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的匆匆而過,天地之間轉眼就來到了戌時的結末,黑夜降臨,墨色沉落,除了偶爾試探的蟲鳴和不甘的風聲之外,整個大山裡是萬籟俱寂,互不干涉。
大有一種風平浪靜,相安無事的承諾?
然而忽然間,山腳上的一個瑤族小村莊,義憤填膺的就打破了這無聲的沉默。
只聽那裡除了氣勢雄厚的男人猖狂大笑聲,和冷酷無情的兵器交接聲之外,其余的就剩下了怒罵聲,吼叫聲,哀嚎聲,求饒聲,血濺聲,哭喊聲,還有那女人們撕心裂肺的求救聲。
整個村子完全陷入了一種火海煉獄之中。
不過就在山賊們大肆劫掠之時,村子裡的一個草垛上卻四平八穩,事不關己的躺了一個穿著灰藍短衫,棕黑長褲,輕微露出前胸,並壯如鬥牛的年輕男子,面相中雖有和氣,但整體上還是彌漫著一種冷漠之意。
對了,他的旁邊還放了一把大概八尺有余的桑柘步槊。
他似乎正在打盹兒?
“公子,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或許是走投無路了,一個趁亂逃過來的女子癱坐在地上,苦苦的哀求著這個人,她已經被撕掉了雙袖,頭飾也不見了,長發遮身,臉上的淚痕幾乎都要凹陷進皮膚了。
後邊的兩個山賊像是玩耍著獵物一般的,慢慢悠悠走了過來,同時言語之間還在威脅著這個女人:“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否則扒光了你吊在樹上當花燈,哈哈哈……”
“公子,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女子恐懼極了,一邊膽戰心驚的哭求著,一邊還在蜷縮的靠近男子。
“與我無關。”
冷漠的四個字頓時擊潰了女子最後的心理防線,再加上山賊已經抓起了她的胳膊,絕望的她再也忍不住了,衝著男子就陰毒的烈聲詛咒道:“你會不得好死的,你一定會下地獄的!”
接著她就被大笑的山賊扛著走了,同時還在不停的掙扎詛咒著,聲音越來越遠。
“哼,我又沒有傷害你,只不過是袖手旁觀,置身事外罷了,為何如此詛咒我?”男子睜眼了,冷漠的看著天上稀疏的星光,“我當初命懸一線,孤苦伶仃的時候,你們不也是【與我無關】嗎?”
男子安靜的看著天空,根本不管不顧周圍的哭天喊地……
“一群卑劣下賤的畜生!”
就在山賊們無惡不作的時候,有人趕到了,是一個劍修三人行。
一個不惑之下的中年男人,一個斜發遮面的年輕男子,還有一個長發兩端各有一個小辮子的年輕女子。
刷刷刷的,山賊們當即就包圍了他們,大約十七八個,人人面相凶惡,磨刀霍霍。
“殺了男人,搶走女人……”
其中一個山賊的話還沒說完,女子當即劍光一閃,山賊的喉嚨頓時就猶如奔騰的瀑布。
“該死!”
不由分說的,山賊們立刻就衝了上去。
刀光劍影,血雨腥風!
也就是五六個回合吧,山賊們就被擊殺六人,重傷三人,反觀劍修們則是氣定神閑,毫發無傷,剛剛的那名女子也被他們救下,藏於身後。
剩下的七八人知趣的退下了,但他們依然還在周圍虎視眈眈。
“好劍法!”
這時,山賊的頭領出來了,這是一個後腦杓梳著小短辮的男人,大約而立往上的年紀,一手纏著蒼松軟劍,一手抱著光溜女眷。
“樂六軍,
你好歹曾經也是一名前朝的翎麾校尉,如今怎能如此自甘墮落?” “你既然都說了前朝了,還有比這個更充分的理由嗎?”
樂六軍一邊撫摸著不敢言行的女人,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對面倆男子倒是無所謂,倆女子則是有些眼神飄忽的不想看面前的場面了。
“再說了,行俠仗義,為國為民哪能比得上為非作歹,隨心所欲,人生不易,何必要委屈了自己,再便宜他人?”
