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認為是我?”
方源眉頭皺了皺問道。
難道說,剛才王德所言,客棧鬧事,說有人泄露考題,說的是自己?
“外面傳得沸沸揚揚,說的就是長安令泄露了考題。”
高慎行連忙指著方源說道。
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得轉移皇帝對自己的注意力。
要不然,會因為自己嘴巴不嚴實被皇帝處罰的。
“荒謬!”
“我未曾接觸過考題!”
方源眼神一冷,沉聲道。
他負責的東西挺多的,但沒有負責過考題的事。
考題是皇帝和一些大臣負責的,方源全程都不知道考題是什麽。
“這,這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外面都在說是你泄露的。”
“如果不是你,遼州的考生怎麽在考場跪你?”
高慎行強裝鎮定道。
他想了想,方源確實是沒接觸過考題。
但是事已至此,只能將矛頭對準方源,轉移眾人對自己的關注。
“那是因為押對了題,陛下可以為我做主。”
方源深吸口氣,沉聲道。
真操蛋,被戈遊他們害慘了。
眾目睽睽之下跪一波,非但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麽好名聲,反而引起了不少嫉妒,現在還變成這個樣子。
高慎行張張嘴,最後沒有反駁,求助性地看向李世民。
“湖塗,你們都湖塗!”
“長孫無忌,你執掌吏部,負責科舉,那你就負責將泄題一事平複下去。”
李世民大怒,呵斥長孫無忌等人。
“臣...臣遵旨。”
長孫無忌張張嘴,想要拒絕。
但是看到李世民的樣子,只能應是。
沒辦法,誰叫自己是吏部尚書,執掌吏部呢?
“褚遂良,虞世南,你們兩個是主副考官,卻不知禁言,實為失職!”
“命你們穩定考生們的怨氣和情緒,給參加科舉的考生們一個交代。”
李世民繼續下令道。
這是他開始重視科舉以來第一次京試,卻發生這樣的事。
說實在,李世民殺人的心都有了,只是忍著怒火,讓他們去將事情平息下來。
“是。”
褚遂良和虞世南兩人沒有任何猶豫,當即應是。
他們知道自己失職,才造成發生了這樣的事,責任重大。
“高慎行!”
李世民轉頭看向高慎行。
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直接吩咐事情。
而是盯著對方,眼神遠比之前看眾人的時候還要鋒利。
“臣,臣在。”
高慎行打了個冷顫。
他忍不住咽口唾沫,低下頭。
“泄露科舉機密,你罪大惡極。”
“朕暫不處罰你,你最好將功補過,把所有的事給朕好好安定下來!”
李世民沉聲道。
他最後也看在高士廉是長孫無忌和長孫皇后舅舅的身份上,沒有立即處置高慎行。
若不是有這麽一層關系,李世民很有可能會直接將高慎行推出去斬首,以昭告天下考生。
“臣,臣遵旨。”
高慎行抹了一把冷汗,松了口氣。
嚇死他了,還以為要被重重處罰。
“方源先留下,其他人立即去辦事!”
李世民不耐煩擺擺手,沉聲道。
“臣等告退。”
長孫無忌紛紛行禮。
離開前,不少人都看了方源一眼。
他們好奇李世民為何不安排方源做其他事情?
還是說,李世民留下方源,是有其他事安排?
“方源,你沒有泄露考題,對吧?”
李世民沉聲道。
他深深看著方源,需要方源再次確定。
“對。”
方源只有一個字。
仿佛是因為不被信任,眉頭皺了皺。
主要是因為沒有接觸過考題,怎麽泄露得了考題呢?
“朕也知道你沒有泄露考題。”
李世民坐下,歎息一聲。
這次接觸到考題的,就只有幾人而已。
方源不在這個行列當中,也沒有認識到知道考題的人。
留下方源,是因為有其他事情安排,故而向方源招招手。
“陛下何事?”
方源走近李世民。
“遼州的考生因為你的原因押題,但這些人呢?”
“你覺得他們是押對題,還是真的有人泄露題?”
李世民敲了敲另外一批試卷。
他的桌面上,分出了兩批試卷。
一批是以張繼為代表的遼州考生。
另外一批就是剛才說到的崔氏和楊氏。
剛才沒有繼續說這一件事,是因為想要盡快平複考生們的情緒,省得事情越鬧越大。
“臣不知。”
方源想了想說道。
崔氏和楊氏,應該就是博陵崔氏和弘農楊氏。
盡管和兩世家的關系都不怎麽好,但方源犯不著落井下石。
先不說自己本身就沒有證據,李世民本身也不會過多追究這種大家族。
“朕問你覺得是哪個可能,不是問你知不知道。”
李世民眉頭皺了皺說道。
“臣押得對題,別人也押得對吧?”
方源想了想後說道。
他從沒有認為自己很了不起。
既然自己能夠猜到,那麽別人也可以猜到。
“這些人年年都能押中,你不覺得奇怪嗎?”
