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固之沒說話,看了看楊文玉:“文玉,你覺得這床弩如何?”
楊文玉沉默了一會:“這床弩搶奪天工,但無論秦國還是晉國,都會藏在見不得人的地方,當作殺手鐧用,如今卻在這個當口突然之間出現在我們大隋。不管是誰,不管最後刺殺是否成功,這個床弩都會落在我們手上,誰會這麽傻,送這麽一份大禮給我們?就為了刺殺一個晉國酸腐文人?”
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楊文博道:“第一,誰會刺殺一個晉國使臣?晉國這次派人過來是為了和我們結盟一起伐秦,最有理由的是秦國人,他們倒也有火藥,但是這床弩上用到的機關精妙,不像是秦國能做得出的,他們也只能造些粗笨的玩意。這做事的手法倒是有點像南晉,可是晉國人沒理由做這件事情啊。”
楊固之搖搖頭:“那倒未必,晉國的王謝兩族不但與我們聯絡,也與秦國眉來眼去,與我們大隋一起伐秦,可以增加趙氏的威望和實力,這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這些門閥士族,其實大多是些短視的自私之輩。”
楊文玉道:“爹,要照您這麽說,我國的高李之流怕也脫不了嫌疑。”
“如果是他們,我倒是要謝天謝地了。”楊固之笑道。
楊文博又道:“所以這就引出第二個問題,誰造了這輛大車?如何造的?在何處造的?這大車太過顯眼,從國外運進來萬萬不可能,所以只能是在國內製造,可是要在國內製造,所要用到的工匠和材料都是官府登記造冊的,他們不可能不留下痕跡。所以……此人要有一個極大的莊園,能在裡面製造檢驗大車和床弩,還敢隱匿不在冊的工匠,還有辦法走私造弩的材料。”
“不錯,”楊固之道,“白岩,文博說的這種人家,你知道有哪些?”
白岩想了想道:“要說這造車驗弩的空地和隱匿人口,幾乎各家都有,但要說敢隱匿工匠的,也只有高家、李家和獨孤家。哦,還有些新晉的公侯,在城外剛有了田莊,還在造宅子,有工匠,有空地,也有材料。”
楊文博聽到此話,不禁轉頭去看三弟,只見楊文玉也正看著自己,兩人眼神一會,楊文玉點了點下巴,表示明白。
楊固之沒看見楊文博的眼神,卻看見了楊文玉點頭,問道:“文玉,你有什麽想法?”
“我總覺得這床弩有問題,”楊文玉摸了摸下巴,“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楊文博走過去拍了拍楊文玉的肩膀:“有時候也不用想太多,可能就是敵人愚蠢,這送上門的好東西,咱們不要白不要,再說了,伐秦還要準備一年半,這床弩我們用半年時間就能摸透了。”
“半年?”楊文玉有些訝異。
“對啊,”楊文博道,“剛剛不是說要拆出一個火器司嘛,兵器司的人手少了很多,我估計至少也得半年。”
楊固之聽見這話,問道:“這火器司要拆出來也得花時間準備,在這之前,可以先集中人手搞這個床弩。”
“對了,”楊固之想了想又道,“這火藥的威力要是不過如此,也可以先放放,我看兵部給出的東西,要麽威力不夠,要麽就是費時費力,戰場上瞬息萬變,還是刀槍弓弩最可靠。對了,這次用火藥刺殺使臣的事,倒是有點意思,將來火器司的人可以看看怎麽用火藥打埋伏,比如封鎖谷口或者城門。”
“是!”楊文博應道。
與此同時,蕭叔寶正在洗漱,
一陣涼風伴著侍女開門吹了進來,他鼻子一癢,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侍女趕緊拿起外衣給蕭叔寶披上:“主人小心身體。”
蕭叔寶摸了摸鼻子:“不妨事。對了,如萍,有什麽新消息?”
如萍一邊伺候著蕭叔寶穿衣一邊道:“車子被他們拖進兵部在城東的大院了。柳從遠和秦福都沒死,秦福已經蘇醒,柳從遠雖然昏迷,但是據說性命無礙,倒是有兩個禁軍傷重不治。所有在場禁軍都被關在城西大營,咱們的人也在裡面。玄甲衛裡的耿旗和辛霸在查他們。”
蕭叔寶沉默著把玩書桌上的鎮紙,半晌之後才道:“蓮兒,你說我這次是不是有點矯情?”
如萍呆了一呆:“是……有點,不過,主人的計謀虛虛實實,撲朔迷離,想必這些人現在已經被主人牽著鼻子走了”
蕭叔寶苦笑了一下:“李起白跟我說過,計劃要簡單有效,不可太過複雜,要無跡可尋。這一次我用火藥的方法必然會影響兵器司那幫人的思路,床弩也會分散他們的精力,但是招數越多,破綻和線索就越多。我剛剛想了下,這床弩必然會成為他們追查的線索,城外那些匠人要麽送走要麽滅口,造車的痕跡也要打掃乾淨。”
“這……這些匠人得來不易,您的宅子還在翻修,有些不在冊的匠人也說的過去,造車的痕跡我會派人去處理。秦國那邊已經說了,晉國的內應會把事情攬過去,咱們的人要是被發現了,也會把線索指向晉國,主人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蕭叔寶揉了揉太陽穴,“楊文博是個精明的人,不像楊文廣那麽好糊弄,那個楊文玉雖說是個紈絝子弟,但是也不可小視,大梁城……”
他轉頭對如萍說道:“我們得小心應對。”
如萍點頭欠身:“是。”
蕭叔寶歎了口氣:“要是李起白在這兒就好了,搞這些陰謀詭計,我們的確不如他。”
如萍沒抬頭:“是。”
蕭叔寶看了看如萍:“我們已經走到這步了,如萍,忍耐一下。”他看了看窗外,低聲道:“為了公主。”
如萍抬起頭,眼中噙滿淚水:“是,為了公主。”看蕭叔寶想說話,她又急忙說道:“只是如萍愚笨,無法幫主人分憂。”
蕭叔寶抿了抿嘴:“如萍,你已經幫我很多了。”
如萍擦了擦眼淚:“李先生應該在路上了,大梁到邊境的消息道路很快就能打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