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如果朝南走,出了一坊之外就是民宅,再往南走出兩個路口就是東市了,那時雖然人多容易找到掩護,但是也極容易跟丟。
那人既然朝北走,必然是要在虎威坊北面這條路左轉往西去。
東面和北面的坊內都是高門大族,沒有客棧。這人就算和那些人有勾結,也不可能堂而皇之的住在他們家裡,楊文玉正在想著,卻見那人果然左轉了。
楊文玉站在三層的走廊上,沿著下面的路向西看去,心中明白此人為什麽要選擇這條路了。
虎威坊西面三坊之內,也還都是以官員的住宅為主,雖然坊牆外開了些食肆商鋪,卻比南邊的民宅要少得多。
街面上清淨,人少,如果有人跟蹤,很容易被發現,而且,每個路口似乎都有人在暗中保護他。
楊文玉看了看太陽,宵禁的時間馬上就到了,此人卻並不著急,想必落腳處並不太遠。
他快步走下望樓,亮出腰牌,從街鋪的馬廄裡牽出一匹馬,直奔西面而去。
楊文玉大聲喊道:“小心了,緊急公務,閑雜人等回避。”
那人聽見,連忙站到坊牆下躲避,楊文玉瞥了他一眼,抽了馬一鞭,揚長而去。
不一會,楊文玉便來到了喜真坊的望樓下,他把馬交給了街鋪的雜役,又亮出腰牌,直奔望樓的二層。
喜真坊再往西就都是民宅了,正西面是長政坊,西北面是嘉德坊。
過了兩刻鍾的光景,那人終於來到了路口,楊文玉看著他右轉朝北,進了嘉德坊的東門。他進去沒多功夫,坊門便全都關了,沿街的商鋪也都上了門板。
“看來就是住在這兒了。”楊文玉點了點頭。
等到楊文玉回到府中,已是戌時。他正在用晚飯,小太監突然進來稟報:“金隊正求見。”
“快請。”
見到金霖風塵仆仆的樣子,楊文玉笑道:“今天可把兄弟們累壞了吧?”
“為殿下辦事,都不覺得累。”
“吃了嗎?”楊文玉指了指桌上的蜜純煎魚,“這魚做的不錯,一起吃點?”
“這,殿下,”金霖有些猶豫,喉結還是沒忍住,滾動了一下,“兄弟們也都剛回來,還在等我稟報完了一起吃飯。”
“哦,”楊文玉一拍腦門,“是我疏忽了。汪德福!”
汪德福連忙答道:“在。”
“去給廚子說一聲,”楊文玉道,“我記得還有留著兩隻羊,抓一隻殺了,給前面剛回來的禁軍兄弟烤了吃,再去拿兩壇酒送過去。”
看望好今天出去的那幫兄弟,楊文玉便讓金霖跟自己回到了書房中。
“如何?今日查出什麽結果?”楊文玉問道。
“回稟殿下,”金霖道,“城東那些田莊,規模都較小。雖然都有四百步見方的空地,卻都在堡牆之外。堡牆最大的,也不過兩百步。”
楊文玉明白金霖的意思,這些大族再囂張,也不敢明目張膽的試射車弩。
“那……”楊文玉想了想,“其實也未必要四百步見方,長或者寬能超過四百步也行的。”
金霖搖了搖頭,見楊文玉有些失望,道:“殿下,我明日帶兄弟們再去官道以北看看。”
楊文玉道:“也好,只是又得幸苦兄弟們了。”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金霖便起身告辭。楊文玉想起了什麽,問道:“今日去看了蕭叔寶家的田莊嗎?”
“看了,他家的田莊在翻修,
看管不嚴,我們還進去看了,裡面的管家倒是隨和,見我們是國公府上的,便一定要我們進去喝茶歇息。” “哦,”楊文玉不禁有點失望,“居然還能進去看?裡面都有什麽?”
“倒也平常,他的田莊就沒有堡牆,倒是他自己住的院子院牆極高,而且地基也被抬高了。他的院子只有不到一百步見方,在外面八個方向上都有望樓,望樓和院子有長廊相連。”
“哦?這長廊有多長?你剛說院子的地基被抬高,那這走廊的地基是不是也很高?”
“三百步吧,不過長廊下面是空的。哦,的確有石頭砌的地基,大概半人高。”
“哦,那倒也不夠。”楊文玉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一時又說不出在哪裡不對勁,想了一會,見金霖正在看他,便道:“哦,七郎,你趕緊去前面跟兄弟們一起吃晚飯吧,明日也不用著急,休息好了再去。”
“是,謝殿下。”
“等等,你看我這腦子,事情一多就容易忘事。明天你抽個空,去找一下劉武。就跟他說,畫像上的人我查到了,在嘉德坊,讓他去盯緊了。”
在虎威坊府中的書房裡, 蕭叔寶正坐在一張書案後聽著如萍說話。
“哦?”如萍說完之後,他拿起鎮紙把玩起來,“這麽說,是楊文玉的人沒錯了?”
“千真萬確,”如萍道,“他們進莊的時候自報了家門,我讓洪城帶人跟著他們,自己就先去楊文玉住的嘉豐坊等著,果然看見了這些人都進了楊文玉府中。”
“你覺得他們是去幹嘛了?”
“怕是真的去選地了,都是些半大的孩子而已,能指望他們做什麽?那領頭的看起來倒是穩重些,看眼神像是在丈量土地。不過,還是太年輕了,應該看不出什麽。”
蕭叔寶摩挲著鎮紙:“這個時候,楊文玉突然派人出來選地?沒有那麽多巧事。廿裡亭那邊確定都料理好了?”
“料理好了,楊文博的人去過了,什麽也沒查出來。”
“洪城說的那兩個人呢?”
“應該只是過路的,洪城的動靜太大,那兩人大概是以為碰到劫匪了。”
蕭叔寶放下鎮紙,站了起來:“暗流湧動啊!如萍,事情往往沒有我們想的那麽簡單。這些天你呆在城裡,城外讓洪城小心照料。”
“是,公子。”如萍道,“明天那個晉國的探子您見不見?”
蕭叔寶站在窗口發了會呆,意興闌珊的道:“見,也不見。你出面,我在簾子後面聽。”
“只怕……”如萍猶豫了一下,“這樣,王謝兩家會覺得咱們沒誠意。”
“他們有什麽資格跟我要誠意,”蕭叔寶哼了一聲,“想見我,他們得先拿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