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一的清晨,大安坊的坊門剛開,金霖便急匆匆的直奔劉武住處。
瞅著四下無人,他從地上找了個石頭,又掏出一張紙條裹上,扔進了劉武家的院子裡。
小半個時辰之後,劉武來到了東市。
他在東市逛了一陣,終於在一個賣羊肉的食肆旁看見了角落裡的楊文玉和金霖。
金霖穿著一身平常服色,楊文玉卻穿了身健步的衣服。
見到劉武走進,金霖和楊文玉都起身拱手:“武哥來了。”
劉武也笑著回禮:“三哥早,七哥早。”
三人落座之後,劉武也要了一份面湯。
三人默默的喝了一會,劉武看了看四周:“三哥這麽著急喚我過來,所為何事?”
楊文玉歪了歪身子,偏著頭低聲道:“那人既然是晉國的行商,自然是和晉國脫不了關系。依武哥看,那人是晉國官家的探子,還是門閥的?”
劉武轉頭看著外面,嘴裡低聲說道:“那人進入我國時用的名字是石道,我托戶部的朋友查了,這大半年來,他去過河西和幽州,這兩個月才來了大梁。晉國門閥的探子從來都是目的明確,從來不會漫無目的的在他國遊蕩。所以,這人十有八九是晉國官家的探子。”
楊文玉點點頭:“我師父說過,晉國的探子向來愛惜性命,從不會為了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動真格。他們這次大動乾戈,圍了一個都是禁軍將領的坊市,只怕是拿到了什麽真憑實據。”
“這事發生在晉國使臣被刺的節骨眼,”楊文玉喝了口面湯,“探子又是晉國官家的,誰敢說這兩件事毫無關系?”
劉武點點頭:“三哥有何打算?”
楊文玉拱手於頂:“山上那位說了,限我十五日之內查出眉目,我思來想去,眼下只有在這幫晉國的流蠅上找找線索了。”
他抬手示意劉武靠近:“我打算這樣……”
中午,石道在雅間裡吃完午飯,倒了杯茶開始漱口。
剛漱了第一遍,一個漢子衝了進來,伏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石道騰的站了起來,隨手掏了幾塊碎銀扔在桌上,跟著那漢子急匆匆走了出去。
兩人跟著記號走了兩刻鍾的時間,終於來到了建德坊,走進去沒多久,便在東南角的偏僻角落看見一個自己人正蹲在地上望著不遠處的一個破舊民宅。
那人一見石道兩人,立刻跑了過來:“在裡面,一個人。”
“幾成把握?”
“九成。”
“你跟過來的時候,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這廝是個醉貓,不難跟,我也注意了下四周,確認沒別人跟著我。”
石道看了看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微風吹過,只有樹葉的沙沙聲。
十息之後,石道衝身邊兩人比了個手勢,扭頭便往坊門走去。
兩人緊跟石道,走了幾步,回頭看了下:“大人,沒動靜。”
“行,看來沒埋伏,”石道點點頭,停下腳步,“你去後門,我去前門,你,去找輛馬車,記住,咱們動作要快,打昏了裝麻袋帶走。”
其中一人轉身跑出坊門,去路口的車馬行租了輛馬車。
等他回到那宅院門前,只見大門洞開,門板上被人用小刀釘了一張紙條。
“無能!廢物!”趙申臉漲得通紅,拍著桌子吼道。
他呼呼喘著粗氣,看著桌上的那張紙,上面寫著:“明日未時,空照寺。
” 他閉上眼睛,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揮揮手,讓伏在地上渾身打顫的手下離開:“你先去召集些人手,早點去空照寺附近候著。”
看著那人小步跑了出去,趙申又不禁在心裡暗暗罵了幾句,他站了起來,走到後院,卻見趙夢楠已經站在院門處了。
“石道中了內情司的埋伏。”
聽趙申說完,趙夢楠低頭想了想:“四叔,石道的所作所為似乎沒什麽錯處啊,附近無人,跟蹤也無異樣,動手之前,裝作要撤,如果有埋伏,自然會隨之發動。”
“也是,”趙申歎了口氣,“說起來,石道的確做了自己的本分。不過,如果是我,寧可選擇在鬧市趁亂動手。”
他敲了敲桌子:“夢兒,切記,情況不明時,不可貿然進屋,尤其在你單槍匹馬的時候。”
“是,四叔,”趙夢楠點點頭,“不過,對手挺厲害啊,他們怎麽就那麽有把握我們會跟到住所,而不是在街上動手?”
“唉,”趙申又歎了口氣,“在街上動手得有一擊必中的把握,不行還得有人幫忙善後,兩三個人肯定不夠。 我們的人在盯著虎威坊,肯定沒辦法調出人手,要不然石道也不會親自上陣,二來,咱們晉國的蠅子貪生怕死也是出了名的,所以他們才會篤定我們會選在屋裡動手。”
趙夢楠有些尷尬,她看了看紙條:“空照寺是個什麽所在?”
“在南城,”趙申展開了一幅地圖,“就這裡,附近都是平民的坊市,這空照寺佔地極大,足足一坊之地。本來是個香火很旺的寺院,但是二十年前宇文家覆滅的時候,全族的喪事都是在這裡辦,之後就再沒有人願意來這裡燒香了,附近的豪門商賈也全都搬走了,再往後就有了鬧鬼鬧狐妖的傳言,整個寺廟都荒廢了,連帶四周的坊市也只有赤貧的破落戶才願意居住。”
“他們怎麽會選這麽一個地方?”
“第一,那裡沒有官府的望樓,寺廟本身的鍾鼓樓和塔都已經破敗坍塌,最近的望樓還因為走水燒毀,至今沒有修複。”
“那我們明日早做準備?”
“已經叫人去做準備了,”趙申伸出兩根手指,“第二,附近坊市人口極多,未時之前,空照寺就跟東西二市一樣,是窮人擺攤做生意的所在。到了申時,官府差役便來清場。所以,未時正是眾人紛紛離開,差役等著進來的時候。”
“哦?”趙夢楠明白過來,“所以,他們其實隻想跟我們談談?”
“是的,那個地方,那個時辰,動武是沒有可能了。”
“他們想跟我們談什麽?”
趙申摸著胡子:“估計跟我想的一樣,也想想探探我們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