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系的,不怕。我們該走了。”
微笑著的伊都香伸出手,哢嚓地撫摸著金色的獸毛。
伏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長七米的巨大怪物。那是有著金色翅膀的獅子頭怪鳥安祖。是出沒於未探索區域附近的等級E的Animal body。
“好啦好啦。好孩子。那,拜拜。”
這個怪物有著巨大的下顎,只要一口就能輕易地殺死伊都香,但伊都香卻十分淡然地哄著它。金色的巨獸似乎感到滿足了,它振著巨大的翅膀回到了自己的巢窩。
“好緊張啊...…果然和不認識的孩子說話會很緊張啊。”
穿著運動服的伊都香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珠,一邊深深地歎了口氣。
“一般情況遭遇等級E的Animal body,可不止是讓人心跳加速的程度啊!”
看著伊都香笑著的側臉,威廉驚訝地低語道。
威廉他們現在的位置,是過去被稱為查爾斯運動場的附近。他們突破了危險的未探索區域,即將進入普特爾區。
在到達這裡之前,他們遭遇了十五隻以上的大型Animal body。每隻都有能毀滅整個軍隊的力量。這些怪物全都被伊都香馴服,趕走了。
這個事實再次讓威廉認識到了伊都香異能的驚人之處。
能自由控制Animal body們的尤彌爾的力量。如果能解析她的能力的話,不僅能解除災變區的威脅,就連將Animal body作為新的兵器活用也不是夢。軍火商貝倫格爾國際公司會對伊都香那麽執著也是理所當然。
威廉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走向了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那是越野競賽用的艾爾迪亞製越野摩托車。那是從已經變成廢墟的摩托車銷售店裡隨便翻出來的。
雖然已經放置了六年多,但摩托車保存的很好,稍微修整一下,引擎就能啟動了。這是一輛舊型車,采用的是腳蹬啟動的方式,雖然沒有安裝燃料噴射裝置,但這反而更讓人感到慶幸。擊退了阿波羅的部隊後,能在一夜之間橫穿未探索區域,也都是多虧了這輛摩托車。
威廉花了不少時間在不習慣的腳蹬啟動器上,然後再次啟動了摩托車。從這裡到朱塞佩區的距離還剩下不到十公裡。如果之後不出意外的話,天亮之前應該就能穿過災變區了。
“哎呀...…總覺得有點像青春電影啊~”
坐在摩托車後座的伊都香一邊留意著被風吹亂的劉海,一邊說道。因為賽用摩托車的座位很窄,所以她必然要緊貼著威廉的後背坐。
長期擱置的道路變得荒蕪,障礙物也很多。雖說是越野摩托車,但速度和自行車沒有太大的差別,因此正常對話完全沒有問題。
“青春電影?”
“沒錯。感覺就像電影一樣。優等生美少女和差生不良少年騎著摩托車逃命,不,是私奔,這樣。”
“私奔?這是說我和你?還有你說的差生不良少年是指我嗎……?”
威廉皺著眉頭說道。對於自稱美少女卻毫不羞愧的伊都香堅韌的內心,威廉已經連追問的心情都沒有了。
“還在想嗎?那些你沒能幫助的Rotten person。”
伊都香把自己的體重完全交給威廉,然後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威廉陷入了沉默。
昨晚遭遇的阿波羅的戰鬥員,最終還是全軍覆沒了。變成了Rotten person的他們,
在完全沒有碰到威廉的情況下,因為身體暴走,而被完全消滅了。 但這完全是他們自作自受,因為他們無視了警告使用了Divine burial藥劑。即便如此,威廉最終還是奪走了三十多人的生命。伊都香大概是覺得威廉會因為這件事而消沉吧。
但是,當聽到她說沒能幫助Rotten person時,威廉覺得自己多少得到了點救贖。沒錯。威廉是想幫助他們的。他不想讓和自己同樣是受害者的他們死去,即使他們是敵人,他也對他們殘留著一點善意,這怎麽說呢,算是人最後的一點善意吧……
“.…是芙莉西亞的血……。”
威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喃喃自語道。
背後的伊都香對此似乎有些困惑。
“嗯?”
