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也是心驚。
沒想到裴寂和蕭瑀同時發難。
兩人同時彈劾方源,他們的派系必定也跟著。
李世民的念頭才剛剛升起,立即就有一堆臣子站出來附議。
看著一眾臣子彈劾方源,李世民不由得腦瓜有點疼,暗想方源真會鬧事。
先是得罪裴寂,又和蕭瑀懟上,再過些日子,不會又和哪位大臣剛上吧?
“陛下,臣以為空口無憑,不如傳長安令上朝對峙吧。”
杜如晦走出,提議道。
“傳!”
李世民正等人提議。
像這種彈劾不可能立即定罪的。
對峙是最正常的操作,一般都需要有證據才行。
要不然,隨便彈劾就能夠定罪,朝廷的大臣還有安全可言?
很快,有太監去宣方源。
此時,太陽剛剛升起,長安城的百姓正開始趕集。
前往宣方源的太監在縣衙沒有找到方源,最終去了方府才找到剛剛睡醒的方源。
“方令,還請快快跟小人進宮。”
傳旨的太監顧不得維持傲然之色,催促道。
他跑了這麽久才找到方源,回到皇宮搞不好會被責罵的,只希望方源能快點。
“公公何事?”
方源詢問道。
不過心中已經有猜測。
應該是蕭瑀在朝廷上彈劾自己,皇帝命自己去對峙了。
“裴相和宋國公早朝彈劾你,你快隨小人進宮吧。”
太監催促道。
看了看天色,距離自己出發已經過去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啊,陛下和群臣都等了方源半個時辰。
想想他都有種窒息的恐懼,回去肯定要被責罰的。
“裴相也彈劾我?”
方源頓時眉頭一皺。
他想到今天蕭瑀會彈劾他。
但是裴寂也彈劾有點意外。
想了想,應該是兩人有過提前通氣。
“是的。”
“方令,請隨我出發吧。”
太監再次催促道。
忍不住要拉著方源走快點。
方源被他催得無奈,命人牽來馬匹。
沒多時,方源就進入皇宮,進入承天門。
在進入承天門的時候,換了一個太監迎接方源。
皇宮的規矩很複雜的,出宮找方源和進宮帶方源是不同的。
“方令,三殿下有話讓小人轉告你。”
太監走在前面,低著頭小聲說道。
“說。”
方源一愣,詫異看向前面的太監。
不過前面的太監腳步輕快,一切如舊,像不是他說話一樣。
“宋國公請三殿下對付你,三殿下請問你是否願意投靠他?”
“如果願意,進入朝廷之後,找機會向三殿下點頭示意,如果不願意,三殿下會和宋國公一起彈劾你。”
“三殿下還說,他真的非常珍惜你這個人才,願意化解你和宋國公之間的恩怨,請你一定要慎重考慮。”
“最後,三殿下在皇親國戚隊列中,第二位就是他。”
太監語速很快,但吐字清晰,方源能夠聽清楚。
方源沒有回答,平靜的臉下,心卻是驚訝不已。
三皇子真是厲害,連傳旨太監都已經被他收買。
但也不見得是好事,連皇帝的人也敢收買,難免反噬。
沒多時,方源來到太極殿門口,再前一步就是上早朝的地方。
朝堂,大唐權力中心,站在這裡的都是有身份的大臣。
方源深吸口氣,平複心情,一腳越進朝堂。
下一刻,無數雙眼睛投在方源身上。
無形間,方源覺得壓力倍增。
“臣長安令方源,拜見陛下!”
方源走到最前面,向李世民行禮。
“免禮!”
李世民緩緩道。
方源感覺到李世民的聲音不大。
但是卻從上空傳來,仿佛是天神在上,俯瞰著世人一般。
方源收回姿態,偷偷看了看兩旁,很快就看到皇親國戚隊伍裡的李恪。
少年郎,長相與李世民有五六分相似,玉樹臨風,自信飛揚,有年齡沒有的沉穩。
三皇子李恪正帶著期待看向方源,嘴角帶著澹澹的笑意,眉宇間也充滿著自信,似乎認定方源會向他點頭。
然而,
方源僅僅是目光掃向他一眼,便再無其他動作。
與他交代太監意思完全不同,沒有向他點頭,也就是......沒有投靠他。
瞬間,三皇子的笑意變得陰沉,眼神也變得犀利,但很快恢復,好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
“方源,宋國公彈劾你昨夜闖他府邸,幾次都想強行將他管家帶走,更想要對宋國公動用暴力,可有此事?”