李世民手指敲了敲桌子,沉著臉,冷聲道。
這些世家年年都押中題,每次科舉都一群他們的人。
世家之人本身能力就挺強的,再加上押中題,他們中舉更多。
本來科舉的成立就是為了製衡世家的,但如此現象又怎麽製衡世家?
“陛下的意思是......他們知道考題?”
“那負責出題的,以及知道考題的,都有哪些人呢?”
方源想了想,順著李世民的意思問道。
實際上,方源是不想過多參與這種事情中。
只是李世民將自己留下,肯定不會讓自己如意的。
“知道今年考題的有朕,太上皇,太子、蜀王、越王、裴寂、王珪、房玄齡,褚遂良,虞世南,長孫無忌......朕覺得最可能是裴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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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眯著眼,沉聲道。
總共就十一個人,裴寂是最有可能的。
只是沒有證據,裴寂也是老資格,李世民也就只能懷疑而已。
本來杜如晦也應該會知道考題的,但杜如晦病危躺在床上,故而沒有參與其中。
“陛下所言極是。”
方源心頭一顫,暗罵李世民真看得起自己。
除了褚遂良和虞世南的地位稍微低一點,其他的要麽是親王,要麽就是三省的長官。
都是最頂級的官員,讓自己這個區區正五品的長安令去猜哪個可能泄題,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什麽所言極是?”
“所以你覺得應該是誰?”
李世民白了方源一眼,眉頭皺了皺說道。
“陛下,你這不是為難我嗎?”
“他們都是肱骨大臣,不是我能猜測的。”
方源苦笑道。
“朕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膽小?”
李世民上下打量著方源,不懷好意道。
他以前認識的方源,是個膽大心細的人。
哪怕是蕭瑀,哪怕是裴寂,又哪怕是毗沙門,都敢和對方鬥一鬥。
如今讓他猜測是誰,竟然還這樣說?
“臣的膽子一直很小。”
方源笑了笑說道。
“哼,朕信你才怪。”
“方源,你就任長安令以來,朕是不是一直沒有給你安排事情?”
李世民冷哼一聲,收回目光。
“陛下請吩咐。”
方源心中一歎。
知道李世民要安排自己去辦事。
“你去查一查這些人,朕想知道到底是誰給他們泄露考題的。”
李世民指了指崔氏和楊氏那批試卷。
遼州考生那批他信得過,不僅是因為他們和方源有關。
最重要的是,那批考生多是來自小家族,甚至是普通人,沒有關系背景。
有關系背景的考生都沒有辦法提前獲得考題,更不要說這些沒有關系背景的。
“秘密查還是高調查?”
方源想了想問道。
他也有查一查的想法。
順便查一查那個高慎行。
將考題泄露出去後差點禍及自己。
也不知道皇宮之外的情況如何,考生的情緒是否安定?
不過有長孫無忌這種大臣親自操辦,應該沒有多大的問題吧?
“秘密查,不要打草驚蛇!”
李世民沉吟片刻說道。
涉及的都是非同一般的人物,還是得小心查才行。
“臣懂了!”
“那臣先行告退?”
方源點點頭說道。
“好好查!”
“解決不了的事直接進宮找朕!”
李世民重重點頭道。
方源離開,於夜裡離開皇宮。
朱雀門口,薛博武已經等候多時。
晚上進宮,方源為了安全叫上薛博武。
但因為皇帝隻召喚方源,所以薛博武不能進入。
故而在方源進皇宮之後一直在朱雀門口邊等候方源。
“方源,你真慢,我都快餓暈了。”
薛博武吐槽道。
“辛苦你了。”
“回家吃還是去一品香吃?”
方源拍了拍薛博武的肩膀問道。
大晚上的讓薛博武一個人在宮門口等待,確實是辛苦了他。
“去一品香......叫上我姐!”
薛博武頓時眼神一亮,激動道。
不過他依舊沒有忘記叫上薛嬌燕。
“那得回府一趟,兩條路是相反方向,你確定嗎?”
方源沒有意見。
不過考慮到薛博武餓了,再這樣跑一趟,得花很長的時間。
“啊?”
“那從這裡去一品香要要多久?”
薛博武頓時成苦瓜臉,撓撓頭問道。
“去一品香大概要一炷香時間,回家也大概一炷香時間。”
“而如果回家再去一品香的話,大概需要一個半時辰。”
方源粗略估算道。
以朱雀門為中心,方府和一品香差不多一左一右。
“那還是不叫了,我們吃完打包回去吧。”
薛博武數了數手指,最終搖鼓著腦袋說道。
現在就已經餓得不行,還這麽久來回,不得餓暈在路上?