“產生Rotten person的龍血....是芙莉西亞的血。”
“芙莉西亞,是你的妹妹?你說你一直在找她……”
“我應該更早意識到的。那些家夥的樣子,不可思議的再生能力...…那是和我一樣的力量。為了創造出擁有不死之身的士兵,貝倫格爾利用了龍的血...…”
威廉壓低了聲音說道。
被稱為龍血的深紅色液體。那個藥品的真面目,是以芙莉西亞的血液為基礎製作的血液製劑。
給予沐浴之人不死之力的龍血。但這對體質不適合的人來說,似乎會帶來嚴重的副作用。被注射過量龍血的Rotten person,因為再生能力失控而自我毀滅就是最好的證明。
為了抑製那個副作用,對龍的血進行化學加工,限定藥劑的效果時間。這就是龍血的真面目。正因為如此,體內打過龍血的他們又突然沾染了威廉的血液,讓他們突然因為引起了強烈的抗原抗體反應而喪命。因為作為不死者的威廉的血液濃度更高,他們被血液濃度更高的龍血汙染了。
貝倫格爾把龍的血當作武器。
這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情報,卻也暴露出了另一個事實。
那就是貝倫格爾國際公司可以獲得大量的龍血來批量生產Divine burial藥劑。而龍的血——就是芙莉西亞的血液。
“有一家叫貝倫格爾的公司,抓住了芙莉西亞小姐?”
“應該是。否則,就算再怎麽稀釋,也不可能得到那麽多芙莉西亞的血。”
面對伊都香的問題,威廉點了點頭回答道。
塞爾蓋·羅將自己專用的龍血藥劑稱為第三階段的改良型——Divine burial3。也就是說,他們花了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來研究龍的血。
他們能夠穩定地獲得活龍的血液,作為開發Divine burial藥劑的實驗材料,以及量產用的材料。除非擁有活生生的龍,否則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等一下。貝倫格爾是威廉雇主的出資人吧?”
伊都香像是察覺到了什麽,聲音也變得有些僵硬。
威廉無言地表示肯定。捕獲尤彌爾計劃的組織者是貝倫格爾國際公司。莫魯斯露也是受雇於他們的私人軍事公司之一。
“愛爾小姐和露露小姐……莫魯斯露的人知道這件事嗎。貝倫格爾抓住了芙莉西亞小姐。”
“大概吧。雖然不知道她們是否知道Divine burial藥劑是芙莉西亞的血……不應該是知道的。”
威廉想起了之前雙胞胎給他看的芙莉西亞·阿克曼的照片。
龍的少女被固定在像是棺材一樣的床上,全身都系著管子。在她周圍的機器,不只有單純的生命維持裝置,還有采血的裝置——威廉確信如此。
可是,伊都香搖了搖頭,似乎無法接受。
“那就奇怪了……因為,告知芙莉西亞小姐的所在地,就是給威廉的報酬.….也就是說,她們從一開始就知道威廉會成為貝倫格爾的敵人?”
“是想利用我削弱貝倫格爾的戰力吧。這次他們只是碰巧有所合作,他們本來就是商業對手。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威廉用漠不關心的語氣說著。但是伊都香的語氣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是啊。因為不奇怪。所以才奇怪。”
“哈?”
“如果想讓威廉和貝倫格爾戰鬥,那麽莫魯斯露為什麽要讓我們逃走呢?這樣不戰而逃有什麽意義?”
伊都香這樣反問。
“那是……”
威廉一愣,伊都香提出的意外問題,讓威廉一時之間無法回答。
威廉他們現在正按照莫魯斯露的雙胞胎的指示,往阿拉什方向前進。理由是為了逃離在海茲那裡有根據地的貝倫格爾的追兵。
這並不是什麽奇怪的指示。事實上,由於未探索區域阻擋,阿波羅的追擊已經中斷了。
但這樣一來,就是減少了阿波羅那邊的損失。這樣一來她們讓威廉與貝倫格爾戰鬥的目的不就相互矛盾了嗎?
