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當空,詭影重重。
此時的大街上早已人去樓空,空無一人。
不,還有一個,是一個女人。
微風之下,嚴苓菱獨自站在傀儡娃娃的店鋪門前,她在緊張,也在調整。
小瑤的失蹤讓她慌了神,如今待她能稍微冷靜一下後,她忽然感覺到了其中的貓膩。
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小瑤怎麽可能被壞人抓走呢?
想到這裡,嚴苓菱有些退卻了,她看向店鋪的眼神裡也充滿了懷疑,和猶豫。
不過,正當她的視線隨意往下一看時,她的遲疑戛然而止。
因為那裡不僅有一個娃娃正在門縫裡偷偷的盯著她,而且它的嘴型上好像也在說著“菱姐姐救我”的樣子,嚴苓菱甚至都聽到了小瑤的聲音。
“小瑤,我不會讓你有危險的,等著我,菱姐姐這就來救你。”
吱呀一聲,傀儡娃娃的店門開了,嚴苓菱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秋奕這邊也發生了點情況。
他的生死兩道真氣雖然緩和了下來,但並沒有達成共識,這樣即使沒有暴力的衝突,可摩擦和碰撞卻是避免不了,秋奕因此也留了很多的血。
他還在思考生死之間的秘密是什麽?
到底是什麽力量把生死聯系到一起的?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嗎?
為什麽人們對於生死會有那麽大的反應?
無論是小孩兒的誕生,還是老人的離去,為什麽人們會因此而產生那麽強烈的情緒?
生和死之間到底有什麽?
秋奕活了兩次,他很明白生是什麽意思。
他也死了一次,所以他對死也不陌生。
甚至他當初死亡的時候還有一些解脫的感覺,一些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開始,或啟程的感覺。
難道說,死亡並不代表著結束?
那既然如此,人們為什麽還要苟延殘喘,費心盡力的活著呢?
由於秋奕死過,所以他很明白人們其實並不怕,並不懼怕死亡,因為死亡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你根本來不及對此做出任何的感受和反應。
不過,有一件事秋奕想到了,他想到了自己臨死之前的一點兒感覺,那就是——
空虛!
無盡的空虛,就好像陰風透過皮膚直接吹到了血液裡,吹進了骨頭裡,吹向了靈魂裡。
那一刻,秋奕覺得自己真是前所未有的沒意思,那一刻他簡直虛無到了極點,但是又不得不存在,不得不持續的經受這種無比痛苦的煎熬。
這種感覺就像是陽光照射到了皮膚,你能感覺到溫度,但同時又覺得這和自己本身並沒有多少的關系。
就好像全身的血液在沸騰,但是你只是冷漠的注視著這一切……
因為它們都和你沒關系!
秋奕的經歷不用多說,他死之前從來都沒有感受過溫度,甚至就連太陽的溫度都沒有經歷過,他總是在挨餓,總是躲在黑暗的角落。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因為一個人改變,那就是秋溯父親!
和父親相處的那段時光裡,秋奕第一次感覺到了“有意思”,他第一次覺得死亡,好像並不是那麽好玩。
他有了念想,有了希望,有了繼續下去的衝動和勇氣,他甚至還有了為此甘願再次直面死亡的膽識和魄力。
這時,秋奕的兩道真氣終於開始慢慢的融合了,
它們不再針鋒相對,也不再陰謀詭計,有的只是和睦相處,和平心靜氣。 秋奕當初闖蕩江湖的時候遇到了很多人,非常非常多的人,以至於他現在都想不起來自己究竟結識過多少?
但田海,家木思,宓鳴,湯齊煜和苗美鳳這幾人,秋奕現在想到了。
當然了,還有嚴苓菱和小瑤。
田海和家木思救過自己的命,宓鳴和自己闖過元妖王的軍隊和山寇的巢穴,湯齊煜與自己不打不相識。
還有苗美鳳,這是一個非常熱情和開朗的美麗姑娘,她不僅和自己把酒言歡,而且還喜歡小瑤,這一點對秋奕來說已經足夠。
至於嚴苓菱,秋奕有些模糊了?
因為他對這個姑娘一直都有種若即若離的感覺?
他不敢太靠近,怕嚇壞了她;
可是,他又不太願意距離她太遠。
當初要不是雲虛極和雲靜篤,他根本就不會接近她,說實話,他的心裡真的有些感謝他們的。
因為他們給了自己接觸到苓菱的機會。
想到這裡,秋奕仿佛明白了:
其實人們並不在乎生,也不在乎死,他們在乎的,僅僅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再空虛。
乍然間,兩道真氣融為一體,渾圓天成。
這是一個沒有顏色的虛無之氣!
“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
輪回粹心掌!”
