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內城家家戶戶迎新年,天空也被大量絢麗繽紛的煙火渲染的五光十色,亮如白晝。
外城仍舊死氣沉沉,寂靜如淵,森冷漆黑的老鼠巷內除了狂風呼嘯聲,全無半點過節時的氛圍。
一燈如豆的小屋裡,
方平宛如一尊雕相般的豎立在廚房門口,方瑩手腳並用的趴在方平背上,小臉枕著方平肩膀,嘴裡含著一顆栗子酥,讓味蕾慢慢品咂其中滋味。
嗅到廚房裡飄出的肉香氣時,方瑩口水不知不覺就流淌在了方平的肩頭,方平也不嫌棄,在他的監督下,李柔下夠了料。
一盤臘肉炒野菜,一大盆高粱米飯,方平帶回來的老母雞也被拔毛洗淨後,煮成了一鍋雞湯。飄著一層金黃油漬的砂鍋裡,雞肉糜爛,香氣濃鬱。
端到桌子上後。
一家三口坐在了一起。
“吃吧,雞腿給你。”
方平將煮爛後,浸透了湯汁的雞腿,夾到了方瑩的碗裡。
……
……
內城。
醉香樓。
街道上掛滿了大紅燈籠,人來人往,川流不息,道路旁還有穿著新衣,拿著炮竹的頑童,成群結隊的穿梭在大街小巷上。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安定繁榮的景象,和外城判若天淵。
來往無白丁的醉香樓裡亦是熱火喧天,有三五好友齊聚一堂,也有親朋好友推杯問盞,三樓靠窗的包間裡,幾個年輕人坐在一桌,評頭論足,暢談理想。
忽然一人舉杯:“鄭月小姐肯賞臉來,我真的是喜不自禁,鄭總鏢頭的赫赫威名我也是敬仰已久,從今往後,咱們可要多聚聚。”
起身的青年,二十歲左右,面目端正,器宇軒昂,一身華服長袍格外奪目。
白雲飛是以微笑的看了眼被自己拉來的鄭月,這是他的小圈子,在座的都是內城年青一代內的翹楚,背景深厚,家財萬貫。
鄭月雖然是外城來的,可武道八品的實力,爺爺還是福威鏢局總鏢頭,有資格融入到這一場聚會中,也理所應當的得到了認可。
接收到白雲飛的目光,鄭月起身,回應了華服青年:“承蒙趙兄看得起,小妹先乾為敬。”
她爽快的幹了。
“哈哈哈,痛快!”趙子鳴也一飲而盡。
“鄭月姐姐是武道八品,我們可以閑空時切磋一下。”
說話的孫思煙,聲音動聽,一張標準瓜子臉也是玉軟花柔,動人心魄。
鄭月看了自愧不如,心頭不由自主的有些嫉妒。
可一上來就要和她切磋,這是幾個意思?
白雲飛顧盼神飛的解釋道:“別多想。這女人就是個練武狂魔,我們幾個人那個沒被她拉去陪練過?她孫家“青蛇勁”綿柔如針,你到時候也不必客氣。”
鄭月訕笑的點了點頭。
她第一次參加這種聚會,性子上又不太善交際,可在座的都是內城年青一代裡的翹楚,背後也都有著各自的勢力,她想要在山陽縣立足,就不能忽視人脈關系。
“我這裡有一樁趣事。”白雲飛話鋒一轉道:“福威鏢局內有一個雜役,四個月時間就靠著一門養生功法入品武道,性情堅毅,處變不驚,這是我對他的評價。”
眾人面面相覷。
“養生功法?四個月入品武道?莫不是武道天才?我們山陽縣還有這般鬼才嗎?”
“又開始吹牛了,鄭月小姐你是福威鏢局的大小姐,
你說說看,他是不是無中生有。” 幾人不約而同望向了鄭月。
“是真的。那雜役名為方平,原本就是我福威鏢局的一個雜役,可突然就武道入品了……”
酒桌上氣氛凝固住了。
小臉不施粉黛盡顯清麗的孫思煙,喃喃自語的道:“養生功法……這爛大街的假把式,竟能武道入品?”