“歪門邪道,多行不義!”
“哼,歪門邪道?”樂六軍不屑的冷笑了,“你可知道正是你所謂的歪門邪道,才讓我在這世上可以遊刃有余,無所顧忌?”
“你既有如此本事,且不說匡扶正義,除暴安良,可你怎能……”
“彭毅,你這老家夥還真是蜜罐裡長大的老鼠崽,言語之處怎麽字字都令人作嘔不堪。”樂六軍開始操控蒼松軟劍撫摸女人了,“你難道不懂得,做義士比做惡人需要更大的代價嗎?”
突然,蒼松軟劍發力了,那名女子瞬間就被切割成了好幾塊,毫無征兆。
“放肆!”彭毅怒發衝冠的就出手了,“你這孽畜豈能再留你於世。”
“表妹小心應對,我去相助彭叔。”
“表哥小心!”
說著男子也迎向了樂六軍,同時剩下的山賊們則是對這個女劍客一擁而上,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想除掉我,那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樂六軍的軟劍靈動敏捷,出其不意,相較於對面的硬劍,他竟然一時之間佔了些許上風,年輕男子的衣襟都被劃破了。
屆時他還抽空瞧見了另一邊的女劍客,既保護著她人,還遊刃有余的對抗著山賊們,樂六軍笑了。
“那個姑娘不錯,我邵恩澤老弟要了!”
言語之間,樂六軍的軟劍此刻更加的縹緲鬼魅了。
“大言不慚,癡心妄想!”年輕男子暴怒道,“今晚就是你們這群惡徒的葬身之時。”
愈發凌厲的與樂六軍廝殺的間隙,彭毅卻面色沉重了,因為他直到現在還沒瞧見樂六軍口中的那個人,就是那個邵恩澤。
據說樂六軍之所以戰無不勝,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那個邵恩澤,就是因為那個驚寂十八槊。
江湖傳聞邵恩澤其實是一個武學世家的小公子,只不過因為被人覬覦了家族武學奧義,所以全家被設計滅門,只有他幸存了下來,最後無意中被樂六軍撿到。
因此相較於樂六軍這個邪道大滿的家夥來說,那個邵恩澤也是此行的重中之重,彭毅一直都在留心著他的蹤跡。
血光一劍,女劍客直接斬掉了一個山賊的右臂,緊接著就是一個封喉。
這時山賊還剩下六個,一個輕傷,不過女劍客此時也是有些氣喘籲籲,面頰滑珠。
因為她不僅要同時面對七八個人,而且還得保護身後的那個姑娘,她現在有些力不從心了,她低估這群山賊了。
“你先走,去北江彭府。”
“可、可是女俠小姐,你們怎麽辦?”
“不用管我們,你快走!”
“殺了我們這麽多弟兄還想走,今晚必須拿你們打牙祭,廢了她們。”
“快走!”
說著女劍客就擋在山賊的前面,與他們又繼續廝殺了起來,她得為那個姑娘爭取離開的時間。
這一幕剛好被興趣使然的邵恩澤看到了。
對於他來說,山賊們可有可無,命如草芥,這種東西隨時都可以補充,世間根本不缺。
他只在意樂六軍這個大哥!
鐺鐺鐺的三段劍聲,三人分開了,此刻的樂六軍明顯的有些氣息不暢,他的面色都有些淤紅了。
“北江彭府的馭咒劍法果然名不虛傳。”說完樂六軍的嘴角就滲出了鮮血,“不過那個姑娘看起來,好像並沒有掌握到精髓。”
此刻在五個山賊們的圍攻下,女劍客真的有種獨木難支的感覺了,她的左臂上好像都有血痕了,身上的衣服也被劃破了好幾道。
“快去幫她,樂六軍交給我。”
“彭叔小心!”
男子其實也很擔心,他立即就趕過去了。
眼看彭毅信心滿滿,樂六軍笑了:“哼,彭毅,你真的覺得你能殺了我嗎?”
