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崖.
這是一個很高的地方,幾乎伸手就能摸到雲層,它的正前方,也就是太陽升起之地,那裡有一塊巨大如山的天雨石,它的表面常年都是流動的雨水,從不停歇。無論春夏秋冬,還是嚴寒酷暑,始終如一。
“師父,您為什麽要修道呢?”
不到十歲的向問天用白紗蒙著眼睛,面對著天雨石乖乖的盤坐在聽風崖上,他其實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師父的真面目,這就是他們師徒傳道的方式。
“為了出世。”這是一個幹練的老年男子聲音,“為了探尋宇宙的真諦。”
“出世?”向問天沒明白,“宇宙的真諦?”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可是師父,您不是一個凡人嗎?”向問天疑惑的問道,“凡人怎麽可能做到這些呢?”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心物一元,陰陽相融。”
“那我也要做到如此嗎?”向問天不解道,“我的大仇還未能得報呢,師父?”
“我不是你的師父,道才是你的師父,想知道答案,你就得自己跟著道走。”
“跟著道走?”
之後就是虛無的五年,雖然師父經常在身邊,但是又好像不在,師父好像一直都處於一種在與不在的狀態當中。
因此,向問天也一直都處於仇恨與平靜之間,平靜的時候很平靜,仇恨的時候很仇恨。
再之後,向問天獨自下山了,師父沒有挽留,也沒有告誡,一切就像當初剛上山時候的樣子。
接下來,憑借著聖陽心法,守心訣,大道通明掌和清心普善印,再加上幼小的年齡導致厲害的人不屑於搭理他,所以向問天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在江湖上引起了一場浩大的血雨腥風。
除了滅殺屍心族的人之外,山寇和其他欺負村子的惡人也通通不放過,到最後,向問天甚至已經達到了見惡行就殺的殘忍地步,守心訣已經不起作用了,殺場煉獄在迅速膨脹。
他不只是殺到了門派皇城,而且還殺到了海外仙島,那裡是一片生靈塗炭,冤魂不斷。
不過就在他即將成魔的時候,空陀和尚遇見了他,也很是欣賞他,決定用佛法度化他。
於是,空陀和尚先狠狠的把向問天教訓了七天七夜,等他徹底服氣了之後,老韓頭上線了,不僅幫他修正了守心訣和清心普善,而且還要帶著他。
“混小子以後跟著我,佛祖會保佑你的。”
自從當年一個人在村裡的死屍堆下,藏了三天兩夜才遇見了宇文瓊舞之後,老韓頭是第一個把他當做有血有肉的孩子和孫子來對待的,他的師父從來沒有對他熱情過,同門也是打過就撤,根本沒有時間交流感情。
“老頭,我為什麽要跟著你?”
“我孤身一人,你也是孤身一人,咱倆做個伴兒。”
“我為什麽要和你作伴兒?”向問天語氣豪橫的說道,“我一個人自由自在慣了,不習慣約束。”
“一個人走得快,有個伴兒才能走得遠。”
莫名其妙的,從這裡之後向問天就跟著老韓頭了,他也慢慢的從一個叛逆的中二少年,逐漸的變成了一個厚顏無恥之人。
“滾,沒錢還敢到我們這裡吃飯,滾!”
“我把這小子壓給你們,他隨你們處置。”
“那小子人呢?”
等小二回頭一看,原來向問天早就抱著烤豬逃走了,再轉身,老韓頭也不見了。
“滾一邊兒去,這烤豬是我的!”向問天絲毫不客氣,“這可是我偷出來的。”
“混小子敢欺師滅祖,看招,大徹大悟貫穿指,海納百川超度拳,我佛慈悲金剛掌,冥頑不化七絕腿。”
隨後就在向問天鼻青臉腫的哀嚎下,老韓頭一個人獨享了烤豬,不過就在他吃到一半的時候,老韓頭突然抱著肚子竄進了樹林裡,原來是向問天早就給烤豬下藥了。
再後來,他們還一起上山下海,鬼洞屍群,荒漠戈壁,異國他鄉,在老韓頭的帶領下,向問天不僅經常被當做了引出妖物猛獸的誘餌,而且還逢國娶親,有好幾次差點兒都成了,因為對方姑娘好像真的挺喜歡向問天的,不僅想方設法的留下他,而且還動用了各種毒藥秘術。
不過幸好啊,童子身最終還是保住了。
“該死的老頭,你不知道我的神功要童子身的嗎?你想害死我啊?”
“你死了,這不是還有孩子呢嘛,我會替你好好照看的,我會把我的武功毫無保留的傳授給他。”
“崽東西誰愛生誰生,我反正不要,如今亂世了還生出來,給人糟蹋嗎?”
“混小子敢大逆不道,看招!”
結果,向問天功力被封印然後扔進了聞香樓,在這裡他結識了半死不活的美姬和那個家夥。
接下來,他們還去了百花閣,後面的事情就簡單多了,老韓頭真的想撮合混小子和花凝香,不只是為了酒,還為了度化他的因果。
可惜向問天這家夥不知道再想什麽,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了,他硬是活生生的從花凝香床上飛遁逃走。
“混小子,你先走,我來擋住他們!”
