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日。
劉福通麾下的紅巾軍頻頻遭到元軍胖揍,損傷慘重。
因天氣惡劣,元軍暫緩了繼續攻打紅巾軍的打算。
而劉福通統領的紅巾軍,難得有著一段可以舔舐傷口的時間。
汝南。
劉福通府邸。
書房。
劉福通憂心忡忡地在書房裡徘徊。
而在一旁還站著一位中年文士錢文,皺眉不語。
還有一位魁梧大漢毛貴,面露悲憤。
“上蔡縣被也先帖木兒攻陷,韓咬兒等人被抓至大都而死,元軍實在可恨!”毛貴握著拳頭,臉上忿忿不平。
“當時,我們想要前去營救他們也做不到。我們如今被韓兀奴罕一直圍剿,有心無力。如今說這些,也是於事無補。我覺得現如今我們要做的事情,是擺脫韓兀奴罕的圍剿,然後挺近河之北,進攻東明。這才是我們的生路,不然,不突破,我們將困死在這裡。”錢文面色鄭重地開口道。
劉福通點點頭:“錢先生的話沒錯,如今我們要突破圍剿才是。聽說,濠州那邊出來一支反元的泗州軍,為首的號稱征虜將軍,名字叫程德?”
錢文回道:“沒錯,這支泗州軍目前已有泗州、盱眙、定遠、濠州這四城,若非這支泗州軍打下濠州,讓盤踞壽縣的元軍濟寧路總管董摶霄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否則我們面對的局面將會更糟糕。”
“看他們打出泗州軍旗號,明顯和我們不是一路人。”毛貴說道。
劉福通笑道:“至少,他也是反元的,和我們算是盟友。暫時,不必過於關注他們。泗州軍的處境,未必比我們好多少。要知道,盤踞在泗州軍地盤的元軍,可是有三十萬的元軍。”
就在這時,有下人匆匆趕來,雙手將一封信遞給了錢文後,便迅速離去。
拆開書信後,錢文臉上有些震驚。
“這信上說,那程德準備帶著泗州軍與元軍在滁州決戰,對外號稱十萬泗州軍。”錢文看向劉福通和毛貴說道。
毛貴聞言,直接哂笑不已,“十萬?能有三萬就很不錯了。與元軍決戰,憑他的人馬,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之道罷了。”
劉福通沉默了。
不久。
“或許,泗州軍也缺糧了吧,不然,不會這麽做。”劉福通歎道。
此話一出,在場幾人紛紛沉默。
他們紅巾軍的糧食早已用完了,如今吃的卻是敵軍屍首。
可是,也快不夠了。
“爭取在明年正月時突破圍剿,接下來,我們背水一戰,置之死地而後生!然後挺近河之北,進攻東明。”劉福通目露堅定地說道。
......
馮國用一行人,經過兩天的趕路,再修整一天。
趁著修整的這一天,馮國用聯系上了藏在洪澤一帶的一支千人船隊。
此時,馮國用一行人潛藏在洪澤城附近。
絕聲衛的人,也紛紛前往洪澤城境內打探各種消息,然後匯報給馮國用。
馮國用按兵不動,親自帶著人觀察洪澤一帶地勢,熟悉了周圍地形。
他準備等絕聲衛打探足夠多的消息後,再夜襲洪澤城。
......
何三五一行人則來到了金湖城附近。
他們已經在金湖城活動了一天。
只不過,金湖城元軍也拿他們沒什麽辦法。
一方面,金湖城元軍不敢出城作戰,害怕中計。
另一方面,何三五一行人神出鬼沒,根本無法確定蹤跡。
事實上,也如金湖城元軍所料。
何三五的確在金湖城附近設置了諸多陷阱,可是何三五很失望,元軍竟然沒有中計。
於是,他也知道自己唯一能真正打一場仗的希望,在馮國用身上了。
何三五暗暗等待著馮國用那邊的消息。
......
經過早上馬秀英喂米粥一事,程德發現兩人關系逐漸升溫。
眼下已是午時。
程德此時靜坐在書房裡。
書房裡還有一個人——張五四。
“查清楚了?”程德目光盯著張五四問道。
“將軍,全都查清楚了。”張五四躬身行禮,目光低垂。
“都說說看吧!”程德面色平靜。
“屬下買通了呂主簿家裡的一個下人,打聽到了那一晚呂主簿確實在家裡邀請了一個書生。那書生的名字的確叫做鄭遠,聽那下人說,兩人一見如故,徹談了一整夜。”張五四頓了頓,“隨後,屬下根據那下人對鄭遠的相貌描述,屬下就在鄭家附近蹲守了一天,發現那鄭遠的確是鄭家之人。由於鄭家守衛森嚴,屬下無法靠近,只能暗中觀察。不過,屬下發現那鄭家守衛,對鄭遠異常的恭敬。屬下猜測這鄭遠在鄭家的地位不低。”
程德蹙了蹙眉頭,“這幾日,那鄭遠可有和呂主簿來往?”