“那走吧。”
方源朝一品香的方向走去。
夜色如墨,路上沒有行人。
天空有澹澹的月亮,能夠看清楚路。
方源不急,他很久沒有這樣悠閑走在路上。
薛博武雖然說餓暈了,但是出奇地沒有催促方源。
於是兩人在夜裡慢悠悠走著,頗有一番閑情雅興。
沒多時,方源兩人就走了大半路程,很快就能到一品香。
長安城雖然宵禁,但是也有不少客棧和酒樓營業的,顧客可以在那裡通宵。
突然間,
方源發現前方有兩道踉踉蹌蹌的身影迎面走來。
看他們走路的樣子,似乎是喝了不少酒,走路都是飄忽的。
自然,方源並沒有打算過多理會,哪怕現在宵禁,哪怕他是長安令。
隨著雙方走近,方源看清了他們的樣子,打消了剛才的念頭,因為他們是考生。
不僅是考生,而且還是那天在一品香酒樓撞見的那些考生,也就是這次同樣押對題的考生。
“站住!”
方源與兩人照面的時候,突然喝道。
“你,你是何人?”
兩個考生嚇了一跳,酒意醒了不少。
他們兩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方源的樣子。
當看清楚方源的時候,嚇得眼睛睜大,變得滿臉震驚。
“方,方令,我,我們是初犯,您開恩,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
兩個考生連忙向方源恭敬行禮。
“不追究也可以,你們回答本官幾個問題即可!”
方源眉頭微皺,很快就明白他們因為什麽怕了。
是以為觸犯了宵禁被自己抓住,擔心被身為長安令的自己懲罰。
“您,您說。”
兩個考生松了口氣,問道。
“你們叫什麽名字?”
方源沉吟片刻,沉聲道。
兩人一愣,隨即相視一眼,似乎想要逃跑。
畢竟方源不認識自己兩人,那自己兩人逃了不就完事?
“京試就那麽點考生,你們逃得了?”
方源不由得被逗笑。
參加京試的考生雖然不少,但也就千多人而已。
稍微一查,就能夠查到他們兩人是誰。
這種情況也想逃跑,喝酒喝多了吧?
“楊振友,楊文俊。”
兩考生連忙恭敬回答。
再無任何逃跑的想法。
“你們是怎麽押對題的?”
方源繼續問道。
“這......”
兩人酒意消去大半,慢慢清醒。
他們警惕地看向方源,似乎在思考著能不能回答。
“博武,卸去他們大腿,拉回縣衙重審。”
方源眼神一沉,冷聲道。
薛博武哦的一聲,向兩人走去。
才走兩步,他肚子就傳出咕嚕咕嚕饑餓聲。
薛博武頓時停下來,回頭委屈地看向方源。
“方,方令,您不能這樣。”
“我們只是觸發宵禁,最多鞭笞二十。”
兩考生已經被嚇到,連忙後退,慌亂地看向薛博武和方源。
“你們應該聽說考題泄露一事了吧?”
“朝廷正在穩定考生們的情緒,但還會深入調查是泄題還是押題。”
“你們兩個都是押中題的考生,在調查名單中,若是識相就如實跟本官說明,否則本官將你們帶回縣衙大刑伺候也是正常流程。”
方源沉聲道。
“我,我們......”
“是壽春縣主的丈夫,千牛備身楊豫之。”
“就是上次在一品香酒樓和您發生衝突的那天,他和我們說的。”
兩考生面面相覷,最終如實交代。
他們酒意已經徹底恢復,思緒也變得正常。
稍微思考就知道方源沒有說謊,朝廷真有可能會深入調查。
“楊豫之?!”
方源眉頭微皺道。
有些驚訝,但也在情理當中。
楊豫之和三皇子李恪關系匪淺,而三皇子李恪知道考題。
如果楊豫之從三皇子那裡得知考題,然後再向這些考生透露, 於是“押”中了題。
“是的,是的。”
“那天在一品香,他還叮囑我們不要說出去。”
兩考生連連點頭道。
“那天與他一同的是誰?”
方源沉吟片刻,繼續問道。
那人能與楊豫之並肩,身份應該不低。
“博陵崔氏的一位少爺,我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
兩人搖搖頭說道。
“將你們的考試證明拿出來看看。”
方源點點頭,沉聲道。
博陵崔氏的少爺,那倒是很合理。
這次除了遼州考生,押題中最多的就是崔氏和楊氏。
楊豫之和博陵崔氏的少爺一同到來,將考題“押”出去,很正常。
兩人摸摸身上,最後拿出兩份考試證明遞給方源。
“泄露考題一桉事關重大。”
“如果你們想活命,不要跟人說與本官有過交談。”
方源檢查一番,將證件交回兩人,提醒道。
“是,是,是。”
兩人連連點頭道。
“走吧。”
方源擺擺手,將他們放走。
兩人只是考生,大魚是楊豫之。
而抓楊豫之簡單,查出背後的真相難。
若是三皇子李恪,那自己就是得罪了一位皇子。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先讓事情發酵一會兒再說。
兩人逃一般離開,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好像是從沒有出現一樣。
“走吧,我們去吃飯。”
方源心情大好,拉上薛博武前往一品香。
沒多時,兩人就到一品香酒樓大快朵頤。
考題泄露一事並沒有因為長孫無忌等人的出面就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