李世民朗聲道。
話落,群臣紛紛看向方源。
宋國公蕭瑀更是滿臉憤怒盯著方源。
他對皇帝的複述沒有意見,與他剛才說的差不多。
“幾次想要強行將宋國公管家帶走是真。”
“但臣從沒有想過要對宋國公動用暴力,也不敢想。”
方源不慌不亂說道。
饒是被無數雙眼睛盯著,方源也不畏懼。
但壓力是巨大的,畢竟這裡是朝堂,這一雙雙眼睛都是大人物。
“不敢想?”
“你都差點動手了!”
“幾十個衙役向我要人,更是封鎖我府的所有出入口!”
蕭瑀站出來,大聲道。
話落,群臣又是嘩然一片。
他們剛才只是聽到蕭瑀彈劾方源夜闖府邸的事。
現在聽到連出入口都封鎖,太過不給國公面子,紛紛指責方源過分。
“方源,你狂妄啊!”
“闖宋國公府就算了,還封鎖宋國公府的所有出入口?!”
李世民臉色有點難看。
他還以為方源就夜闖蕭瑀府邸而已。
沒想到,連所有出入口都封鎖,這得讓蕭瑀多丟臉啊?
堂堂國公,就算犯了事,也得有正規的流程,有一定的禮遇才行。
沒有三司公文,有沒有自己的口諭或聖旨,方源就敢這樣,確實是過分了。
“確實狂妄,而且還有比這更狂妄的!”
“陛下,臣當時帶一隊金吾衛巡邏,發現宋國公府被封鎖就前往查看,卻被衙役擋著,都差點進不了自己家。”
“面對那些過分的衙役,臣都懷疑長安城的治安是不是由金吾衛負責了。”
群臣中,蕭銳站出來。
他是正五品的官員,也有資格上早朝。
今日特意上早朝,就是要彈劾方源的。
大臣們又是嘩然,紛紛震驚方源的膽子大。
連金吾衛都敢擋,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燒得太離譜了吧?
“陛下,還請嚴懲方源!”
“這樣的人德不配位,不配擔任長安令!”
裴寂也跟著站出來。
更多人站出來彈劾方源。
紛紛表示方源德不配位等等。
一時間,將近一般的大臣都站出來。
一聲又一聲,整個朝堂都像是菜市場一般。
方源站在朝堂上被人圍攻,宛如大海裡的一艏孤舟。
但他一言不發,任由大臣們的彈劾,臉色依舊站在原處。
“肅靜!”
“方源,你有何話要說?”
李世民的臉色更難看。
方源是他一手扶上來的。
方源的魯莽無疑會影響到他。
如果方源不能有合理的解釋,他也要被大臣們彈劾。
看著群臣中的魏征,李世民的頭更疼,扶方源就職長安令的時候,魏征反對最激烈的。
不過至今為止,魏征還沒有說過話,一直靜靜站在那裡聽著。
“臣有話要說,而且有很多話要說!”
方源朗聲道。
“那你說啊!”
李世民松了口氣。
但又很無語地瞪了方源一眼。
有話你就說啊,被這麽多大臣彈劾很開心嗎?
“諸位大臣能靜一靜嗎?”
“我第一次上早朝,你們嚇到我了。”
方源看了一眼蕭瑀等人。
這些站出來的大臣們喋喋不休。
盡管已經肅靜,但依舊還是小聲指責方源。
耳朵嗡嗡嗡的,令方源感覺很無語,也感覺很難受。
也不知道是自己剛好遇到這樣的早朝,還是平常早朝就這樣。
挺無語的。
“狂妄!”
“目無尊卑!”
“陛下,臣要彈劾方源!”
一眾大臣紛紛發怒,要彈劾方源。
“好了!”
“等他說完你們再彈劾!”
李世民感覺胸腔有股氣。
不是因為蕭瑀等大臣,而是因為方源。
又不是青樓妓女的第一次,用得著說第一次被嚇到嗎?
看群臣分憤怒的樣子,可能已經有大臣代入其中,以為方源暗罵他們是嫖客。
這混帳,真不怕死,竟然敢這麽名目張大諷刺蕭瑀等大臣。
朝堂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看向方源。
“宋國公隻說臣帶衙役闖入他府邸,但具體原因卻一筆帶過。”
“在闖入宋國公府邸之前,臣被毗沙門軍師設套,五十多個黑衣人包圍臣,差點將臣殺死。”
“要不是臣提前有防備,暗中增加了部分衙役,現在陛下與諸位大臣見到的可能是臣的屍體。”
方源緩緩說道。
話還沒有說話,群臣嘩然。
就是走在龍座上的李世民也臉色大變。
蕭瑀同樣大驚,因為昨晚方源沒有跟他說毗沙門軍師。
僅僅是提到毗沙門而已!
