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均沒有說話,項許昕一手拉著黎廷琛,一手摸著還未顯懷的孕肚,憂心忡忡地看向窗外,她知道,她的身份,就要被揭曉了。
項許昕在看窗外,而黎廷琛在看項許昕,兩人各懷心事,但是卻又心懷彼此。
項許昕眼淚不禁流下,一手趕忙抹去眼淚,怕被黎廷琛看到。
終於到警局了。
“其實你如果早一點出現,我想,我們會更早一些過上幸福的生活。不用擔心,我在!”黎廷琛的眼神,柔軟地似春天的第一縷柔風,所到之處,溫軟又充滿希望。
小嫻帶她進入審訊室,項許昕看了黎廷琛一眼,戀戀不舍地轉過身去。
黎廷琛則坐在大廳,表面風平浪靜,實則內心還是有些擔憂。
彬隊和小林坐在審訊室,“小嫻,其實在辦公室了解一下就行了,不用到審訊室來。”
彬隊是故意這樣說的。
“兩位警官,沒事,在哪裡都一樣。”項許昕表面很是平靜。
“項許昕,是這樣的啊,六天前,我們在風竺園小區的地下室發現一名女屍,經過一系列調查之後,將她與你的父親,也就是項邦國做了親子鑒定,確定系父女關系。”
“所以我們想......”小林頓住了,雖然能證明女屍與項邦國是父女關系,但是也不能證明眼前的項許昕就不是項邦國的女兒。
“你們是想找我與項邦國做親子鑒定,看看我是不是她的女兒,或者說看我到底是不是項許昕對吧?”項許昕靠在凳子上,一手摸了摸肚子。“不用麻煩了,我知道這天早晚會來的。”
小林和彬隊四目相對,之前的猜測看來不是錯的,眼前這個項許昕或許並不是項許昕。
“你們有過什麽密室逃脫或者被關小黑屋的經歷嗎?”她的語氣中,似乎帶著冰霜。
“我有,那是一場真正的密室逃脫,只不過我失敗了,我沒有逃出去,不僅沒有逃出去,而後的十年,我都活在陰影之中。然而,我從這場陰影中走出來,花了很長時間,以及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看著小林和彬隊一頭霧水。
“親子鑒定也不用做了,我不是項許昕。”她的回答很是堅定,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小林瞪大了眼睛,原本他們只是以為,兩個長得一樣的女生,合理的解釋就是其中一個是項許昕,而另一個無非就是項邦國的私生子,不然根本無法解釋長得幾乎一樣的兩人,但如今看來,另有玄機。
不過,在彬隊的眼中,以及之前大家也是從蛛絲馬跡中發現照片中和視頻裡的新娘不一樣,難不成是正房嫡子和外室庶子之間的爭鬥?
看著小林那已經腦補了無數劇情的樣子,她打斷小林。
“不用猜了,我和項許昕、項邦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我叫陶臻。”她既平靜又不參雜任何一絲情感,宛如一個局外人,說著別人的故事。
陶臻?好熟悉的名字。
時間回到13年前,當時的陶臻、項許昕和季藍薌是同班同學,三人正讀四年級,陶臻和項許昕是同年同月生的,時值11歲,而季藍薌比倆人大著半歲。
陶臻和項許昕長相上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是倆人的身形、臉型卻有一些相像。
除了陶臻突然到來,介入了項許昕和季藍薌之間的友誼,以及那原本屬於自己的第三名被陶臻奪走之外,興許讓項許昕怨恨介懷的還有陶臻和自己有些相像的身形和臉型。
一看到陶臻,項許昕便覺得自己的一切都是被她奪走的。
人心中的成見,就像一座大山。
一邊是優秀嫻靜、上進好學不斷被父母老師誇讚的陶臻,而一邊是聰明活潑、計較善妒因成績下滑不受父母待見的項許昕,此時如果有良好的引導,事情或許也不會發展到今天的地步。
還記得“放學後,你在廁所等我嗎?”
