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禦自郊外山頂趕回上業縣城時,天色徹底黑了下來。
不過慶幸的是入夜之後,月亮頗為明亮,如銀紗的月光灑落下來,將地面上的房屋和道路映照得頗為清晰。
循著記憶中的位置,李禦來到了一處府邸,正是縣尉張嚴的張府。
在街道邊角的偏僻位置望去,只見得張府大門口,懸掛著兩隻大紅燈籠,燭光從裡面照出,將門前的空地照得頗為光亮。門前的一對石雕獅子,虎虎生威。兩名身強體壯的家丁,駐守在大門處的兩側,精神抖索,一對眼眸子時刻注視著門前的狀況。
對於這樣嚴密的看守,若是尋常的小偷小摸看了,只怕是要繞道而行。
然而在李禦眼裡,這門前的兩個壯漢,不過兩名普通人罷了,至於看守,純屬擺設。
黑暗中李禦一腳輕踏地面,身軀拔地而起,在空中連踏幾下,便是翻過了圍牆,落入張府院內。
位置挑的準,落地動靜細微,在花草後方,就連手持燈籠巡邏的家丁,倒是沒有絲毫察覺。
兩名巡邏的家丁走出不遠後,李禦看清了主臥的位置,悄然摸過去。
有著滕青山武學意識的李禦,也是擅長潛伏的好手,這一路摸索過去,連隻黃鼠狼都沒驚到,悄無聲息地就到了主臥房間後方的角落。
屋內有燈光從窗戶射出,李禦沒敢輕易移動,蹲身候在一旁。
縣尉張嚴也是一名武夫,是朝廷武備司培養的好手,至於境界,比起一般的衙門捕頭隻高不低,傳聞有內煉境圓滿的修為。尋常的縣城衙門捕頭,有內煉境初期的修為和足夠的破案成績,就可以擔任。像趙資這種武學世家的弟子,出任地方衙門捕頭,那是少數例子。他的武功修為,畢竟不能代表地方衙門捕頭的平均水平。
蹲守在窗戶附近,李禦只是靜靜等待,同時將呼吸放緩。
內煉境的武夫,感知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有細微動靜發出,在夜間這種時間段,被發覺也是有可能的。
在這般狀態下,李禦蹲守了有小半個時辰,隻覺得雙腿微微發酸,隻好運轉內勁進行舒緩。耳朵裡聽到的,卻是兩個女子在交談,從對話內容中,可以輕易判斷出是一主一仆。
女主聲音,嬌媚道:“老爺,還沒回來嘛?紫娟,左眼的眼妝,減淡些,太濃了,老爺不喜。”
“夫人,老爺小半個時辰前就回來了,今晚在二夫人那過夜。”紫娟的年輕女子小心地回稟道,語氣裡聽得出來,頗有顧忌。
李禦心想這紫娟多半是怕言語上衝撞了女主人,果然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只有輕微的裝扮物件,拿起或者放下的聲音,兩人沒有多余的交談。
但沉默沒多久,又有了新的對話。
“那狐狸精,就會使狐媚子,一張臉看著就好生厭惡。”女主人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真不懂,老爺他看中了她什麽!”
