,便從房頂上消失不見。

  常五笑著還想再說什麽,忽地感到身後刮過一陣風,自己下身頓時涼颼颼,往下一看,自己衣衫自大腿處被整齊截斷,掉在了地上,空留一雙毛腿在冷風中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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