一掌即出星河現,萬丈光芒照世間。
秋奕起身了,他也從自己的腰身下拿出來了一對兒紫玉耳環。
這是他紙鳶大賽的獎品,也是他閉關之前特意找富商換回來的。
他本來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不過現在看來,機會就是眼前,就是現在。
他不想、也不會再錯過了!
殘月的見證下,秋奕連忙離開了這裡。
此時此刻,十絕宮的俗家府邸一片寂靜。
秋奕來到了嚴苓菱的房前,他換了一身衣裳,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
看了看手中的紫玉耳環,秋奕穩了穩自己的氣息,然後這才小心翼翼的踏步過去。
然而僅僅只是一腳,秋奕馬上就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立即推開了門,不僅看到了破碎的傀儡娃娃殘片,而且還看到了嚴苓菱的磷骨毒鞭。
這個時刻,周圍真是像地府一樣安靜……
秋奕目光凜冽的站在房間裡,他在思考,也在觀察,他聽說過傀儡術,也見識過一些。
直接擄走兩個人這根本不可能!
而且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秋奕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傀儡術的使用者用計騙到了小瑤,嚴苓菱急火攻心的失去了冷靜和判斷,所以她被威脅了。
因此,嚴苓菱應該是去找了始作俑者。
至於小瑤,她應該還在這裡?
分析至此,秋奕開始在房間裡搜查了……
最終,他果然發現了小瑤,就在屏風後的浴盆裡,可憐的小姑娘正迷迷糊糊的昏睡不醒呢。
不過有秋奕在,小瑤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秋、秋奕哥哥,你怎麽在這裡?”
秋奕溫柔的抱著小瑤,雖然他心裡有些著急,但他也明白自己絕對不能在小瑤的面前表現出來。
“我找苓菱有點兒事,能不能請你先去美鳳那裡,事後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沒問題,秋奕哥哥說話要算數哦。”
小瑤並沒有發現端倪,於是就在秋奕把小瑤送到苗美鳳的房前,後者睡眼惺忪,迷迷糊糊的接收小瑤後,秋奕馬上就離開了。
殺氣騰騰!
再看嚴苓菱這邊,她當時剛一走進傀儡店鋪,後面的娃娃們當即就把門關上了。
“想找小姑娘,那就跟我來。”
一個不足一尺長的木頭娃娃,站在地上仰頭看著嚴苓菱,仍舊是一副嘴角咧到耳根的笑容。
嚴苓菱沒說話,只能跟著它。
屋子裡全是傀儡娃娃,大的小的,各種顏色,各種形態的都有,它們全部都在盯著嚴苓菱,後者即使不怕,但現在心裡也有些發怵。
跟著娃娃慢慢的走近了一堵承重牆,待傀儡順著牆根踢了三腳後,牆前面的地板移開了一個大約寬三尺,長五尺的通往地下的洞口。
“跟我來,小姑娘給你,你給我想要的。”
這個人還在誘惑著嚴苓菱,但後者確實沒有辦法,她只能照做。
於是,她們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地洞,石板也在她們進入後立即關閉。
這是一個還算寬敞的圓柱形台階地道,向下走了大約三丈的距離後,嚴苓菱走出了圓形出口。
這時首先映入她眼簾的,就是一個被水池圍繞的同心圓環地面,很大,估計得有好幾十平方的面積。
同心圓環之外,周圍還有著幾乎無法計量的傀儡娃娃,甚至當嚴苓菱看到它們的時候,她有那麽一個瞬間幾乎分不清這些到底是木頭娃娃,還是真人娃娃?
“你終於來了,”這次不是傀儡娃娃的聲音,而是背對著嚴苓菱站在圓心處的老板聲音,“我等你很久了。”
“小瑤呢?”
“小姑娘就在我的身前,你要來看看嗎?”
老板的身形很寬大,嚴苓菱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再加上她還要提防對方的陷阱和偷襲,所以……
“菱姐姐,救救……”
瞬間,嚴苓菱輕舞飛揚的來到了圓面處,並且還在慢慢的移步圓心。
“你很謹慎,這很好,我很欣賞你。”
嚴苓菱在逐漸擺脫老板身形的阻隔,她也因此終於看見了前方有什麽。
是一個床,床上有一個蓋著深色被單的小孩兒身形,前方還有一個相當長度的工具台,就是製作傀儡的地方,很多的材料和工具。
“菱姐姐,救救我,我不想困在這裡。”
“小瑤別擔心,菱姐姐這就救你出去。”嚴苓菱盯著笑容滿面的老板,語氣冷漠的問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我想要……一個真正的孩子。”老板看向了嚴苓菱,後者一臉茫然,“我想要你,我想要你給我生一個孩子,我想要你這樣美麗的女子給我生一個孩子。”
嚴苓菱見過的變態不少了,但這些家夥每次都能惡心到她。
“你想要孩子,難道不會正兒八經的去娶一個妻子嗎?”
