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虛無,無上無下,無左無右,時間空間亦不存在。
向外無限遠處,是環繞流淌大過整個寰宇的漆黑深海,其間周天星鬥狀的光點時不時一閃而逝。
向內無限近處,是接連內外多於一切概念的璀璨巨樹,其上恆沙河數般的葉片須臾間緩緩飄落。
一顆寶石孤獨的漂浮在內外交界之處,寶石呈雙尖六棱,密布裂痕,黯淡,仿佛失去了靈魂。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許是刹那,也許是永恆……
一道破碎虛幻的身影出現在寶石之外,他雙目緊閉,心臟處正是那碎裂的寶石,身穿的白色禮服像是為自己準備的入殮服,潔白、肅穆、莊重。
他的出現打破了這片樹與海所劃分的內外世界。
規則、又像是概念般的存在,默默注視著這一切。
“非生者,亦非死者,非過者,亦非來者。”
“既入此間,當悟永恆”
無形的波紋由內向外劃過,身影與寶石的破碎裂紋逐漸消失,最終和當初一模一樣、完好無瑕。
……
無盡的黑暗中,千河仿佛看見了一絲光亮,那是他的意識正在複蘇。
同一時間,寶石帶著千河的身影向著一片即將落下的葉片飛速掠去。
每靠近一點,樹便更廣闊許多,當寶石即將觸碰到葉片之時,那葉片已經擴大到遮蔽了樹的整體與向外的海。
……
須臾間,千河隻感到那一絲光亮擴大到了整個畫面。
“醒醒,醒醒”
“千河,快醒醒,老師在點你回答問題呢?”
依稀間,他好像聽到有人在呼喊他,還在背後輕輕的推他,想要將他喚醒。
“這是哪裡?”
像是睡了很久再醒來,千河的視線有些模糊,記憶也無法銜接起來。
他打著哈欠,揉了揉眼睛,逐漸清晰的視野讓他驟然清醒,此時的他穿著的並非是那套魔術表演的白色禮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藍白相間的校服,而他也不是那名魔術師,而是一名在課堂上睡著了的學生。
“這不可能?我還活著?”千河從座位上站起,在他人驚訝的目光裡,他從上到下自己確認了自己的身體是否完整,期間還打了自己一巴掌,疼痛感讓他排除了做夢的可能性。
他努力的回想起那些曾經他所經歷的人與事,但就像夢中的景物一般,逐漸淡出了腦海,他想抓住什麽,但最終一無所獲。
從講台上,一根粉筆頭如利箭般射向千河,他卻仍低著頭渾然無知。
刹那,就在即將射中他的眉心時,他條件反射的用兩指將其夾住,隨後便松開手指任由其落下。
“我去,千河,原來你是武林中人啊?”
周圍傳來一陣呼吸聲,但唯獨身後傳來驚訝的呼喊,千河轉身看去,那便是先前將他喊醒的人,那是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戴著眼鏡、眼睛小而有神,頭髮相較於這個年齡段常見的寸頭而言有些長但很整潔,同樣穿著一樣的校服。
千河看著那張面孔,陌生感撲面而來,但緊接著便浮現出熟悉的記憶,“你是……方遠?”
“怎了?睡了快一節課,認不出我來,你睡迷糊了?”,方遠看著千河反應感到有些有趣便笑了出來,但緊接著他的笑容便飛快消失。
“上課睡覺,還說悄悄話?千河,這題你要是答不上來,那我可就要好好和你的家長談談了。”一名穿著得體、面容嚴肅的中年女教師站在講台上,
用激光筆對著黑板上的一塊區域不斷的畫著圈。 千河抬起頭看向講台,那是他的數學老師,王曉梅,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出現在這裡,但即使要做些什麽事情來驗證猜想,那也必須等到下課甚至放學才行啊。
“所以,現在的目標是,解開這道題。”千河走向講台上,從粉筆盒中挑選了一個淡黃色的粉筆,看向了黑板上的題目。
念頭一動,下意識的千河的黑瞳之中便浮現出淡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視野內,黑板上的字跡卻逐漸發出微光,他順著題目一字一字看去,題目的解析過程i自然而然的出現在腦海裡,同時黑板上也浮現出了相同的解題過程和答案,他用余光觀察起站在身側的王老師。
王老師的視線牢牢盯著題目,絲毫沒有察覺到千河的動作,“難道只有我的視線裡會出現解析的過程和最終結果嗎?”,不願多想,生怕被其他人發現自己的變化,他有些著急的將那解題步驟飛快地抄寫了上去。
千河一邊抄寫,一邊看題,就在他抄寫結束,手停在空中之時,他好像忽然間就明白了這道題所蘊含的知識,發現這一事實,他的手指忽然用力,粉筆從中間折斷,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教室裡寂靜無比,全都被黑板上密密麻麻的過程鋪滿,就連老師也驚異於這般另類思維的解題方式。
千河並未察覺,他只是做出彎腰撿拾的動作,但強烈的刺痛從心口猛烈的傳來,他的意識再次被黑暗籠罩,千河感到了陌生與熟悉。
“千河?千河!”