“依我看,此人養生功法入品,純屬僥幸,更是自絕於武道。”
趙子鳴大笑道:“大家不妨想一想,養生功法雖然也是武學范疇,可其根本是延年益壽,強身健體,這般入品武道,那裡能和修煉了常規武學的“入品武者”相匹敵。”
“可要放棄主修功法,改修其他武學,此人未必能夠入品武道,他不是雜役出身嗎?可見是外城底層賤民,沒有人指點,沒有藥補滋養體魄,怎麽可能四個月的時間就入品武道?”
“這人的潛能已經耗盡,也真真是鼠目寸光。”
聽完這一番鞭辟入裡的分析,眾人恍然大悟。
白雲飛欲言又止,算了,還是不說了。
他要是講出方平武道入品頭一天就在鏢局演武場上打敗了一名入品多年的趟子手,那就是打了趙子鳴的臉,也是掃了眾人的興致。
“不管怎麽說,養生功法入品,氣力上還是超過普通人的,我家前院養了十幾頭惡犬,日日都有肉食滋補,壯如牛犢,鄭姐姐可以告訴那個雜役,他要是什麽時候想來,就來我孫家前院,待遇上,我一視同仁。”
孫思煙笑吟吟的講道,猶如給了方平一個一步登天的機會。
“今日是大年三十,過了子時便是大年初一,不聊其他的,喝酒!喝酒!”
白雲飛把話題撇開了。
……
子時。
大年初一。
老鼠巷深處的小平房前,方平頭上騎著方瑩,小丫頭登高望遠的看著內城天空上源源不斷綻放的煙花,笑聲如鈴間打著飽嗝。
“哥,你說內城是什麽樣子。”
方瑩嘴裡還含著一枚栗子酥,含糊不清的問道。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方平有點累了,轉身回了屋。
“今天晚上可不行睡覺~”李柔講道。
“為啥不能睡覺?”方瑩求知欲旺盛。
“這……反正不能睡覺,還有栗子酥一塊也不能吃了。”
方瑩悻悻的望向了二哥。
方平眼觀鼻鼻觀心:“聽娘的。”
第二天一大早。
李柔把昨夜沒吃完的雞湯熱了一遍, 方平吃完出了屋。
福威鏢局大門前。
兩盞紅燈籠隨風搖動,門前雜役們清掃著積雪,見到昔日和自己一樣都是雜役,現在變成了方爺的方平後,臉上不是滋味。
人間百態莫過如此,不患寡而患不均,可從古至今也沒有過“公平”二字,歷史的洪流下誰也無法阻擋。
進入到鏢局裡,方平和幾個並無交集的趟子手打著招呼。
演武場上,晨霧清冽,人頭攢動,不多時聚集了一大批人。
上午,內院傳出消息,年節已到,福威鏢局接了十幾單生意,有遠有近,遠的交給幾名鏢頭去送,離城越遠,遇到的盜賊流寇也就越多。
方圓三百裡以內的鏢,大多交給鏢局裡的鏢師去押送。
不一會,身上還殘留著幾分酒氣的白雲飛,興致闌珊的找到了方平,笑道:“昨天晚上喝了不少,早上又被幾個朋友生拉硬拽的喝了幾杯。
你都知道了吧,鏢局來了不少訂單,我也分配到一單,去兩百裡外的左家莊送一批貨物。”
福威鏢局秩序分明,鏢師麾下有固定的趟子手,方平早先就選擇加入白雲飛的隊伍了,回想起來,前段時間這家夥邀請方平去十八裡鋪走鏢,方平還給拒絕了。
這一次只怕是躲不過去了:“什麽時候出發?”
“伱答應了?”白雲飛笑的燦爛:“三天以後吧,左家莊不遠,運氣不是太差就遇不到麻煩,你也用不著提心吊膽。昨天給你的栗子酥吃了沒?”
方平一口沒嘗,好不好吃,方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