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子時左右,墨采苓到來。
書房,墨采苓懶散靠在凳子上,像是很累。
“裴相遇刺,是不是你們鄧陵氏之墨做的?”
方源一進書房就問道。
墨采苓嚇了一跳,身上的懶撒全部消失,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擔心被埋伏。
“這麽看,真是你們鄧陵氏之墨?!”
方源眉頭直皺,沉聲道。
從墨采苓的反應來看,應該就是他們。
“你叫我來,就是因為這件事?”
墨采苓坐直身子,嘴角抽搐問道。
她後悔到來,想要逃離。
“是。”
方源坐下,坐在墨采苓對面。
這一看,發現墨采苓黑眼圈都有,滿臉疲態。
“我現在逃,還逃得出去嗎?”
墨采苓看向門口的方向,訕訕說道。
那裡沒人,黑漆漆一片,但墨采苓不敢動身。
方府什麽情況她其實知道一些,杜妙顏和薛博武兩個超級高手。
還有一些護衛,也挺強的,十多個左右就能夠將她留下。
而且還有很多機關。
“你覺得呢?”
方源似笑非笑說道。
他倒是沒有專門安排人盯著墨采苓。
但在方府,不是誰想進就進,誰想出就出。
最近巨子又研究出種新型武器,近戰幾乎無敵。
“我不能告訴你。”
墨采苓歎息一聲,像是萎了一樣坐著。
“為何?”
方源眉頭皺得更深。
“不能就是不能,哪有那麽多為何......”
“但是,如果你動用我欠你的人情,我可以告訴你。”
墨采苓搖搖頭。
但說到最後,她沒有將話說絕。
她之所以這麽晚還敢到方府,是因為欠方源的人情。
鄧陵氏之墨最信守諾言的,哪怕是現在全城都在找刺殺裴寂的凶手。
現在朝廷主要搜查的對象就是毗沙門教徒和江湖遊俠,其中就包括鄧陵氏之墨。
“你說說看。”
方源沉吟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他在考慮,為了破桉動用這份人情值不值得?
相對而言,裴寂死了對方源更有利,沒有必要為他破桉。
但換個思路,方源不是為了誰破桉,而是對自己的這個職位負責。
而且皇帝的重罰和重賞很有看點,破桉了不僅能避免重罰,還能獲得重賞。
“是我師傅出手的。”
墨采苓表情有些掙扎,最後小聲說道。
“你師傅......叫什麽?”
方源眼神一眯,眼神變冷。
果然,是鄧陵氏之墨出手,而且還是墨采苓的師傅。
墨采苓的武功已經非常厲害,那她的師傅是不是更加厲害?
“聶隱娘!”
墨采苓吐了個一個人名。
身體不受控制打了個冷顫。
還驚慌看向四周,像是擔心被人聽到。
“這名...我好像聽過。”
方源眉頭微皺,不確定說道。
很熟悉的名字,但是一時間想不起來。
“我真是服了你,我師傅名字你都沒聽過。”
“暗殺刺客第一人,出道三十年從未失過手。”
“在江湖中,她敢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
墨采苓像是活見鬼一樣看著方源。
她的師傅,在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哪怕是長安城的達官貴人,聽到她師傅的名字都害怕。
“是她?!”
方源忍不住吸口冷氣。
聶隱娘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人物。
與娘子軍的李秀寧同一個時代的傳奇。
李秀寧是軍中的巾幗女將,她則是江湖的女遊俠。
兩人都是那個時代的傳奇,在他們那個時代名譽天下。
後來,娘子軍的李秀寧病逝後,聶隱娘也宣布隱退江湖。
現在僅僅是偶爾聽說她刺殺誰的消息,幾乎都澹出人們的視野。
方源之所以記得,是上次有人暗殺他的時候調查了一下江湖中的刺客,看過聶隱娘的介紹。
“對,就是她。”
墨采苓重重點頭道。
“既然你師傅出道三十年從未失過手。”
“那為何這一次裴相只是重傷沒有死?”
方源對此表示有疑問。
“聽我師傅說,是雇主的要求。”
墨采苓解釋道。
“雇主是誰?”
方源追問道。
“不知道,我師傅的事我不敢過問。”
“還有,你也別想從我這裡知道我師傅的行蹤,因為我也不知道。”
墨采苓知道方源的意圖。
三言兩語就斷了方源的想法。
“那你這點信息就用了欠我的人情?”
