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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使徒》第14章 魔星(3)
  夜更深了,山風逐漸減小,讓羅傑稍微舒服了一些,但是第一月卻鑽進了雲層。站在遠角的一個牧師打扮的人向天空中釋放了一團光球。羅傑認得,那是神術。想來,跟隨“十二聖堂之首”奧蘭度的,就是教廷的頂尖戰力——聖堂武士了。

  羅傑苦笑,這次他淌的水是夠深的……

  “聖光術”激發的光團掛在空中不久,一股羅傑辨認不出屬性的魔力潛流悄然出現,在伊莎貝拉身前數十米的地方匯聚,魔力帶起的夜風將她的罩袍吹得呼呼作響。

  伊莎貝拉轉過頭去,將強自約束長發的發卡取了下來,放到了佩克手中,輕聲說了一句:“交給蘿莎”,然後便向平台的中央走去。

  魔力漩渦的中心隨著她的腳步移動,不遠不近,始終保持著數十米的距離,直到她停住腳步。不需要奧蘭度發令,六名聖堂武士迅速移動,兩兩成組,將伊莎貝拉與魔力漩渦圍在中間。

  伊莎貝拉布置在羅傑身邊那絲絲縷縷的寒冰魔力消失了。佩克揚起骨杖,口中吟唱起冗長的咒語。咒語完結,他身前的地面現出一個法陣,法陣正中是一個黑褐色的結界出口,一顆巨大的顱骨從結界之中探出頭來……

  隨著巨型顎骨的張合,似乎一記無聲的長嘯從巨口中迸發而出,紊亂的魔力四下飛散,顱骨空蕩蕩的眼眶之中逐漸凝出兩點綠瑩瑩的火苗。隨著火苗的逐漸旺盛,頭骨仿佛很享受一般仰頭做吼叫狀,隨即一副骨翼震動,一條骨龍龐大的身軀便掙脫了結界的束縛。它的骨翼呼扇了兩下,四周頓時飛沙走石。

  奧蘭度被佩克這邊召喚骨龍的大手筆震驚到了,本來就皺在一起的眉毛更加緊縮了起來。“杜蘭德大人,您插手此事,難道不怕無法向教皇霓下交代麽?”他衝著佩克大聲質問。

  佩克哼了一聲,沒有回答他的話。骨龍挪動了兩步,立在了羅傑身後,將他圍攏在自己的雙翼之下。看到佩克只是為了保護羅傑,奧蘭度這才放下心來,將注意力投向了那個正在成型的魔法漩渦。

  羅傑兩眼發直地盯著將自己護在其中的巨大骨龍,顫巍巍地抬起了手,似乎想觸摸一下那掛滿了歲月痕跡的慘白巨骨,但還是放了下來,只是透過骨翼之間的縫隙,呆呆地向外看去——這一天之中給他的震驚,已經讓他的神經都麻木了……

  魔力漩渦造成的風暴愈發劇烈,被強烈的氣流卷起的草木沙石向漩渦之中匯集,然而就像落入無底深淵一般悄無聲息地湮滅了。漩渦的中心,一個能夠吞噬光線的黑洞緩緩成型,偶爾一縷力量從黑洞之中散溢出來,便能將愛維山的山岩撕開一條深深的傷口。

  碎石迸射,木屑翻飛,整個平台已經不可視物。羅傑在骨龍的護持下,都被滲入的能量衝擊的站立不穩,耳邊都是風暴的呼嘯聲。如果他直接處在風暴的衝擊下,恐怕早已經粉身碎骨了。

  然而突兀間,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了。飛旋在空中的雜物似乎沒有慣性一般驟然靜止,然後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風暴中心的黑洞消失不見,黑洞的位置上,懸停著一個穿著全身輕甲的銀色長發男子,而成三角形圍繞他的六名聖堂武士早已激發了各自的鬥氣或者聖力,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銀發男子沒有理會劍拔弩張的六名聖堂,只是輕飄飄地向伊莎貝拉飛去,足尖觸碰到地面的一刹那,似乎靜止了的空氣瞬間重新開始了流動,山風吹來,將他的一頭銀發拂起,和伊莎貝拉的一頭黑發相得益彰。

  “你來啦。”伊莎貝拉站在原地沒有動,只是像嘮家常一樣柔柔地說了一句。

  “伊莎貝拉,對不起,我……”銀發男子伸出手,想撫摸一下他面前女人的臉頰,但歉意湧了上來,還是神色黯淡地垂下了手。

  “沒關系的,無需內疚。”伊莎貝拉握住他垂下的手,輕輕笑了一下。男子再也忍不住了,將他的女人攬入懷中。

  “我們的女兒,叫蘿莎琳德。”模模糊糊的,羅傑聽見伊莎貝拉輕語。

  銀發男子緊咬著牙關,渾身顫抖,淚水卻還是從雙眼中湧出,晶瑩剔透的,和普通人也沒有什麽區別。

  “咳咳……”奧蘭度很不合時宜地咳了幾聲,帶著一身重甲咣當咣當地走了幾步,向場中的二人說道:“光明教廷十二聖堂之首奧蘭度,在此恭迎米凱利斯殿下。”他可沒心情看著二人在此纏綿——二十多年沒見的一對鴛鴦,保不齊情話就得說上三天三夜。