“難道不是為了能確保得到——你嗎?”
如果雙胞胎是想優先得到伊都香,而不是削減貝倫格爾的戰力的話,就能理解她們的指示。但伊都香立刻否定了這個假設。
“那為什麽不馬上來接我呢?讓我和威廉兩個人橫穿未探索區域,這種不切實的做法實在太奇怪了一點。”
“我一開始就覺得他們不對勁!”
威廉以不服輸的態度說道。
伊都香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想讓威廉和貝倫格爾戰鬥,就沒必要特意指示逃跑。但如果是想優先回收伊都香,就不應該讓他看芙莉西亞的照片。莫魯斯露的指示存在矛盾。那對雙胞胎可能在預謀著威廉不知道的事。
“就算知道自己可能被騙了,還是只能去找他們了。你的孩子們還在等著你呢,不是嗎?”
不明白的事情再想也沒用,威廉索性放棄了思考。不管怎麽說,現在除了聽從雙胞胎的指示之外,也沒有其他更多的選擇了。
“是弟弟妹妹!不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弟弟妹妹!!”
伊都香規矩地糾正了威廉的發言。
然後她突然沉默了。陷入了少見的猶豫,反覆的做著深呼吸。然後下定決心似的說道。
“喂,威廉。我有件事必須向你道歉。”
“難道..……你在我睡覺的時候做了什麽嗎...?”
威廉不安地反問道。伊都香則是瞪大了眼睛。
“什麽跟什麽啊!?怎麽可能啊。那種事....!”
“不,只是開玩笑而已,而且,你不用這麽生氣吧……?”
“閉,閉嘴!”
伊都香一邊提高了聲音,一邊啪嗒地打著威廉的後背。為什麽會這麽焦急呢,威廉感到莫名的非常困惑。
“對了,關於那個,想道歉的事。”
“呃,怎麽說呢……在大殺戮之前,我可能就已經見過芙莉西亞小姐了。”
“哈!?”
威廉不由得握緊了刹車。被緊急製動的摩托車向前一傾,猛的停住了。
“啊啊幹什麽!?突然停下來可是很危險的!”
差點被甩出去的伊都香慌忙抱住了威廉的背。
威廉勉強轉動身體,轉向伊都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
“比起那個,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你什麽時候見到的芙莉西亞!?在哪裡!?”
“在....夢中..…?”
伊都香像是被他的氣勢給壓倒了, 含糊的回答道。
“夢……中?”
威廉露出難以言喻的困惑表情。他並不覺得伊都香是在戲弄自己。但是,也完全不明白她的話有什麽意義。
眉頭緊鎖的盯著伊都香的威廉突然抬起頭,表情變得僵硬了起來。
“我是很想讓你好好解釋一下的,但好像沒有時間了。”
“威廉?!”
伊都香順著威廉的視線看向身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黎明前的廢墟街道上。伴隨著巨大的爆炸聲,周圍的大樓正在不斷的倒塌,大地也化為了焦土。
在另一邊平坦的地方,可以看見閃閃發光的裝甲車群。近二三十輛坦克和數不清的戰鬥員,看樣子似乎是他們早就提前準備好包圍在那裡了。
他們身上穿著令人聯想起中世紀貴族的華美製服。是阿波羅戰鬥員的製服。
“被埋伏了?”
呆呆地瞪大眼睛的伊都香,喃喃自語道。
阿波羅不可能追蹤到橫穿未探索區域的威廉他們。就算真能追蹤到,也不可能在威廉他們抵達之前集結到這麽大的部隊。
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個。他們知道自己要去阿拉什那邊。知道自己逃跑路線的人,把這個情報泄露給了阿波羅。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那個組織——
“莫魯斯露……那對雙胞胎把我們賣了…!”
肩膀因為過於憤怒而顫抖,威廉一拳打在了摩托車的方向盤上。
在那之後,包圍著威廉的阿波羅裝甲部隊開始發動了炮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