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進小樓的時候，羅傑才醒來。迷迷糊糊地瞅了一眼掛鍾:十點多鍾的樣子，嗯，“還早”。

　　不過羅傑沒忘記他還有個伴兒，抬頭看了一下，卡莉已經醒了，可惜輪椅在樓下，她又怕打擾了羅傑，只能老老實實地在床上坐著。

　　“起來挺早啊！”羅傑隨口打了個招呼，卡莉對他笑了一下。隨後簡單地收拾了一下，羅傑推著輪椅，二人又回了吉爾曼。對凱伊法陣的試驗是如此順利，以至於羅傑在計劃外省出來很多時間。

　　“這個小樓給你住怎麽樣?”羅傑邊走邊問。卡莉搖搖頭說:“上下樓太麻煩。”羅傑想想也是，便又去考慮是否能讓佩克再騰出個房間來，畢竟佩克的地方還有很多富余，再塞進去幾個人一點問題都沒有。

　　回到傑爾曼的時候，太陽已經快到中天了。學徒們剛剛上完公共課，三五成群地正往飯堂走去。羅傑也挺餓，推著卡莉跟著眾人一路同行。

　　“呀，前面怎麽了?”羅傑突然說道。卡莉努力伸了伸脖子，但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隻好說“不知道”。其實羅傑也只是順口一提，並不是真想從卡莉那裡得到答案。

　　本著“有熱鬧幹嘛不看”的心態，推著卡莉快走了兩步，羅傑混入了人群。

　　眾人齊聚的地方，是一個不大的空地。不知道什麽時候，空地上被放了一個大木箱，箱子上站著一個人正在給大家做演講。來傑爾曼兩年了，羅傑還沒見過有誰當眾演講呢，心中難免好奇，想看看熱鬧。

　　估計傑爾曼的學徒們跟他有同樣想法的不少，將那個演講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

　　好不容易找了個能靠近的位置，羅傑仔細一瞅，吆，還算是熟人，這不是那個安德烈·肯特嘛！當初還懷疑他在背後支持哈伯特·希爾。現在看起來是冤枉了他，不過羅傑一點想道歉的意思都沒有。

　　甚至，看著他那個打扮，在木箱上裝模作樣的氣勢，他倒是有一腳把他踹下去的衝動——沒啥仇，就是想找個樂子。

　　安德烈的演講已經接近尾聲了，羅傑覺得他正在做總結陳詞，聽起來挺符合他無信者的身份，像什麽“可禮神，可敬神，但不可盡信於神”，“路在腳下，心在遠方，未來在手中”，“人之在世，唯順勢從心而為”之類的。

　　羅傑對“演講”這事兒本身有興趣，但是對這種“公眾行為準則”之類的話題一點興趣都沒有，既然看了熱鬧，他已經挺滿足的了，搖搖頭便準備推著卡莉離開。

　　“羅傑·克裡茲曼！站住！”一個女孩的聲音從人群中驟然響起。

　　羅傑吃了一驚，心說我又不是恩嵐，什麽時候得罪過女人?轉頭看，一個粉衣女孩從眾法師學徒之中擠了出來，羅傑樂了，這不是當初摔了個四仰八叉的安妮·希爾麽?她今天的穿著打扮普通了很多，雖然衣料的質地仍舊不錯，樣式卻不那麽扎眼了。

　　安妮好不容易擠到羅傑面前，抱著兩條小胳膊擋住二人的去路，氣勢洶洶地問道:“羅傑，你到底對我哥做了什麽?！”

　　“啊?”羅傑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只是在心裡邊想想而已，又沒真上去踹安德烈一腳，難不成這小妞會讀心?轉念一想，啊，對了，哈伯特·希爾才算她正牌的哥哥……

　　“哈伯特不是毫發無傷地回家了麽?”羅傑裝模作樣說了一句，推著卡莉準備繞過去。哈伯特那樣子絕對稱不上“毫發無傷”。不說別的，光羅傑把他踹下馬車那一腳，

就讓他摔了個鼻青臉腫。　　安妮走兩步，又擋在羅傑的前面，氣哼哼地說:“別裝蒜！今天給我說清楚！”