“我不想要那些普通但又自命不凡的蠢貨女人,我想要你,我想要你這樣美麗又勇敢聰明的女人,我們的結合一定會誕生最好的後代。”
“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哼,又是這樣……”老板還是笑容滿面,但表情和語氣裡充滿了自嘲和無奈,“你們這些漂亮的女子拒絕人都不會找一個真誠的借口嗎?”
嚴苓菱的心裡有些變扭,因為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既可憐,但做的事又很可惡。
“你真的不願意替我生孩子嗎?”
“我說過了,我有喜歡的人。”
“既然如此,那這個小姑娘也就沒什麽用了,去死吧!”
眼看老板拿著刻刀就要下手,嚴苓菱反應不過來的趕緊來到了床邊,一邊和老板交換了幾招,一邊還搶回了床上的孩子,迅速退卻。
“小瑤,你沒事吧?”
誰知就在嚴苓菱掀開被單的刹那,裡面的突襲暴力而至,不僅有迷煙,而且還有細小的暗器,甚至還有變長的眼珠和舌頭。
可嚴苓菱畢竟不是尋常的女子,即使這些攻擊凶險異常但她還是巧妙的化解了過去,甚至還反擊了老板的一次偷襲,後者的手臂中毒了。
“看來小瑤還在房間裡,”嚴苓菱反應過來了,“既然如此,這次就饒你性命,一條手臂的代價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嚴苓菱要走了,可周圍的傀儡群顯然不答應:“女人,你別想走,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傀儡群們開始包圍嚴苓菱,出口也被它們堵住了:“你走不掉的,你今晚是我的。”
這時老板竟然從手裡拿出來了一縷頭髮,接著也抓住了另一個娃娃,然後一邊掏出娃娃的內髒黃符,一邊用新的黃符沾上頭髮替換了它。
“天地玄黃,聽我號令!”
突然,不僅傀儡群們一陣肅穆,而且嚴苓菱也渾身一緊。
“你、你做了什麽?”
“哼,抓住她,我今晚就要和她洞房。”
嚴苓菱不會束手就擒的,即使自己的身體現在僵硬無比,但是她依舊在反抗著傀儡群。
驟然間,上面傳來了一陣非常大的動靜,老板和嚴苓菱都看向了上方。
原來是秋奕一掌就打破了房門,氣勢洶洶的衝了進來。
“苓菱!”
“我在這裡!”嚴苓菱急忙回應道,“秋……”
嚴苓菱被傀儡群抓住了,自己的聲音也發不出來,無論怎麽掙扎,什麽效果也沒有。
“扒了她的衣服,快!”
於是,就在嚴苓菱衣衫逐漸襤褸之時,上面的秋奕也遇到了情況——
傀儡誅仙陣!
只見傀儡們團團圍住了秋奕,不僅有放暗器的,還有拿著小刀上前拚殺的,甚至傀儡們也在快速的旋轉就像龍卷風一樣。
“秋……秋……奕……”
嚴苓菱已經露出了光滑的皮膚, 老板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和柳腰,並且還靠近了她的脖子和身子。
“不……不要……”
“輪回粹心掌,槿花一日,無死無生!”
一掌出,天塌地陷!
不僅傀儡們全部化作了粉末,而且整個店鋪都撕裂了開來,秋奕看到了下方的情況。
又是一掌,大道至簡!
“苓菱,你沒事吧?”
秋奕連忙來到了嚴苓菱的身邊,由於這裡的一切已經化作了灰燼,所以嚴苓菱的限制也沒有了,她當即就撲在了秋奕的懷裡。
“秋奕,還好你來了……”
眼看現在的情況有些特殊,秋奕只能一邊脫下自己的長袍給嚴苓菱遮羞,一邊不敢妄動的呆滯在原地。
而當嚴苓菱注意到秋奕的窘態時,她馬上破涕而笑,她還沒見過這麽呆的呆子。
“你這個傻瓜,你笨死算了。”
這是一個有趣又歡樂的場面,直到兩人逐漸平靜下來當秋奕可以安心的抱著嚴苓菱時,他終於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了。
“苓菱?”
“怎麽了?”
“你、你喜歡這個嗎?”
看到紫玉耳環的一刹那,嚴苓菱徹底呆住了,秋奕還以為自己冒犯了她,連忙道歉:
“抱歉,我不懂你們……”
萬籟俱寂的一刻,嚴苓菱吻向了秋奕……
生似蜉蝣死如蛆,花見花落無人期。
待到秋日紫玉現,滿城霞光透天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