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元使突至 第65章 元使突至
這一邊是程德望月思鄉,另一邊是韓伯高憂懼不已。
自接到大元皇帝的聖旨時起,韓鏞便星夜兼程趕路。
而韓鏞,字伯高,是一名濟南人。
他歷經艱難險阻,如今才至安東州。
沒想到剛到安東州不久,他便聽聞了泗州軍征虜將軍程德的威名。
為此,他還特意派自己親信在安東州城城內,收集有關程德的消息。
根據所打聽到的情況,韓伯高心塞不已,種種心緒,不一而足。
對於招安泗州將軍程德一事,他沒有半點把握。
但他心裡一直秉持著以忠信出,以忠信入的信念,明知道此行很危險,還是來了。
抬起頭看著蒼穹的明月,韓伯高的內心很焦慮不安。
他想起以前做的一件事情,便深感後悔。
也因為此事,導致他現在無論說什麽,朝廷的人都不采納,也不聽。
曾經往事歷歷在目,猶如在昨日發生一般。
大元皇帝妥懽帖睦爾,原先流放於高麗平壤城,後又跑到了廣西桂林。
由於大元皇帝長期在海島密林之間生活,且每日與山間野猴玩耍,雖然天資聰穎,但性格上卻已經沾了頑劣之氣。
元文宗、元寧宗相繼駕崩後,妥懽帖睦爾被太后卜答失裡下令迎回。
因為此事,滿朝大臣幾乎都說不可立他為皇帝。
而當時元朝境內境外也是流言四起:妥懽帖睦爾實際上是南宋恭帝趙顯和胡族回回女子所生的。
在當時,一腔熱血的韓伯高腦子一熱,在朝廷太史進諫言的奏折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而諫言的內容是:不可立,立則天下大亂。
但結果是,宮廷經過幾番動蕩後,妥懽帖睦爾成了最終的贏家,至順四年(1333年)六月八日即位於上都,成了大元皇帝。
從這日起,韓伯高每夜噩夢不斷,生怕睡著了,就見不到第二天的曙光。
雖說到如今,他僥幸沒有被清算,但也算是不被大元皇帝,以及現在的滿朝大臣所喜。
甚至,經常被上司各種穿小鞋。
每每想到大元皇帝從十三歲開始即位,先後用了至順、元統、至元、至正年號時,韓伯高那心中的那些悔意,又被自己給掐滅了。
因為自從大元皇帝即位開始,便流年不利。
夏至日,曾在江西出現過旱魃,所過之處,都是赤地千裡,禾焦苗枯,百姓遭受了大饑荒,更是死者無數。
人間慘象,歷歷在目。
秋冬時,天下又發生蝗災,許多百姓顆粒無收,天下百姓哀嚎,各地紛紛起兵戈。
一直至今,動亂從未消停。
此時的韓伯高,心情極為複雜。
一方面,他是忠於大元的,是以這些年不斷地往上面諫言,希冀大元能夠有一種新氣象,但都沒被采納。
另一方面,他覺得當初反對如今的大元皇帝即位一事,他沒有做錯,因為他是為了天下黎民百姓著想。
可是,現實是殘酷的。
他忠於大元,就繞不開如今的大元皇帝。
此次招安,未必不是大元皇帝授意,暗中讓以中書省右丞相脫脫為首的滿朝大臣,清算自己當年事。
而來之前,中書省右丞相脫脫反覆告誡自己,說他派出的人打聽到的反賊程德,是一個貪財貪圖美色之人,
還讓他帶來幾十箱子的財寶,以及一百個精挑細選的美女,全都用來招安反賊程德。 甚至,還允諾給反賊程德一個征北將軍,加兵部尚書銜。
一切以穩住反賊程德為先。
可是,此時的韓伯高卻是氣得想罵娘。
因為他在安東州打聽到的消息,和中書省右丞相脫脫告訴他的不一致。
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是哪個混蛋打聽消息,說程德是貪財貪圖美色之人?
看老夫不用唾沫唾罵死他!
根據他打聽到的程德,是個待百姓仁義的反賊,而且能征善戰。
更要命的是,他沒有聽說過反賊程德至今有一個女人的消息。
就連妾都沒有。
而這樣的人,要麽不舉,喪失對美色的興趣,要麽就極為自律,自律到令人驚懼的地步。
此外,這反賊程德如此年輕有為,如今連個兒子都沒有,卻還這麽拿命跟大元拚命,打下的地盤,總不可能留給手下人繼承吧?這不是為他人做嫁衣嗎?
從人性趨利的角度來看,此事絕不可能,他一個反賊的品格絕不會有這麽高尚!
所以,就能推斷出,反賊程德能生,但他不想在此事上投入更多精力,進而也就能知曉在那事上不可能沒用。
那麽就只剩下一個可能:他極為自律。
可一個反賊突然這麽自律,能不讓在大元混口飯吃的他害怕嗎?
一種寒意,忽地就從天靈蓋突突冒出。
這反賊程德越是沒有耽於享受美色,也恰好顯露了這反賊程德所圖甚大。
而這也讓他更加害怕。
因為民間一句傳言:胡虜沒有百年國運,也因為反賊程德身上有太多的地方,都和歷史上那些改朝換代的人太相似了。
最重要的是,這反賊程德太過年輕。
很可能,大元的根,就被這反賊程德給掘沒了。
越想到這裡,韓伯高就越氣得發抖,牙都差點咬碎了。
現在,招安反賊程德一事,讓他陷入了絕境。
招安成功,自然皆大歡喜,可這可能嗎?
換自己是程德,自己也不願意,突然頭上多了個老大,而且還是將要逼他和劉福通同歸於盡的老大。
在招安時,韓伯高打定主意,隻字不提讓程德與劉福通乾仗的事。
一提,萬事皆休。
思來想去。
至於這事,還是推給朝廷好了,讓朝廷頭痛去。
但未招安成功,他就要面臨被朝廷追責的困境。
甚至,還可能被那反賊程德殺了泄憤。
畢竟,這反賊程德都打起了‘驅除胡虜,恢復中華’的名義。
要說,他對大元不痛恨,是不可能的。
而自己的身份又是元使。
難道說自己真的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
韓伯高看著這無盡的夜色, 很像是他的前途一般,一片黑暗。
矛盾、絕望、無奈……
可是,這招安一事,他又不能推遲。
朝廷除了派他來,還派了一個中書省右丞相脫脫的幕僚。
這幕僚一路上,都不跟他搭話,讓他沒辦法打聽到此人底細。
而這個幕僚,很顯然,是朝廷不放心他,特意派來監視他的。
更可惡的是,這個幕僚,差點壞了他的大事。
途中。
這幕僚盯著那一百個美女放光,時不時地露出猥瑣的笑容。
一天,這人想要對其中一人用強。
幸虧,被他給發現了,及時製止了他。
也導致,如今兩人關系勢同水火,見面便是如同看到仇人一般。
不過,韓伯高並不後悔,同時,他的心中依然很鄙夷那位幕僚。
可明天就要前往淮安城去招安那反賊程德了!
真是騎虎難下。
萬般絕望!
韓伯高今夜又失眠了。
翌日。
午時。
程德返回了軍營,巡視了一遍軍營,叮囑各將士加強訓練後,便返回大帳裡翻看著公文,以及查看絕聲衛送來的密信。
突然。
有士兵來報,來自元朝大都的元使來了。
程德的目光,先是疑惑,接著便是鄭重,最後便是感到一種緊迫感。
泗州軍,終究是被元朝朝廷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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