陶臻那天主動求和,將自己的衣服換給坐到了便池中的項許昕之後,一個瘦弱的小女孩如約在廁所裡,等她認為以後肯定會成為好朋友的項許昕來帶自己出去。
結果收到父母禮物的項許昕,將還在廁所等自己拿乾淨衣服回去的陶臻拋之腦後,直到天黑,靠在廁所隔間睡著的陶臻都沒有等來自己的好朋友。
而在陶家父母找到項家的時候,項許昕害怕被責罵,自己明明知道陶臻在哪,卻故意隱藏了。
正是由於這次隱藏,其中發生的事情,改變了兩個女孩的一生。
“在我、項許昕和季藍薌還在讀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我和項許昕之間發生了一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她的事情。”
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故事,彬隊和小林聽得很是認真。
“那天,我答應在廁所裡等她,但是她卻一直沒有來,直到靠在廁所隔間的我,在黑漆漆的廁所中醒來,仍不見她的蹤影,那時候我還單純地認定,她一定會來的,我一個人壯著膽子在廁所裡摸索。”
“門口在哪裡?燈的開關在哪裡?我一步一步挪動著身子,找了一遍又一遍,平時進廁所都是白天,對燈的開關在哪裡實在沒留心。”
“終於,等我花了半天時間好不容易找到門口,但是門卻被死死鎖住了,我在裡邊一聲又一聲地叫喊,但保安室離這邊很遠,保安也聽不到。他應該也有巡邏,只是他巡邏的時候,或許是我還在昏迷的時候,又或許是我喊累了的時候。”
“總之,當時我想,能來救我的一定是項許昕,哪怕她忘記了,我想我大概也能原諒,只是她不再會是我的朋友了。”
“我知道她是忘性大的人,我也只希望,在我父母找到她們家的時候,她能如實相告,讓父母早點找到我,不至於我在黑暗中絕望呐喊。”
“但是她不僅忘了,在我父母找到她們家的時候,她更是刻意隱瞞了我的位置,以至於在那段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時間裡,發生了一件糾纏我許久的陰影往事。”
“如果不是因為她,之後我就不會一直生活在陰影中;如果不是因為她,我母親或許就不會死。”陶臻咬著後槽牙,對項許昕恨之入骨。
“我能理解你當時的心情,一個十多歲的小姑娘被湮沒在黑暗中,那種恐懼和無助非常人所能感知,相信你在等待的過程中,很是恐懼和無助吧。”小林的共情感又出來了。
不過,身為育有一正在讀小學女兒的戴彬警官,愛屋及烏,眼神中也流露出心疼,畢竟一個成年人處在那樣一個黑暗空寂的環境中,也難保不會害怕,更別說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了。
體力的不支,再加上內心的恐懼,這一切就像一隻洪水猛獸那般吞噬著當初那個弱小純真的陶臻。
“哼!”陶臻冷笑一聲。
“我幼時一直自詡堅強懂事,遇到的事,不論是生活上的還是學習上的,從來沒有讓父母操過心,或許也是因為父母不是什麽大人物,他們也是兢兢業業工作,謹小慎微地活著,所以很多事情都是我自己處理的,我覺得我都能扛得過來。”
“不就是在一個黑暗空寂的廁所裡呆一夜嗎?天亮,天亮就會有人發現我了。我靠在角落裡,渴了就喝一點洗手台水龍頭裡放出的水,餓了也只能忍著。但就是在那樣的一段時間裡,我對項許昕的恨意一點點上升。”
“直到過了很久,或許是深夜,或許是凌晨,我仿佛聽到了我這輩子聽到的最恐怖的聲音,它帶給我的畫面感,就像是恐怖電影裡的情節那樣真實。”陶臻低著頭,雙手在桌面上輕輕叩著。
“嗒、嗒、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