彭毅剛想說話,這時他的表情凝重了,因為在他的視線裡,邵恩澤扛著桑柘步槊,穩健的走過來了。
“驚寂十八槊雖然威名赫赫,但是天下武器,必有一破。”
“是嗎?”
樂六軍的話音剛落,邵恩澤出手了,那真的是快如閃電,勢若驚雷,彭毅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全神應對。
劍槊相接的瞬間,火花四濺,電弧閃現,那激烈的場面一度引燃雙方真氣的執念,一個棕黃色,一個冰冷色,外人不知的話還以為上古凶獸的重生再現。
“如此的神力,你何必再助紂為虐?”
“休得多言,救命之恩大於天!”
突然的一個挑刺,彭毅猝不及防的被劃破了右臉,他趕緊撤步後退,血流緊密的跟隨著他的步伐。
不過邵恩澤並沒有因此打住,反而更加凶狠的趁勢追擊了過去。
倆人當即又拚殺了起來,你來我往,殺氣騰騰,不過由於一寸長一寸強的道理,再加上邵恩澤本身就實力強勁,彭毅漸漸的有些招架不住了。
“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
彭毅被邵恩澤激怒了,這時只見他灑劍一揮,棕黃色的劍氣立刻逼退了邵恩澤幾步。
這時男子才剛剛來到了女子的身邊,可見彭毅和邵恩澤的對決是多麽的激烈。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樂六軍不見了,此時並沒有人注意到。
“如此不明是非,這世上留你不得!”
“朝生夕死的世道,是非何用?”
瞬間,兩股真氣猛烈的相撞了,不僅周圍狂風大作,而且還吸引了其余人全部的目光。
“那也不是你殘暴不仁的原因,咒怨劍身!”說著彭毅雙手持劍的就斬了下去,斬向了邵恩澤,“世上像你這樣的人太多了,何苦又再為難他人!”
“這與我無關!”邵恩澤怒吼一聲,“被天下舍棄之人,必將舍棄天下,驚寂破空槊!”
這時只見那棕黃色的濃鬱劍氣中,還蘊含了一股非常奇異的,凝而不聚的水墨丹青,好似一個發散的黑色荷花。
而邵恩澤的真氣中什麽都沒有,就只是一股非常非常凝聚的冰冷色加聚槊身。
緊接著,兩股勢不兩立的幻身兵器就這麽的強勢撞擊了。
刹那間,真氣的交界處不僅電光火石,而且好像還真的幻化出了兩股凶猛巨獸在廝殺爭鬥,一個檮杌,一個猰貐。
眾人不由得的都看花了眼……
然而下一秒, 時間停滯了!
因為這一刻,就只是僅僅的這一刻!
不僅邵恩澤的步槊衝散了彭毅的劍氣,而且他還勢如破竹的直接一槊穿喉。
“彭叔!”
“彭叔!”
男子和女子瞬間猶如天雷轟頂!
“哼,還敢擔心別人?”
突然,蒼松軟劍出現了,它直接就切斷了男子頭顱和身體的聯系……
“表哥!”
女子這下徹底呆住了,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表哥的頭顱從空中慢慢的跌落到了地上,然後咕嚕咕嚕的滾到了一邊。
至於她的彭叔,則是被邵恩澤真氣控制步槊的一個寸動,接著全身炸碎成塊,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
這下終於安靜了,不只是女子癱坐於地的安靜了,就連剩下的五個山賊也安靜了。
再看剛剛跑出去的那個女子,一邊在山路上口中不停的念叨著【北江彭府】,一邊身形不穩大有隨時倒地的仍艱難前行,她現在的面目已經無法用任何言辭形容,而且眼睛裡就剩下了一種可能。
不過就在這時……
“喲,這姑娘怎麽這樣就出來了?”
“認真點,那一看就是遇難了!”
誰知有兩個年輕男子來到她面前了。
一個幾乎是黃金體的光頭,面目英俊,肉眼可見的刀槍不入,這個男子是長生寺的富言。
一個長發束髻,面目有些滄桑,嘴角有著淡淡的短須,身著灰黑色的長袍,這個男子是了生界的薊隨風。
他倆是結伴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