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千河飛快地在黑板上寫滿了計算公式,緊接著粉筆折斷,他彎下腰,卻突然暈倒在地。
順著王老師的視線看去,只見他雙目緊閉,眉頭緊皺,面色慘白,雙手緊捂心口的位置。
如果這一幕不是發生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根本不會將這個面孔與先前的千河聯系起來。
……
以方遠為首的同學,將他背到了醫務室,經過檢查,千河的身體狀況不容樂觀,即刻被送往了醫院,並辦理了住院手續。
在多個儀器的共同檢測下,千河被確診突發性心臟病,但好在由於患者自身的未知原因,他既不會突然失去生命、也不會喪失生活能力,但……他不能夠再使自己的身體疲勞或進行劇烈運動。
他的病情被在場的知情人隱瞞了下來,除此以外,知道真相的就只有千河的父母。
不多時,千河醒了過來,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白淨的天花板,環顧四周,白色的床簾、白色的被子、白色,鼻中嗅到了中藥的甘苦氣息,“我在病房嗎?”
就在這時,他另一份記憶突然從腦海中浮現,同樣的真實、同樣的真情意切,但唯獨,唯一不同的是,那份記憶,和課堂上的夢中片段極其相似。
在那份記憶裡,千河看到數年後的自己在和大學室友約好前往海邊時,因救人心切溺死於大海之中,隨後他的靈魂便穿越到絕世唐門世界中一個複製體的軀殼之上……記憶的最後,便是燃盡生命,意識沉寂於黑暗之中。
他艱難的起身,靠在床上,微喘,“我生了什麽病嗎?”,他心裡這樣想,但他更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麽他會有兩份記憶,一份對應現在、平平無奇,另一份則更像是來自未來,驚心動魄。
他雙目自然閉上、倚靠在床上,對比著兩份記憶的區別,想要印證第二份記憶是否真的會應驗。但千河卻發現閉上雙眼後,其他的感知變得更加靈敏了許多,他好像聽見了病房外,有人在爭吵著什麽,依稀能聽見,“心臟病”“貧血”的字眼。
緊接著,他聽見了逐漸變大的腳步聲,和小心翼翼的開門聲。
千河順勢看去,那是三道身影,最前方的身穿醒目的白褂,後方則是並排的一男一女,和第一份記憶相比,他們多了少許皺紋,眼中也透露著一股悲傷的情緒。
“爸、媽,你們怎麽來了。我已經好了,我們回家吧……”千河深知自己的家庭並不能負擔高額的醫療費用,第二份記憶中,他經常能在深夜中聽見父母的歎息。
在父母的注視下,千河的心微微顫抖,說話聲越來越低,未說完的話,不得不咽回了嗓子之中。
“咳咳,既然患者已經醒了,那正好和家屬一起通知病情吧”,醫生戴著一副眼鏡,他微微側過頭看著手上的病歷本,不去直視千河的視線,“昨天及時送醫後,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只是輕微的貧血以及疲勞,只要多調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千河的父母強忍著淚水,連忙對醫生道謝,想鞠躬但被打斷。
為了讓千河安靜的休息,三人離開了病房。
千河看向窗外,花鳥草木生機勃勃,明媚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病房,停在病床的不遠處,更別說蔓延到病床,照到千河的臉上。
他想要掀開被子走下床,去感受陽光的撫摸,但虛弱的身體讓他只能躺在無法被照射的病床之上。
疲憊感湧上心頭,很快,他沉入了夢鄉,在那,他仿佛又看到一抹熟悉的粉色身影……
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清晨,千河看向窗外,天色微明,旭光初至,敲門聲傳來,他猜測著來人的身份。
漸漸的,也許是好奇心,他想要知道是誰這麽早就來看望他。
念頭越發強烈,雙眼也散發出和昨日相似但更深的金色光芒。
視野再次變化,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阻隔都逐漸變淡化作虛幻的線條,他清晰的看見,那道站在門口躊躇不前的身影。
戴著眼鏡,眼睛有神,方遠?
今天是正常上課的時間,他怎麽會來看望我?雖然他學習不佳,但從來沒有過請假、曠課、逃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