老韓頭和向問天因為想要抵擋屠城食人的元妖王大軍,他們和一群俠義之士留了下來。
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出動了三個骨裂妖將,眾人抵擋不能,紛紛慘死當下。
“老韓頭,別隨意命令我,我向問天從來不吃這套。”
“滾,你這廢物留在此地何用?”
“閉嘴,你這老弱病殘竟敢口出狂言!”
眼看最後的幾個高手也被對方殺死吃掉,老韓頭實在忍不住了:“混小子,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休要耽誤我得道成佛,快走。”
然而向問天根本就是充耳不聞,他這個人就是一個死腦筋,一旦認準了誰,那必將生死與共,從不放棄。
最終,向問天在三個妖將的合擊之下,那真是差點兒身死道隕,幸虧老韓頭和及時趕到的曲高和救下了他,這他們三人才也因此連忙逃跑。
五天四夜,整整的五天四夜,老韓頭背著向問天是一步不敢停,一下也不敢歇,他們三個馬不停蹄的就來到了華州,找到了小神醫薑德逾。
“混小子,我該走了,有緣再見。”
不等向問天回應,老韓頭就像風一樣的離開了,盡管他如何舍不得,但是對方早就已經沒有了蹤影。
之後向問天便與薑德逾和獴獴結識到了一起,他們一起去過長安,一起去過開封,一起去過洛陽,還一起去過蘇杭等等。
過了一段時間,由於醫館的事情實在太多薑德逾根本抽不開身,所以向問天就又開始獨自遊歷了……
直到某一天,睡夢中的向問天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一個非常溫柔的聲音:
“你的殺場煉獄遲早都會失控,到時候你將徹底成魔,無人能識,你必將親手殺死自己的在乎之人,如果你想要避免這一切,那就去龍嘴瀑布,那裡是解開一切答案的鑰匙。”
所以,向問天來到了龍嘴瀑布……
然後,他結識了一個穿著生命綠俠裙的受傷姑娘,宇文彩璿!
“這個女人和人道信使好像啊,該不會是她的女兒吧?”看到宇文彩璿厭惡的眼神,向問天思考道,“宇文瓊舞可是對我有大恩呐,既然如此,既然我無法回報實力高強的她,那就回報給她的女兒吧?這應該是一樣的吧?”
於是,他單方面的就決定了要保護好宇文彩璿,至少等把她交到雲兄弟倆的手中。
“該死的,你這笨蛋怎麽這麽蠢?”
“混蛋,你找死啊,你信不信我斬了你?”
從此之後,兩人的吵架聲真是不絕於耳,真是一丁點兒都沒有停息的時刻。
有那麽一瞬間,向問天真想掐死這個高傲自大的女人,她太目中無人了。
然而又有那麽一個瞬間,向問天忽然發現這個女人似乎也挺好玩的,長得也不錯,馬馬虎虎還能看的過去。
“混蛋,和我們一起吧,你和我,再加上雲師兄們,我們一定可以改變這個亂世的。”
“笑話,我向問天獨來獨往的,何曾……”
“混蛋,我會幫你的,和我在一起吧?”
此時此刻,金鱗甲光護體的向問天被怪樹層層包裹,他的保護膜上不僅擠滿了各種各樣的無面大頭,而且還有密密麻麻的胳膊手掌和舌頭。
“彩、彩璿?”向問天眼皮抖動的低語著,他正在閉眼掙扎,“對啊,我還有彩璿呢,我還有彩璿等著我呢,這笨蛋和我說好要一起拯救天下蒼生的。”
這時,向問天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既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也看到了它們的內心,那是一個被空靈劍吸取了所有美好幻想的內心。
“你們其實也很痛苦吧?”向問天看到了它們的掙扎和祈求,“你們不像我這般幸運,雖然時間很短,但我至少還擁有了一段時間。 ”
向問天是修大道的,道家講究自然規律;
老韓頭是修佛道的,佛家講究因果循環;
雖然兩者有區別,但有一點是相通的,那就是懲惡揚善,除魔衛道。
儒道講究仁義禮智信,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君子,亦或是大俠,那就應該懲眾人之所惡的惡,揚眾人之所善的善,除眾人之所害的魔,衛眾人之所道的道。
就像老韓頭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把你們對於這個世間的所有不滿和失望全部交給我,把你們心中所有的絕望全部拿出來,我向問天來者不拒,照單全收。”
這時,整個黑潮大海全部沸騰了……
“只要你們能得道,那就來吧,我向問天願意試上一試。”
此時此刻,向問天氣勢全開。
“既然我的殺場煉獄遲早都會反噬,那還不如物盡其用,爭取為你們做一點力所能及之事。”
深吸一口氣:
“殺場煉獄,開!”
【彩璿,覆巢之下,豈有安卵,此生能夠結識你,我向問天……足矣】
突然之間,整個黑潮大海莫名的披上了一曾濃重的黑金紫雲,而且向問天現在也變成了一個身著紫金血紅殺袍的無敵魔君:
“殺!”
頓時,他的身後就猶如深淵魔物一般的,無窮無盡湧現出來了所有自己曾經殺過的人。
至此,一場堪比整個天下徹底大亂的殘酷廝殺,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