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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行星沉睡時》第59章 安特杜爾港口
  安特杜爾,萊茵城和世界交集的港口。

  這片寬闊的土地曲線,為海邊的人們帶來了庇護所。

  早晨的濃霧散去,雲朵飄過,露出一片純淨無暇的藍天。港口旁邊有個市政廳,準時在8點鍾敲響,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魚腥味,混雜著濕潤的海鹽。

  月光在水面上的倒影令人目眩,水手、本地商人、外地商人開始了交易,大聲吆喝著金幣的數量,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走來走去,有的是白人,有些皮膚通紅,有些曬得黢黑;這就是亞伯所看到的,繁榮得讓他不寒而栗,大海的波瀾和幾乎完美的安特杜爾港口。

  無論多少次,他不後悔來到萊茵城。

  孤兒院位於港口後的兩條街道,原本是倉庫,經營它的商人不知所蹤,房主就把它轉手賣了。

  它剛剛裝修不久,入眼是一塊種滿莊稼的田地,各種蔬菜的種子發了芽,長得快的開出了羞澀的白色小花。

  院長是一名瘦瘦高高、顴骨很大的女人,看上去十分嚴厲。她和她的兩個女兒一起在這所孤兒院任職。

  隨著院長的呼喚,孤兒院的孩子們早有準備,整整齊齊地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一字排開地站在大門口的大廳。

  他們昨天洗過澡,看上去很乾淨。

  亞伯的視線掃過所有人,最大的孩子約莫十二三歲,最小的三四歲,均有不同程度的殘疾,幾個無法站起的小孩被院長和她的女兒們抱在懷裡,還有拄著拐杖的。

  “蘭、蘭斯老大……”

  大點的孩子神情恐慌,眼神遊離,對於亞伯這位【憎惡之主】懷著濃濃的恐懼,生怕他跟托馬斯一樣折磨他們;稍小些的孩子不懂得恐懼,好奇地打量亞伯。

  望著他們,亞伯深深歎氣,以他的收入,撫養幾十個孩子不算什麽,問題是等他們成年了,該怎麽辦才好?

  面孔受傷、略顯猙獰的,好歹手腳健全,能找份苦力養活自己;被乞丐們戳瞎眼睛,甚至斷手斷腳的殘疾孩子,哪怕順利長大,又該如何謀生?

  下城區本是殘酷又吃人的地方,連身體健康的人也在苦苦掙扎。

  等待他們的最好結局,似乎是被亞伯安排做下一任乞丐——投入罪惡的輪回。

  可亞伯不想這麽做,孩子們那麽幼小,他甚至想帶他們去一趟富麗堂皇的布若塞爾宮廷、精致美觀的斯萊頓城堡,或者空曠巍峨的菲勒爾城堡,讓這幾十雙純淨的眼睛,也看到他所看到的輝煌。

  “你們好。”亞伯緩緩開口,“院長女士想必跟你們介紹過,我是托馬斯·奎因斯的接班人。有沒有人跟我說說,你們在這一個月幹了什麽?”

  孩子們面面相覷,推推擠擠,一個模樣機靈的孩子說:“感謝蘭斯老大建的房子。這幾天我們跟戴娜阿姨一起種地、縫衣服、做飯……還有搬運貨物。”

  不出所料,他們只能做做這些。

  正當亞伯沉思時,小孩觀察他的臉色,怯生生地補充:“老大,我們真的很謝謝你……我們可以乾活,但不想再去乞討了。”

  亞伯擺擺手,誰喜歡天天看別人臉色呢?

  隨口問了幾句,他大概清楚了孩子們的每日行程。

  說實話,除了活動空間還算自由,亞伯小時候的生活不比他們好多少,但他總是割舍不了憐憫他人的心。

  想和院長聊幾句時,門口傳來一陣喧囂。

  亞伯眼神一冷,以為有人鬧事,轉身就走,幾個膽子大的孩子趁著院長不注意,

跟了上去。  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亞伯哭笑不得。

  只見他的朋友雙手叉腰,指揮著五六名膀闊腰圓的水手架著一個人走了進來,蘇滄比劃著手勢說了幾句外語,水手們把那人的臉“哐”地摁到地上。

  “喲,我當是誰呢。”

  亞伯幾步上前,拽起男人的領子,一張四十多歲的胖臉龐沾滿灰塵,潦草的胡渣和連成一條直線的眉毛看上去像個流浪漢,雜亂如草的黑發沾滿了乾草根,像是剛從豬圈被拖出來。

  他的黑眼珠恨恨地盯著亞伯,赫然是黑市之主,喬治·賓爾。

  “我在港口跟水手們拿貨物,這家夥恰巧想登上旁邊的一艘船跑路。想起他坑了我,又坑了你,我簡直怒上心頭,讓水手一把捉住了他!”蘇滄拍拍雙手,“給你看一眼,然後我弄死他!”