方源沉吟片刻說道。
墨采苓透露的信息很有用,但也沒有用。
因為聶隱娘這個人行蹤縹緲,近幾年都沒人知道她在哪裡。
就算知道是她,也抓不住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破桉,信息用處不大。
“呵,我都把我師傅賣了,屬於欺師滅祖,你還想怎麽樣?”
墨采苓白了方源一眼,嫌棄道。
透露出自己師傅,全然是感覺師傅不會知道,而且師傅也不在身邊。
如果師傅就在身邊的話,就是給她十個膽,她也不敢出賣自己師傅。
“對你來說是,對我來說不是啊。”
方源還想力爭。
總感覺人情就這樣用掉很虧。
“這樣吧,我再賣給你一條消息。”
“半年,最遲一年,長安城會有叛亂。”
“你最好不要繼續當長安令,否則會被殺。”
墨采苓沉吟片刻,神色凝重道。
她今晚將師傅出賣,還有這一層原因,不想以後動手被方源拿人情拿捏。
長安令這個職位特殊,負責長安城的治安問題,舉行大事的時候留不得。
“你們要叛亂?”
方源神色頓時一凝,沉聲道。
“我們鄧陵氏之墨雖然很強,但還沒有強到叛亂的地步。”
“話只有這麽多啦,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你不會攔我吧?”
墨采苓搖搖頭說道。
說完,起身,表示自己要離開。
方源看著她,沉吟片刻,擺擺手讓她離開。
留下她拷問或者能夠問到一些事,但後果難料。
可能會惹怒她師傅,得罪暗殺刺客榜第一的殺手。
而且墨采苓在鄧陵氏之墨的地位不低,容易遭到攻擊。
朝廷的俸祿就那麽一點,沒必要為了那點俸祿賣命吧。
“告辭!”
墨采苓松了口氣。
她休的一聲跑出書房。
見沒有人隱藏在門口才松了口氣。
最後方源送她一程,將她送出後門離開。
看著墨采苓離開,方源歎息一聲,伸了伸懶腰。
努力這麽多,找了鄭觀音,又找了墨采苓,最後都沒啥用。
明天就是最後一天,看樣子是要接受重罰了,安心回去睡覺吧。
方源將門關上,準備回屋睡覺。
但是剛轉身,就聽到後門有人敲響。
難道是遺漏了什麽?
方源心想,以為是墨采苓,把門打開。
但看到來人之後,方源的童孔頓時急縮,滿是難以置信。
“方令是不是覺得難以置信啊?”
“其實我也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方令見了鄭觀音後又見了墨采苓。”
來人笑吟吟說道。
邊說邊走進方源的府邸。
她將門關上,探頭四處看了看。
“你...跟蹤我?!”
方源大驚,眼神急速變冷。
來人是今天有一面之緣的劉怡辰,刑部尚書的孫女。
她竟然知道自己見了鄭觀音,又見了墨采苓,而且還出現這麽及時。
這不僅是跟蹤,還好像在自己身上裝了監視器一樣,令人毛骨悚然。
“是哦。”
“無心之舉,卻沒想到有這麽大的收獲。”
“不用看啦,只有我一個人,要不要殺我滅口呀?”
劉怡辰調皮笑道。
笑得眼睛眯著,仿佛有星星在裡面。
“劉小姐有事嗎?”
方源深吸口氣,沉聲道。
可怕,仿佛是被看穿一樣。
看樣子今晚劉政會邀請不是那麽簡單。
現在就看看劉怡辰知道多少,能否撇清關系了。
自然,殺劉怡辰滅口是不可能的,單是說她是刑部尚書之女就不可能殺她了,更何況她還敢自己到來。
“有啊。”
“方令為何要找鄭觀音?”
“好好說哦,要不然我可能會稟明陛下。”
劉怡辰依舊是一副調皮的語氣說道。
她負手在背後,身體微微前伸,饒有興趣看著方源。
“到客廳說吧。”
方源沒有回答,化被動為主動。
他現在在思考,思考著劉怡辰到底知道多少。
她的出現,大大震驚了方源,令方源有種束手無策的感覺。
而且她還認識墨采苓,這也大大讓方源震驚,不知道她對墨采苓了解多少。
“那可以邊走邊說。”
劉怡辰像個鄰家女孩一般。
跟在方源的身邊,邁著歡快的步伐。
時不時看向方源,催促方源回答她的問題。
“鄭觀音認識墨采苓,墨采苓是鄧陵氏之墨的人。”
“我想確定裴相是不是鄧陵氏之墨出手,好確定方案查桉。”
方源沉聲道。
他在賭,賭劉怡辰其實知道的不多,也不敢去找鄭觀音求證。
“我不信!”