　　羅傑心裡“哈哈”笑了一下，心說這個小姑娘還挺倔強，竟然堅持給她那個膽小鬼哥哥出頭，有心要好好“教育”她一下，但是周圍人太多了，羅傑那些頗為有效的手段都不好意思使出來……

　　他正猶豫著用個什麽隱蔽的招式，讓小姑娘知難而退，卡莉卻忍不住向自己問道:“羅傑，這是怎麽回事啊?”

　　卡莉的語氣中沒有其他意思，就是單純的詢問，卻把羅傑給嚇了一跳。正籌劃著損招的他在心裡念叨了一句:怎麽把這一位給忘了?自己還是保持一點端莊形象吧。

　　這麽一限制，羅傑感覺自己能使用的手段就更少了……

　　“都是誤會！這事兒說起來有點複雜。”羅傑回答卡莉道:“簡單來說，就是她哥雇傭的你哥來捅我。”

　　卡莉點頭，她知道納維在這件事上有錯，不方便說什麽，於是乎閉上嘴，表示了“事不關己，你們自便”的意思。不過她卻在心中認為，根本就不可能是誤會。想想納維渾身是血的樣子，她就能猜到，哈伯特的遭遇也好不到哪裡去，難怪人家妹妹找上門來……

　　安妮聽到卡莉說話，才真正注意到羅傑還帶著一個人。她之前只顧盯著羅傑，怕他跑掉了。“這位小姐是?”安妮很謹慎地問。

　　冤有頭債有主，安妮的目標是羅傑，良好的教養讓她不會隨意遷怒別人，雖然她今天的表現一點兒也不像個有教養的淑女。

　　“關你什麽事兒啊?”羅傑笑道:“卡莉別搭理她，我們回去吧。”

　　“別走！”安妮趕緊又堵在羅傑的面前，不過這次沒有針對羅傑，而是猶豫了一下，對卡莉說道:“小姐不要被這個流氓騙了，他不是什麽好東西！”

　　羅傑這次真是莫名其妙了， 不知道這個小妞哪根筋沒轉對，怎麽開始挑撥離間了?不過這手段也太低劣了一些吧?

　　“我說安妮啊，你這到底……”羅傑有些不耐煩起來。然而他還沒說完，小丫頭一跺腳，對羅傑喊道:“閉嘴，不準叫我安妮！”

　　羅傑崩潰了，女人心真難懂，連十幾歲的孩子都這麽讓人莫名其妙。他不想再和安妮糾纏了。

　　身邊看熱鬧的越來越多，羅傑自己不在乎，可是不想卡莉一直待在眾目睽睽之下。

　　羅傑心煩，想速戰速決，於是壓低聲音怒道:“小家夥，別仗著自己是個姑娘就肆無忌憚。我敬你，你是‘女士’;我厭惡你，你跟個‘婊子’沒任何區別！”羅傑直接動大招，將卡莉往身旁推了一下，上前幾步，幾乎要貼上安妮了。

　　他本來就不怎麽喜歡這個做作的貴族女孩，現在她又自己找上門來，羅傑不介意刺激刺激她。

　　安妮一下子被羅傑的“婊子”這個詞打擊得毫無反擊之力，氣得眼圈都紅了，卻還堅持擋在羅傑面前，不過小腦袋卻向安德烈的方向看去，看來是尋求支援。安德烈已經完成了他的演講，正在跟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寒暄。

　　羅傑挺意外，如果是一般的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姑娘，這樣一招基本就搞定了。中招的或者怒氣衝衝找人來報仇;或者掩面而逃，伺機再來報復，但沒有誰還會這麽堅定地用自己瘦小的身軀擋在一個流氓面前——這不僅僅是勇敢，這是勇敢到可以獻身的地步了。

　　羅傑不想招惹安德烈，不過看起來，他沒什麽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