  “等等!”喬治·賓爾驚訝道,“你要殺我?你不是為了拿情報嗎?”

  “你的情報一文不值!”蘇滄抄起一塊菜地的板磚,掂量幾下,“亞伯,你猜猜人的腦袋能不能被板磚砸開呢?”

  喬治·賓爾的表情從桀驁不馴變成了驚恐。

  “想活命嗎?”

  亞伯笑吟吟地望著殺人不見血的歐內德薩情報販子,後者瘋狂點頭。

  “【流動的金錢】,交出金玫瑰城堡入場券,饒你一命。”

  “我的東西被這些人搶走了。”喬治·賓爾用眼神暗示禁錮住他的水手,“您得問問他們願不願意交出來。”

  亞伯望向水手,他們說著彈舌的輕快語言,歌唱般婉轉,根本聽不懂,水手長般的人物抽著一根煙鬥,百般聊賴地打量孤兒院的裝潢。

  “蘇滄,他們是哪裡人?”亞伯問著朋友。

  “羅羅迦王國。”

  “馬拉卡海灣三國之一的羅羅迦?”

  “沒錯。”

  那個地方離依蘭太遠了,水手們的語言跟依蘭語毫無接近之處,這下亞伯抓破腦袋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雖然聽起來跟何蒙裡達語有點類似。

  “羅羅迦以前是艾因特爾的首都哦。”蘇滄有讀心術似的補充。

  “蘇滄,幫我問問他們,有一張從歐內德薩人身上搜刮的金玫瑰邀請函,那個能不能給你?”

  亞伯的算盤打得不錯,蘇滄人事水手們,他們也對依蘭國慶宴的邀請函不感興趣,順手把戰利品分給他堪稱水到渠成。

  蘇滄的眼睛望了過來,內部灰蒙蒙的,和那張金屬面具互相呼應,顯得分外淡漠。

  “當然可以。但是,如果最終結果由他們達成,我何必教你【暗夜】?這將是一場失敗的交易和未能履行的諾言,以後我很難信任你的執行力,更無法認可你的能力和潛力。”

  亞伯驟然驚醒,蘇滄平日過於沒心沒肺,兩人長期的和平共處中,亞伯險些忘記了他是個神秘到了極點的超凡力量者。

  他一直在觀察我“夠不夠格”?看來蘇滄要的不止是邀請函這麽簡單……亞伯想。若是我會羅羅迦的語言該多好,說不定能趁蘇滄不注意,從水手們嘴裡套點情報。

  除了交易,亞伯更不願意令他的朋友失望,走向水手長。

  “您好,先生。”

  水手長轉過身,身材粗短,孔武有力,皮膚曬得通紅發黑,一頭黑發盤成小小的卷曲漩渦,不太服帖地翹向四面八方。

  “Ciao, ragazzo.(意:你好啊)”

  他的口氣還算親切,亞伯簡單說了需求。

  “Scusa, non condividiamo il tuo bottino.(意:抱歉,我們不分享戰利品)。”水手長比了個“不”的手勢,“Sul Mare, così ti porta sfortuna.(意:海上,這會帶來厄運)。”

  “水手無不是命運之神最忠誠的信徒,對海洋的冒險者來說,先知的護身符還不如一次好運佔卜來得珍貴!”蘇滄也打了個手勢,“不過,你可以交換點東西。”

  “比如?”

  水手長估計是看懂了蘇滄的手勢,不等翻譯就點點頭,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指了指亞伯腰間的冰雪復仇者和身後的耀星之弩,隨後目光落到了他胸口的項鏈鏈條。

  亞伯下意識捂住他的武器:“告訴他這些不給!這是我吃飯的家夥!”水手長頓時露出失望的神情,“問問他多少金幣才能賣給我?”

  “你有通用金幣嗎?”

  亞伯被問住了,他撓撓頭,試探性地拿了一枚國王頭像,水手長不住搖頭,雙手比著手勢又是一通嘰裡呱啦。

  “我們的金幣裡面有黃金。”

  “不缺黃金!如果戰勝了富有的海民,我們拿黃金來醃魚。”水手長大聲嚷嚷。

  這話不知真假,亞伯犯了難,撓撓頭:“那麽,你們一般交換什麽?食物?衣服?”

  “我們是超凡力量者,我們有奴隸乾髒活累活!”水手長拍了拍胸脯,心臟處鬥氣之光熾熱,“魔核、超凡材料、附魔武器、魔法符文,幫我們進階領域的,全部都行!”