毗沙門和毗沙門軍師,完全是兩種概念!
方源沒有理會群臣的嘩然,不緊不慢陳述著昨晚的事。
“臣反擊毗沙門軍師的時候,活抓一個黑衣人,是宋國公府內的挑水工,名沙子實,於是臣想請宋國公府上的管家回去調查,無可厚非吧?”
“臣考慮到陛下和太上皇以及滿朝文武的安全,甚至懷疑毗沙門的軍師躲進宋國公府,暫時封鎖宋國公府的各個出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方源繼續說道。
而群臣已經徹底嘩然。
“你見到毗沙門軍師嗎?”
李世民迫不及待問道。
現場大臣也緊張地看向方源。
毗沙門軍師是朝廷重點關注的對象。
“見到,也不算見到。”
“他當時身穿夜行衣,帶著黑色鬥篷,連聲音都分別不出男女。”
“此事長安縣衙偵查隊的隊正尤成周以及其帶領的十多個衙役可以作證,臣無半點假話。”
方源沉聲道。
“為何不立即通報於朕?”
李世民追問道。
言語間顯得有少許氣急敗壞。
這麽好的一次機會竟然浪費,以後再難遇到毗沙門軍師。
“臣當時並沒有意識到毗沙門軍師的可怕。”
“而且蕭駙馬強行帶金吾衛進出宋國公府,通報也已經沒用。”
“再加上臣只是懷疑,並沒有真憑實據,連宋國公府的管家都不配合調查,哪敢稟報陛下。”
方源搖搖頭說道。
他當時的確是不知道毗沙門軍師的可怕。
是昨晚和襄城公主卿卿我我的時候,她提醒的。
毗沙門是個未知的組織,毗沙門軍師更是個可怕的人。
傳聞毗沙門軍師是毗沙門的首領,又傳聞他之上還有一個門主。
總而言之,朝廷現在對毗沙門的存在並不是很清楚,善惡也不是很清楚。
但單單是毗沙門這個名字,毗沙門這個組織就不被允許存在。
“陛下,老臣並不知道毗沙門軍師。”
“方源最先帶人闖入我府邸的時候,只是說他被人暗殺,連毗沙門都沒有提到就要將老臣的管家抓走。”
“他沒有公文,又沒有陛下的口諭或聖旨,老臣就拒絕了他的意思,然後他就要強闖,是襄城公主到來後他才提到毗沙門的。”
蕭瑀連忙站出來解釋。
同時心中咒罵方源陰險可惡。
一開始沒有提毗沙門,跟沒有提過毗沙門軍師。
現如今,因為毗沙門軍師的問題,以至於他本來是受害者的,現在得解釋問題了。
“宋國公,請注意用詞,我是請你家的管家配合調查,不是抓。”
“另外,你提到的最先,是我先以公務求見你,你連見都不見我,還以門衛羞辱我,我才闖進去的。”
“最後,我記得當時有提到毗沙門軍師,但當時蕭銳帶軍隊衝進來,嚇得我不敢久留,灰溜溜離開。”
方源強調道。
將問題轉移到蕭瑀的身上。
可能是因為毗沙門軍師事關重大,剛才彈劾方源的大臣不再說話。
“陛下,當時方源氣勢衝衝進來,絲毫不給身為國公的臣一點面子......”
蕭瑀繼續解釋道。
但這次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李世民打斷。
“好了!”
“朕不想再聽你們的個人之詞,朕會命人查明此事。”
李世民沉聲道。
這事不管是方源還是蕭瑀,都有問題。
一個完全不顧及國公之尊,一個仗著國公之尊不配合。
蕭瑀臉色一僵,臉色難看閉嘴。
李世民的意思很明顯,他不相信自己的話。
自己堂堂國公,兒子更是娶了公主,這都不信任自己。
方源算得了什麽東西,竟然如此偏袒?
“陛下睿智!”
“陛下,臣想辭去長安令一職。”
方源拍了句馬屁,隨即沉聲道。
話落,正準備退回去的蕭瑀頓時愣住。
其他大臣也是愕然,不敢置信看向方源。
長安令一職級別雖然不高,但意義卻非凡。
都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都想要這個它。
“為何?”
李世民沉聲道。
感覺方源在和自己置氣。
前天才剛跟方源說長安城就交給他了。
今天竟然就在一眾大臣的面前提出想辭去長安令一職。
“方令,莫要胡鬧,快快退下。”
杜如晦也是不解。
但更多的是不希望方源辭職。
坐穩長安令一職,未來前途無限。
“陛下,長安令虛有其表,不是臣想要之職。”
方源沒有理會杜如晦,沉聲道。
“長安令負責長安城一切事務,怎麽虛有其表?”