“回稟將軍,有的!那鄭遠昨日在濠州城一酒樓宴請呂主簿,呂主簿欣然前往,兩人喝了點酒,再聽了些曲子,最後就是——”張五四面色有些遲疑。
“怎麽不說了?”程德瞥了一眼張五四,目光幽幽。
“最後那鄭遠送了兩位漂亮的女子給呂主簿,呂主簿百般推諉,最後推辭不過,就收了下來,帶入了家裡。當晚——呂主簿就和那兩位女子,行那種事了。”張五四低著頭,目視地面。
“好得很啊,真是好得很啊!好個經天緯地呂不用!莫非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了?”程德面色陰沉。
張五四的頭埋得更低了。
“此事,做好詳細記錄,你將這記錄攜帶在身上。如今還是以淮安路的戰事為重心,其他的先放放。”程德思索一陣後,看向張五四說道。
“是。”張五四應道。
“李主簿那邊呢?”程德平靜的問道。
張五四抬起頭,“李主簿那邊,每日都在忙。買雞鴨、組建科學院,還有調度安排物資,要不就是在屋裡呆一整天,寫一整天的東西。這三天,李主簿每天隻睡不到兩個時辰。見的人,都是雞鴨商販、一些佃農、以及一部分田主,還有將軍府中的人。其他的,就沒了。”
程德點點頭,“看來,這李善長確實盡心盡責,不錯!”
忽然,目光放到張五四身上,“怎麽,還有什麽沒說的嗎?”
張五四連忙回道:“李主簿私下收了幾個田主送給他的美婢,被李主簿當作妾室養在家中。”
“那幾個田主有讓他幫什麽忙嗎?”程德目光微眯。
“沒有。”張五四回道。
“這樣啊——李主簿那邊,將人手全部撤去,至於呂主簿那邊,也都一並撤去了吧!”程德開口道。
“是。”張五四答道。
“將軍府中的下人,查得怎樣了?”程德又問道。
“回稟將軍,屬下仔細調查過,沒有問題。”張五四回道。
程德松了口氣,“這事情,辦的不錯。你將你麾下的人,派去懷遠、定遠一帶查探綠林大盜劉聚的蹤跡。查到後,第一時間匯報給我。”
“是。”張五四躬身行禮道。
看著張五四離開的背影,程德目光微眯。
這張五四,是個錦衣衛人才。
隨後,程德靜坐書房,憑借腦海中的記憶,拿起毛筆,又繼續補充《圖強絕密》的內容。
轉眼間。
黑夜,降臨大地。
洪澤城的夜晚很寧靜。
馮國用結合絕聲衛送來的各種消息,分析出洪澤城的元軍守將是個驍勇善戰的人。
但是,卻有個致命的弱點——優柔寡斷。
而且,元軍守城的兵馬不多,四個城門加起來也就一千人。
更關鍵的是,一支二十人隊伍的絕聲衛混進了洪澤城。
他們下了軍令狀,與馮國用約定好會在亥時打開南城門。
於是,馮國用將水軍和親兵營的士兵全部安排在了南城門附近。
而騎兵則是安排在了東城門。
東城門與南城門不遠。
只要南城門鬧出動靜,東城門的騎兵則會飛快趕到。破城指日可待!
南城門前便是洪澤湖。
而馮國用一行人就坐在船上,潛藏在洪澤湖蘆葦畔,等候著絕聲衛打開南城門。
馮國用目光透過洪澤城,心中決定,無論絕聲衛是否打開南城門,他都要叩開這南城門。
不過,能減少傷亡自然是最好。
戰場上出現了一種可怕的寧靜。
是一種比死亡還可怕的寧靜。
馮國用一行人都保持著安靜,沒有一點聲音,目光都盯著洪澤城南城門的元軍,就像是在看著獵物一般,目光幽幽。
這,無疑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很顯然。
他們並沒有在這種非常可怕的沉默中等待多久。
因為亥時到了。
只可惜,這時候,馮國用並未看到絕聲衛的身影。
看來,他們應該是出事了。
馮國用正準備下令上岸攻擊的時候。
突然,就在這時候。
南城門開了一道口子。
雖然這口子不大,但對馮國用來說,卻是攻佔洪澤城的希望。
馮國用揮動了手中的黃旗,一聲令下:“殺元賊!”
“殺元賊!!”
“殺元賊!!”
黑夜中四面八方,被這股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震動。
徐達、周德興、耿再成、湯和幾乎是一下令,就帶著各自統領的十個人,朝著南城門那道口子奔去,速度飛快。
馮國用見之,也不甘示弱,領軍朝前衝鋒,緊跟其後。
徐達看到近在城門好不容易露出的口子,似乎有掩合的趨勢,不禁大急。
情急之下,徐達身體速度加快了不少。
城牆上的元軍, 這時候有了動作,作出了應對——朝著城下亂射一通。
不一會兒。
慘叫聲此起彼伏。
但徐達卻沒有停止腳步,就在離城門幾步遠的位置,厲吼一聲,將手中的長刀扔進了城門掩合了一部分的口子中。
“噗嗤”一聲響。
城門因此而延緩了掩合,湯和見此,便猛地超過徐達,來到了城門下。
而這時候,城門又在漸漸地掩合。
湯和瞧在眼裡,怎麽會錯失這樣的機會呢?
直接來到城門右邊,奮力往前推。
同時大喊道:“徐達、周德興、耿再成,助我!”
徐達、周德興、耿再成迅速各自找了一個位置,用力使勁地朝著裡面推。
城門忽有開的趨勢,又忽有合的趨勢。
隨著雙方投入的兵力更多,這城門徹底打開,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神箭營的士兵這時候發揮了他們的用處了。
他們大部分都朝著城牆上射去,另一小部分就朝著城門裡面射去。
隨著城門裡面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從裡面流出來的血,都快成了一條河了。
一炷香後。
南城門——終於開了!
泗州軍在這次角力中,取得最終勝利。
徐達抄起一把長刀,第一個衝進了城門裡面去。
湯和、周德興、耿再成紛紛不甘示弱,凶猛地朝裡面衝去。
在他們身後的士兵,看到徐達他們這些英勇的身影,紛紛士氣大增,像洪流一般,衝進了這洪澤城!
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