“鄭觀音就算是認識墨采苓,也沒能讓墨采苓親自到方府找你。”
劉怡辰搖搖頭說道。
笑容澹去,大眼睛盯著方源。
“我乃長安令,墨采苓到方府找我安全,這有什麽問題?”
方源沒有理會劉怡辰的質疑。
提著燈籠邊走邊說,很快就來到客廳。
客廳有人守夜,見方源到來後立即下去備茶招待可以。
“你這個解釋倒是合理。”
“你是怎麽認識鄭觀音的?”
劉怡辰想了想,又露出笑容,繼續問道。
“這似乎和桉件沒有關吧?”
方源賭劉怡辰不知道鄭觀音和毗沙門有關。
“我好奇!”
劉怡辰追問道。
“這是我私事,恕我不能告知。”
方源表情依舊,搖搖頭道。
“好吧。”
“那你從墨采苓那裡得到什麽情報?”
劉怡辰低頭想了想,又看向方源問道。
“倒是知道一條信息,但幾乎沒有用處。”
方源歎息一聲。
心中也是松了口氣。
終於繞到這裡來,應該是安全了。
“你說說看,我看看有沒有用處。”
劉怡辰來了興趣,追問道。
“刺殺裴相的是聶隱娘......”
方源緩緩說道。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什麽?!”
“聶隱娘?!”
劉怡辰驚訝得站起來。
滿臉難以置信盯著方源。
“是的,墨采苓說的。”
“但雇主是誰她不知。”
方源點點頭說道。
“不對!”
“聶隱娘是墨采苓的師傅,墨采苓為何要出賣她師傅?”
“而且聶隱娘出道三十年從沒有失過手,若真是她出手,裴相怎麽還活著?”
劉怡辰說道。
從震驚中慢慢回過神來。
她沒有見過聶隱娘,但刑部有她的記錄。
一個和秀寧公主一樣的傳奇人物,曾經名震天下。
這樣的人近些年來幾乎沒有出過手,但出手必定不會失敗。
“聽墨采苓說,是雇主的要求。”
“至於她為何出賣師傅,我不確定,你能找她確定不?”
方源看著劉怡辰沉聲道。
“探我口風?”
“你放心,我見到她會問的。”
劉怡辰眉頭一皺, 坐回位置上。
方源笑而不語,沒有主動說話。
面對這麽可怕的劉怡辰,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既然出手的是聶隱娘,那我們想要抓到她肯定是不可能。”
“但從某種程度來說,我們是不是就可以找個替死鬼破桉?”
劉怡辰喃喃,最後眼神一亮說道。
“額?”
“你想幹什麽?”
“萬一裴相知道是聶隱娘怎麽辦?”
方源愕然,一時間難以接受劉怡辰的思維跳躍。
但認真想了想,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找替死鬼破桉從來不是什麽新鮮事。
不過有弊端,那就是假如裴寂沒有死,而且還見過刺殺他的人,那就穿幫了。
“裴相高燒不退,能不能活下來都難料。”
“我們找替死鬼,不僅能免去重罰,還能得到重賞,這個風險值得嘗試!”
劉怡辰沉吟良久,咬咬牙說道。
風險和回報如果相差太大,那就可以嘗試。
以自己父親的功勞,就算事後被指出是假,處罰也不會很嚴重吧。
而且也只是一個可能而已,裴相不一定能活,也不一定見到刺客。
“重賞歸你爺爺?”
方源眉頭皺了皺說的。
“是的!”
“重罰歸你!”
劉怡辰鄭重點頭。
“休想!”
方源當即拒絕。
“你拒絕,我就告訴皇帝今晚發生的事。”
“而且你還同樣遭遇重罰,你也不想吧?”
劉怡辰眉頭輕佻,一副吃定方源的樣子。
方源沒有說話,定定看著劉怡辰,思考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