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兩人還沒覺得樹洞有什麽,只不過就是在幽綠的光線中,墨色的樹根和白金色的根須錯綜複雜,地勢也盤窮臥龍。
然而隨著他們的逐漸深入,漸漸的,兩人就發現了這裡的別有洞天。
比如頭頂上的樹根們,有的像是驚恐萬狀的人臉,有的像是抬頭凝望的角鹿,還有的則看起來像是正在跪地認真祈禱的女人?
再看地面,此起彼伏的地面上不僅有著各種絆腳的凸起樹根,而且還隨時有可能深陷進去,彩璿剛剛就不小心的踩到了空處,不過她很靈敏,所以一點事兒都沒有。
繼續向前,兩人一邊可以透過周圍的縫隙看到外面的藍天白雲,一邊還發現了一個更令自己覺得有些厭煩的事情。
那就是這裡越來越像一個由樹根統治的真實天下,甚至前面還有一個看似巍峨挺拔的大山。
“該死的,這裡怎麽這麽麻煩?”向問天有些累了,不知道為什麽,這裡比外面好像更耗費心神,“你還好嗎?”
“我還可以,沒事。”彩璿其實有些氣喘,因為這裡好像真的就像外面的世界一樣,他們真的無形之中走過了一個個大山,而且前面還有一個呢,“再堅持一下吧,前面估計是最後一個了。”
雖然困難,但好在這裡全是樹根,所以上山的時候根本不愁踏腳石。
只見沒有幾下功夫,兩人就一前一後的輕飛了上去,可還沒等向問天站穩來觀察前方的情況呢:“哎呦哎呦,你、你這笨蛋快放手!”
原來是彩璿腳下沒站穩的不小心拽到了向問天的頭髮,後者現在正齜牙咧嘴的。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剛剛沒有站穩。”彩璿連忙不好意思的道歉,“你沒事吧,要不要我……”
“別,你的爪子還是離我遠點吧。”向問天一邊拽回了自己的頭髮,一邊畏懼道,“我可不想二次受傷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彩璿有些累了,其實向問天也在硬撐,這個地方真的很詭異,不僅僅只是身體上的疲倦,還有精神上的懈怠。
“別慌神,小心中了這裡的埋伏。”向問天冷靜道,“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然後空乏其身,別被它們影響了心智,就當做磨煉道心吧,這不是我還在呢嘛,問天哥還在呢,別怕。”
“討厭,誰需要你安慰啊。”彩璿本來都有些累了,誰知向問天一下就逗樂了她,“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你明明也喘氣的不行。”
向問天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麽,有些事兒他自己心裡清楚就好,沒必要全部都告訴給這個笨蛋。
然後,他轉身看向了前方,那裡依舊是交錯縱橫的樹根們。
不過,有一點不同的是,前面居然出現了五個岔路,不只是正常的幽邃長洞,而且上面和下面也各有兩三個一眼望不到頭的洞口。
這下兩人有些犯難了,該怎麽選呢?
“你怎麽看?”向問天看向了彩璿,同是劍道的她應該會有更靈敏的感應吧,“你有什麽想法嗎?”
“這些應該都是真的,無論我們選哪一條最終都會到達那個地方。”
“是嗎?那就隨便選一條趕緊走吧,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
由於前方的那個最近,所以兩人也不故意挑選了,直接就果斷的走了進去。
對了,期間彩璿還主動的抓起了向問天的左手:“看什麽?幹嘛這麽驚訝?”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向問天一時半會兒竟然想不起描述彩璿的詞,
“就是那個跟你永遠不搭的詞叫什麽來著?” “哼,別廢話了,保留氣力以防萬一吧。”
這裡的樹洞相較於之前,明顯的收緊了許多,不僅有了一種秩序的樣子,而且還有了一種長廊的感覺,甚至樹根們也越來越整齊,越來越恭敬。
“問天?”
“看樣子我們到了。”
向問天緊張的抓住了彩璿的手,因為這時他感覺到了一個很不友好的氣息,一個他很厭惡的氣息,就好像是一種固步自封,執迷不悟的泥潭氣息。
“彩璿,你要記住!”向問天說話了,“無論發生了什麽一定要冷靜,你有能力改變一些東西,千萬不要為了所謂的塵緣而放棄,天下很大,我們只不過滄海一粟,你能做到嗎?”
“當然可以,你不要小瞧了我宇文彩璿。”
“那就好,走吧。”
兩人閑話的過程中,他們走出了洞口,也因此看到了洞外的完整景象。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個似圓之地真的很大很空曠,少說也有幾百丈,甚至是幾千丈的直徑距離。
雖然是在無邊落木的密集圍繞中,但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的拘束,再加上周圍縫隙的藍天白雲和頭頂上方百丈處的露空高天,這裡真的有一種安寧靜謐,那是一種皮膚都能感受到的平和,與愜意。
接著,抬頭欣賞的兩人還看到了一個東西,一個大約處在中心處,目前還處於溫順階段的冷白色小型颶風。
而在颶風風眼的最高處,那裡似乎有一個看起來是墨黑色,但邊緣是熾白色的,大約短劍長度的漂浮枯枝?