“紫娟你說呢?”女主人罵完,跟著問起貼身婢女。
紫娟的聲音帶著幾分懼怕,此外還有幾分奉承,她低聲道:“夫人,小的遵照您的吩咐,向綠衫打聽了,綠衫說……”
後面的聲音很輕微,多半是貼著耳朵細說,可李禦聽力敏銳,還是聽清楚了內容。
說的是二夫人跟老爺,閨房之樂十分激烈,時常搞到後半夜。
這張府的丫鬟,都是附近普通人家的女兒,沒什麽文化教養,對於夫妻之事,表達的很是粗俗。
李禦一時愕然,
心想這女主人多半年齡大了,皮膚松弛,沒有了年輕時的體態,進入了失寵階段。 在大炎王朝,別說朝廷官員,就是有錢的商販,三妻四妾那也是稀疏平常。
妻妾多了,年齡有差,姿色老舊有別,彼此之間,爭風吃醋,最是常見。
更有甚者,背地裡相互針對,鬧出人命,也是常態。
李禦本不想多聽,可那二夫人的房間,具體在哪,卻是不知道。
畢竟,縣尉張嚴有兩房妻妾,李禦還真是不曾聽說。
這時,房間內,女主人的聲音,吩咐道:“紫娟,今晚你親自去,去聽聽那狐狸精是什麽動靜,晚些回來告訴我。”
房間安靜了片刻,跟著,便聽到紫娟急道:“夫人,小的不敢。”
作為婢女,卻躲在暗中偷聽男主人行房之樂,與其說是不敢,倒不如說是害怕,不情願。
她們來當丫鬟,畢竟是黃花閨女,自然也害怕男主人發覺憤怒,甚而失身於男主人。
“有什麽不敢的?就算老爺發現了,把你臨幸了,也是你的福分。”女主人滿不在乎地說道。
“夫人,請您繞了紫娟吧。”哭泣聲響起,跟著噗通一聲。
李禦聽聲音,知道是紫娟下跪求饒了。
紫娟哭泣了片刻,女主人不滿地歎了口氣,道:“好吧,我親自去就是,你在一旁把風總可以吧?”女主人心想要一個黃花閨女聽那事,也的確是有些為難她,萬一到時候弄巧成拙,反而失了老爺的寵愛,那就得不償失了。
紫娟連聲告謝。
李禦在窗外卻是聽得駭然,萬萬沒有想到這女主人竟然如此工於心計,連對方行房事,都要偷聽。
爭寵爭到這個程度,還真是生平僅見。
知道對方要去二夫人房間,李禦索性沒打算走了,跟蹤對方便是。
兩個尋常女子,李禦也不怕被察覺。
在等待中,時間又過去了約莫一炷香時間,李禦側耳傾聽,女主人妝畫完後,跟著丫鬟一起出門了。
這個時間段,張府的家丁們,也大部分都歇下了。
剩下幾個守夜的,也都沒精打采。
李禦跟著女主人身後,絲毫沒有被察覺,轉眼間穿過兩條走廊,就到了二夫人的房間。
房間果然亮著,有燈光從窗欞格子裡倒映出來。
看到女主人和那丫鬟紫娟笨手笨腳地躲藏在房間外的花壇後方,李禦微微一笑,翻過回廊繞道房間的後方。
距離有三米,李禦這一次沒敢靠近窗戶,只是藏身在一株茶花後方。畢竟縣尉張嚴的武功底細, 他還莫不具體,雖然自己有武學模式,可凡事小心點總沒大錯。
預想中男歡女愛的聲音卻是沒有傳出,可從房間內傳出的兩個男子的交談聲,卻是讓得李禦豎起耳朵細聽,唯恐聽漏了。
其中一個聲音,相當耳熟,正是縣尉張嚴的聲音。
縣尉張嚴輕笑道:“李禦你盡可以捉拿了去,秦氏鏢局的其余人,也都任你處置,我就只要一個。”
“敢問張大人要哪一個?”另一個陌生的男子陰惻惻地問道。
縣尉張嚴沉吟了下,語氣中帶著幾分期待,道:“總鏢頭秦七妹。”
“老爺,那秦七妹可是貌美如花的女子?”這時候,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忽然說道。
縣尉張嚴道:“嬌嬌吃醋了?”
“老爺莫說笑,真是老爺看上的女子,嬌嬌也會誠心接納的。”嬌嬌嬌媚道。
“張大人好眼光,據傳那秦七妹雖然曾許配他人,可據說他夫君來迎親途中,遭了仇家埋伏,身首異處,想來那秦七妹還是處女之身,兼之有婦人的身份,當真……哈哈。”另一個陌生男子說著,笑出了男人都懂的聲音。
“狗東西!敢對秦姐有非分之想!”李禦聽得心中火起,暗罵一句。
縣尉張嚴這好色的一面,他平時倒是沒聽說過,顯然對方掩飾得極好。
不過以總鏢頭秦七妹的姿色,引得男子垂青,也是正常。
“誰!”忽然,房屋內一道厲喝響起。
跟著嗖的一聲,昏黃的燭光中,一道灰色身影掠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