李世民眉頭皺了皺說道。
他似乎明白方源想要表達的意思。
李世民口中的一切事務,默認不包括皇城。
“臣身為長安令被人暗殺,有線索也不能查,太憋屈了。”
“長安城那麽多國公,那麽多親王,若是一個個都仗著身份不配合我的調查,我根本無法開展工作。”
“與其憋屈佔著長安令一職,被人不喜,那還不如按照裴相的意見,去偏遠地區磨練些日子,安然度過一生。”
方源聳聳肩,一臉無所謂道。
話落,眾人明白,方源是在向皇帝訴苦。
而被提到裴寂頓時臉色一僵,惱怒地看向方源。
很明顯,方源是將吏部尚書門口發生的事重述一遍。
區區一個長安令他都應付不了,這是他為官生涯上的恥辱。
“胡鬧!”
“統統胡鬧!”
“長安令方源聽旨!”
李世民頓時惱怒道。
他罵方源胡鬧,也罵一眾胡鬧。
同時借助這次機會,給方源加大權力。
昨天方源向他討要聖旨,也就是討要權力。
為此他深深想過,覺得很有必要給方源更多權力。
自然,是給方源更多權力,而不是給每任長安令權力。
如此,方源才能幫助自己更好的管理長安城,治理長安城。
“臣方源聽旨!”
方源立即應是。
同時心中暗喜:皇帝明白他的意思。
只是群臣大驚,都紛紛左言右顧,想要反對,但又不知皇帝要下什麽旨意。
“往後你辦桉,只要證據充足,四品以下的人你可以帶走配合調查。”
“有親王、郡王、公主、國公等等以身份阻止的,可無視之,事後再稟報朕。”
李世民沉聲道。
前者不算什麽權力。
但後者卻大大提高方源的便利性。
就是大理寺和刑部想要帶走以上身份的人,也得征求他們的意見。
而方源直接就有這樣的權力,令在場眾人都震驚,一個個都動容。
“謝......”
方源激動就要感謝。
但話還沒有說話,就被人打斷。
“陛下,兒臣反對!”
三皇子李恪大聲打斷。
從皇親國戚隊伍中走出來。
他一出現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陛下,老臣也反對!”
裴寂也跟著站出來。
話落後,蕭瑀父子也跟著反對。
頃刻間,又是一群大臣站出來反對,人數比剛才還多。
“理由呢?”
李世民環看朝堂,沉聲道。
“父皇,人無貴賤,但有尊卑。”
“親王、郡王、公主、國公等等都是朝廷的顏面,若是方令沒有公文或聖旨就公然抓人,那天下百姓如何看到朝廷?會不會覺得我等不需要敬畏?”
“另外,兒臣還聽說,方令在守衛遼州城的時候下令射殺百姓,屠殺數百百姓,其心之冷可想而知,兒臣以為這樣的人不可以增加手中權力,會危害百姓和江山。”
李恪緩緩道。
言理有據,瞬間就得到一眾大臣的附議。
“陛下,臣以為方源不單止不能增加權力,還要將其革職待審。”
“連百姓也殺,甚至還殺了數百,其心險惡可想而知,一定要嚴查真相,治他的罪。”
蕭瑀和裴寂再次提出將方源革職一事。
方源沒有說話,射殺百姓一事他早就呈奏折給李世民。
那種大事不可能隱瞞得了的,還不如大大方方說明其中問題。
而時候李世民將自己冊封為長安令,應該是早已經想好了解決的方案。
現在李恪將其拿出來說,估計會惹得李世民的不喜,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父皇,兒臣反對三弟所言!”
“親王、郡王、公主、國公等等雖然都是朝廷的顏面,但天下百姓才是我大唐根本。”
“只要是侵犯國法, 危害百姓利益,哪怕是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豈能因為估計他們的顏面而視國法如兒戲?”
“若是真如三弟所言,抓個人還要估計親王、郡王、公主、國公等等這些人的顏面,天下百姓又是如何想的?我大唐怕是隨時崩裂!”
太子李承乾突然站出來說道。
他同樣年輕,也是少年郎,但比李恪更威武和成熟幾分。
話音落下,一眾大臣紛紛站出來附議,連杜如晦和房玄齡也跟著附議。
一時間,朝堂之上的大臣分為三批。
一批是支持李恪的,一批是支持李承乾的。
另外一批少數處於中立,誰都不支持誰都不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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