如果看的仔細,那麽就會發現這個枯枝是真的普通,不僅沒有任何特色,而且它的身上還有著至少八個的分支凸起,看起來就真的像是一個燒火柴。
“問天,這、這該不會就是……”
“解方寸不僅是一個真正的大俠,而且還是一個真正的大師,一代宗師。”向問天看著上面欣賞道,“他對於兵器一直都有著自己獨特的理解,他也在不斷的突破人們對於兵器的傳統概念,不只是外形,還有兵器誕生的意義。”
這時,向問天看向了正在抬頭欣賞的彩璿,她在看劍,而他……在看她。
“你的驚虹劍不就是這樣嗎?”
“的確,它們看起來真的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彩璿感歎道,“雖說兵器是傷人利器,是為殺戮而生,但是我現在覺得,這好像也不妨礙它們可以自由存在,兵不血刃,化乾戈為玉帛或許才是它們的終極意義。”
文雅的颶風外,看到彩璿如今的樣子,向問天似乎放空了一切:“好美。”
“是啊,它的確好美。”
“我不是說它。”
彩璿好奇的轉頭看向了向問天,看向了向問天的眼睛,然後,她羞澀一笑:“謝謝。”
接著,兩人開始觀察周圍了,也就是在這時,他們看見了一個在這片區域最中心處的高大青銅香爐,大約兩三人高五六人寬的樣子。
颶風就是從香爐裡出來的!
不過,不只是如此,香爐的側後方還有兩個人:
一個是背對他們的男人,彩璿很熟悉,這個人正是彭翔;
而另一個則是彭翔面對之人,她是一個女人,一個禪坐而平心靜氣之人。
只見她穿著淡金的鳳翅彩裙,頭飾也是雍容華貴的裝扮,再加上不俗的相貌和高貴的氣質,這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
但有些可惜的是,她其實已經死了!
向問天和彩璿開始接近,雖然距離不少,但周圍沒人催促,也沒人管束,所以他們的前行看起來是自由又自在。
“小問,”就在他們來到香爐的跟前時,他倆還沒開口呢,彭翔卻率先說話了,“你最終還是來了。”
“小問?”
向問天疑惑的看向了彩璿,不過後者眨眨眼,表示這都不重要。
“老爺?”彩璿對這個人還是頗有好感的,他真的有一種自己父親的味道,“您這是?”
“你們是來取劍,還是救人?”
“你這老頭哪裡話?”
彩璿還沒開口,向問天就大大咧咧的當即搶答,他不喜歡別人給自己定義方向,他不喜歡自己的選擇受到約束和限制。
“我們即是來取劍,也要救人。”向問天一副我全都要的樣子,“識相的話你就乖乖投降,否則我一掌打爛……哎呦!”
“不許對老爺無禮!”
眼看向問天這家夥對自己父親的好友如此無禮,彩璿不經意間的竟然想到了自己父親和向問天見面的場景。
在她的想象裡,這倆人可能會打起來吧?
畢竟自己的父親雖然會開明,但是他也總喜歡約束和教導自己和弟子們,再加上他也一直都有顆武者的心,面對高手不可能忍住而不動手切磋的。
反觀向問天,這混蛋一副無法無天,自由自在的,別說他人的老爹了,就是自己視為親人的老韓頭,那也是該動手時就動手,一點兒也不顧及情面。
當然了,這混蛋也是經常被揍個半死,這或許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吧。
可要是父親和向問天在一塊兒,這下怎麽辦?自己要幫誰?
父親雖然很強,但向問天也確實不弱,況且這混蛋經常下手沒輕沒重的,自己的屁股不就是最好例子嗎?
“你就不能對長輩尊重點兒嗎?”
“尊重又不能當飯吃,”向問天反駁道,“再說了,誰知道這家夥是不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老爺不會的,我已經了解過了。”
彩璿曾經也有過懷疑,但經過相處和滕雨的交流後,她覺得彭翔是一個正人君子。
“你這笨蛋何時會看人了?”向問天不屑道,“當初那肥遺老頭的苦還沒吃夠?”
“那、那也不能一朝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繩啊,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天下還是好人多的,否則這世間早就沒法待了。”
“話是沒錯,天下的確好人多。”向問天肯定道,“不過像老頭這種武功又好,權勢又大的,天下裡沒幾個好人。”
“不會的,我認識的一個人和他是好友……”
彩璿的話還沒說完,向問天立刻愣頭愣腦的搶答道:“那你認識的那個人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哎,怎麽說呢,有時候吧,感覺這向問天就是自己找死來著。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烏鴉飛煤堆,王八找……”
“你找死啊向問天!”彩璿怒道,“你這混蛋說話怎麽口無遮攔的?”
這倆人又打鬧起來了,彭翔倒是在一邊靜靜的看著,不知道他在心裡想什麽?
“你幹什麽?剛剛我們不是還很好嗎?”
“混蛋,你知道你罵的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呢?和那個人沾邊的肯定都沒有好東西……哎呦哎呦,好疼啊!”
過了一會兒,看到他們好像還沒有平息的意思,於是彭翔轉頭看向了那個女人,語氣沉重的說道:“哎,誰能想到就為了一個女人,最終卻會變成這個樣子,你說呢,三夫人?”
這時,彭翔抬頭看向了高天,旁邊的兩人還在吵吵鬧鬧:“誰能想到一代宗師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墮落,而且還是為了一個唐僖宗李儇的妃嬪?”
世事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