  誰想得到這群五大三粗的水手是正式級別的超凡力量者,怪不得喬治·賓爾毫無反抗之力,靈性視野裡,水手長的鬥氣結構極度精密,如有實質,純度比亞伯見過的正式都高,指不定是個高級鬥師,甚至聖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對於超凡界,亞伯本就是新的不能再新的入門者。

  好容易到手的入場券,難道要白白溜走?

  亞伯心有不甘,水手長不搭話,反而走到一個孩子的面前蹲下,他充滿異域風情的臉和濃密的發須讓這個孩子畏懼地退後幾步。

  “這是你的產業,小子?”

  “嗯。說來複雜,人為因素讓他們成了殘疾,我不想他們流離失所,暴死街頭,所以收留了起來。”

  水手長拍了拍孩子的肩頭,明明沒怎麽用力,卻痛得他眼角泛淚:“我認為,海上最重要的第一是幸運,第二是人脈。”他站起來,活動筋骨,“這些孩子每個人學會蘇滄大人的一門語言,將來這港口有你的一席之地,小子。”

  一語驚醒夢中人,亞伯正愁孤兒們的未來,沒想到有個現成的工作——翻譯員!

  安特杜爾港口的碼頭不缺生意,但很多人只能用數字比劃,經常詞不達意,交涉失敗。

  這是歷史遺留的階級問題,貴族們從小接觸外國文化,除了母語外,首都貴族大多能流利地聽說讀寫至少三門外語。

  航海商人們就不一樣了,他們是煉金時代發家的“中產階級”,而煉金術從創造到現在不到一百年。

  盡管現在航海商人有了帶翻譯員的意識,可翻譯員也是平民,學一兩種語言了不起了,何況依蘭在歐瑪拉大陸本就是個小國家。

  假如孤兒們學會一種語言,遊走於安特杜爾的水手、商人之間,被他們帶上船,開始一場波瀾壯闊的冒險;或者留在依蘭,用掙來的錢過完平淡的一生……

  思考中,水手長又開口了。

  “你要的東西,我確實沒什麽用。但不能白白給你,小子,這破壞‘莫蘭朵號’的規矩。”

  亞伯開始懷疑他不是水手長,而是船長了。

  “這樣吧,我把它放在我在依蘭王國的一個朋友那兒。他的船最近被阿爾梅加拉內海增多的海妖襲擊,損失了不少貨物,正發愁呢。你幫他剿滅海妖,相信他願意獎賞你。”水手長捋著胡須,“用你的力量去廝殺、去掠奪、去佔有!然後取得你的報酬,這是航海的守則!哈哈哈!”

  亞伯跟著笑了幾聲,好奇地小聲問蘇滄:“還是把戰利品送了其他人了。”

  “和海航者成為朋友,時不時的,總能得到一些免費的好處。”蘇滄指了指地上的喬治·賓爾,“比如綁架活動。”

  “你真的要殺了他?”亞伯猶豫道,不是不忍心,是怕後續的麻煩,“我們不知道他的背後站著誰,不該輕舉妄動。”

  “說得對,亞伯,你越來越上道了嘛。”蘇滄轉向水手們,“Gli tagliamo la e Io buttiamo agli squali!(意:帶走,喂鯊魚!)”

  水手們歡呼一聲, 提起喬治·賓爾往門口走去,後者淚眼汪汪地望著蘇滄:“我就知道你不會殺我!”

  “一路順風。”蘇滄揮了揮手,如同這個歐內德薩人每次向那些被他坑害赴死的人揮手一樣輕松愉快。

  等到一行人離開,亞伯皺起眉頭:“讓他走得太輕松了。”

  “指的是喂鯊魚?”蘇滄滿意地看到亞伯的嘴巴大張,“嘖嘖,學會一門語言多重要呀!”

  “一個在我的故土以買賣情報和人命為生的外國佬,死在依蘭之外的海洋,倒是符合他的結局。”亞伯趁機問道,“蘇滄,你會多少種語言?”

  “人族嗎?”蘇滄略一沉思,“3700種。”

  “啥?!”亞伯震驚,“幾千種?歐瑪拉不就四十多個國家嘛?”

  “有些聯邦和國家尚未統一啦。例如奧德文聯邦,民用語言八百多種,官方語言17種;伊凡西斯聯邦的民用語言多達1000多種,有些我也聽不懂。”

  亞伯擦了擦汗:“方言、失傳文字就算了,我在想你能不能給這些孩子教教諾蘭語、庫丘爾語、邱桑語等等,跟依蘭比較近的國家語言。”

  說完,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從來到萊茵,他不停地依賴於蘇滄的智慧,給他添麻煩。

  “我今天處於水手的心情。”蘇滄晃晃腦袋,“讓我提供服務,你得交換點什麽。”

  “想要什麽?”

  “想教會你一個技巧。”

  “哈?”

  亞伯千算萬算,沒算到蘇滄竟然提出了這麽個古怪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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