  被稱作“米凱利斯”的銀發男子根本沒搭理奧蘭度,只是擁著伊莎貝拉的手稍微松了一下,攬著她的肩膀,看向了佩克。

  “小魔頭放心吧。我一生無子,蘿莎這孩子,我會把她當成自己女兒的。”佩克知道米凱利斯想問什麽,沒等他開口便回答了他。這是老頭兒板起臭臉之後,說的最有溫情的一句話了。

  米凱利斯松開伊莎貝拉的肩膀,向佩克深深鞠了一躬。佩克隨意揮了揮手,臉更黑了。這次羅傑看出來了,他對米凱利斯的態度,不比對奧蘭度好多少。之前好言好語,顯然是為了讓伊莎貝拉放心。

  奧蘭度似乎不甘心被晾在一邊,向手下打了個招呼,兩個牧師打扮的聖堂忙乎了一會兒,一個乳白色的巨大光罩便將整個愛維山的山頭籠罩了起來。看到早已準備好的結界成型,一直有些緊張的奧蘭度徹底放心下來。

  他又跨前了幾步,語氣有些得意地說道:“王子殿下,不是在下不通人情,可以打擾二位的團聚。只是教皇霓下有令,命鄙人一定請王子殿下至教廷一敘。魔界的紛紛擾擾,我們人間界雖不便於干涉,但是身為魔皇欽定的繼承者,米凱利斯殿下的一舉一動都事關重大。既然您屈尊降臨人間界,身為人間界守護者,教皇霓下不得不過問。”

  米凱利斯還是沒搭理他,只是撫著伊莎貝拉的秀發,訴說著二十年未見的離傷……

  奧蘭度面子上實在挨不下去了:一天之內三個人對他愛答不理的,佩克·杜蘭德好歹還有些資本,可是那個小雜碎跟這個眼看就成為階下囚的家夥有什麽資格。他又跨前一步,這一步落地之後,一道漣漪泛起,震得整個愛維山都顫了一顫。

  奧蘭度比較滿意自己的這一腳,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雖然力道不過是武聖級別的普通一擊,但是他腳下山石沒有絲毫損傷,整個力道是由愛維山均勻承受的。這種對於力道的精細控制,是普通武聖無能為力的。

  顯露了身手,奧蘭度又想開口。其實被刷了面子,他也不想太多廢話,本方處在聖域結界之下,又有六名聖堂武士的戰陣合擊,米凱利斯絲毫機會都沒有。

  只是教皇禦令是“盡量活捉”,一旦動起手來,生死就不容易控制了。米凱利斯實力不弱,與自己不相上下,如果他拚死相博,而自己手下又畏首畏尾,難免會出現死傷。

  他清楚得很,魔界皇族都十分高傲,如果米凱利斯獨身一人,斷然不會束手,他也就不會廢話連篇了……

  但是此時,米凱利斯這一輩子唯一愛的女子在此,或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可是奧蘭度嘴還沒有張開,一旁冷眼的佩克卻看得不耐煩了。老頭子手中法杖一揮,一道粗壯的閃電便落在了奧蘭度身前,將地面炸得碎石翻飛……

  隨即佩克陰冷的嗓音響起:“奧蘭度,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一套吧。你們與魔界刺殺大君的二皇子合作,不就是為了圍殺流亡的身為第一順位繼承人的米凱利斯?還廢什麽話?”

  奧蘭度被搶白,心中火氣更勝,但是又不想在這個關鍵節點上招惹佩克,隻好冷哼一聲,不做理睬,然後盯住了米凱利斯,等著他答話。

  魔族大王子笑了一聲,佩克出頭說話,看似在逼迫奧蘭度,卻未嘗不是逼他盡快表態:這是他自己的事情,又怎麽可以縮在一邊?伊莎貝拉臉上淡淡的笑容從來沒有消失過,手中的白玉法杖微微亮了一下,一道透明的冰藍色護盾便將自己和他身邊的男子籠罩在一起,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心中當然知道佩克對自己的感情:他不希望看著她為米凱利斯殉葬。然而她沒有選擇,為了蘿莎琳德後半生的安寧,流亡到人間界的魔族皇子米凱利斯必須死;而她自己,又怎能看著深愛的他單獨赴死?

  米凱利斯衣甲上陡然光芒刺目,朵朵紫羅蘭紋飾凸現出來,隨即又隱沒進去。他的戰甲沒再發生什麽變化,但是雙手卻縈繞著藍的發黑的兩團光芒。皇子伸出右手,輕蔑地點了一下奧蘭度,冷笑道:“奧蘭度,二十余年不見,你的廢話仍舊不少!”

  奧蘭度苦笑著搖搖頭,伊莎貝拉的態度決定了此戰的基調: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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