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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三十一 苦力
  三天后的傍晚,勞倫斯被一聲足以撕裂耳膜的斥罵聲叫醒。當他睜開眼睛後,看到的第一景象便是略顯刺眼的夕陽。一個個油燈如風鈴一樣掛在營地臨時建起的柵欄上晃動著,頭頂髒兮兮的篷布擋住了最灼目刺眼的陽光,而摩肩接踵的人流則擋住了他並不寬闊的視野。在經歷了十個小時的辛勤勞動後,勞倫斯的體力早已透支到了極限。搬運物資、挖掘地基、砍伐樹木…長時間的苦力工作讓他甚至能直接躺在一堆圓木上頂著寒風呼呼大睡,多虧了其他人還在忙著工作,他的偷懶行為才沒被更多人看在眼裡。

  “再讓我躺一會,一分鍾也好。”他無精打采地哀求道。

  “十秒鍾,起不來的話晚上沒飯吃。”卡琳不為所動。

  沒有比這更惡毒的威脅了。勞倫斯艱難地翻身坐起,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他顫抖的雙腿苦苦支撐著沉重的身體,勉強沒有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

  “很好,去工作吧,記得晚上別吃太撐,不然又得吐上好久。”卡琳撇了撇嘴,指著不遠處一堆沉甸甸的木箱說道:“半小時內能把那堆東西搬完的話,今晚給你加餐。”

  說得倒容易…勞倫斯扭了扭脖子,突然抽筋了。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很少有哪個細皮嫩肉的公子哥能忍受如此繁重的體力勞動,勞倫斯也不例外。一大早,他就與工人們開始搬運木樁。粗糙的繩索一端拴著沉重的木樁,另一端則深深嵌入他脖子上的皮肉,那格外別扭的支撐點勒得他兩眼發昏,肩膀又酸又痛。

  如果不是卡琳以鍛煉身體的理由要求他和其他人一起工作,那他這輩子都不想知道,平日裡再簡單不過的舉手之勞也會變得無比吃力是種什麽體驗。他一直以為自己的身體還算強壯,但現在看來,事實並非如此。

  至少以卡琳的標準,並非如此。

  “快去。”卡琳不耐煩地催促著,一把揪住勞倫斯的胳膊,把他推入湧動的人潮中。不遠處傳來了規律而巨大的捶打聲,好像一顆顆泰坦的心臟同時跳動所產生的恢弘鼓點,沉重而有力。來往的人群一如洶湧翻滾的浪潮,爭先恐後地搬運著各種石材與木料,想盡快完成今天的任務,早點領到食物去休息。勞倫斯的臉像隻皺巴巴的橘子,他沉悶地呻吟著,小心地扭動著身體,試圖安撫被扯痛的肌肉和骨骼,雖然效果並不理想,但費了一點力氣調整狀態,讓他稍微好受點了。

  一陣陰冷的潮風從平原盡頭襲來,掃過營地,激起一陣咒罵聲和一片炙熱的汗霧。營地外圍腐爛的排泄物產生的濃烈惡臭伴隨著冷風彌漫到每個人的鼻子裡,混著又鹹又酸的汗味讓勞倫斯的眼睛隱隱作痛。

  “再快點,你們這群懶鬼!還有二十分鍾開飯,完不了工誰也別想吃飯!”一個強壯的中年士兵大吼道。這道命令像是為疲憊的人們注入了新的活力,大多數人都開始更加賣力的工作,也有少數餓得前胸貼後背的人急忙湧向正在冒炊煙的帳篷,而把守在那的士兵們只是不屑地晃了晃手中閃亮的戟鋒,就讓那些企圖偷懶的家夥們老老實實轉身離開。勞倫斯舔了舔嘴唇,扛起一個裝滿鐵塊和銅皮的物資箱,以一種令人煎熬的速度順著人流緩慢向前蠕動。並不能說勞倫斯矯情,酸臭、饑餓、寒冷、長時間的重體力勞動,隨便拎出哪一項都是讓人難以忍受的折磨。更別說當這些痛苦疊加在一起時,產生的壓力足以讓一個沒受過苦的人意志瀕臨崩潰。

  勞倫斯突然感覺一隻溫暖的手從側後方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

他回過頭去,是滿頭大汗的菲麗絲。她抱著一捆綁好的箭矢,氣喘籲籲地跟上了勞倫斯的步伐。她很髒,衣服上沾滿了油脂和灰塵,但在勞倫斯眼裡,她的笑容卻很真誠。  “很累吧?等地基打好,工作就輕松多了。告訴你個好消息吧,晚餐有雞蛋和燉肉!”

  勞倫斯哭笑不得的撇撇嘴,一時語塞。看菲麗絲都比他能乾,這讓他多少有點尷尬。但偏偏虛弱的身體已經擠不出更多力氣供他逞強了,想到這他就更難受了。

  “啊,那真是太好了。”勞倫斯苦笑著歎了口氣,“可惜一想到得把活乾完才能吃飯,我就怎麽也高興不起來了。”

  像是在打擊勞倫斯剛好轉些的心情,那個負責下令的士兵又大喊道:“今晚供應燉肉和雞蛋,數量有限,前一百個完成工作的人有份。不想繼續吃土豆烙餅和醃菜的話就手腳麻利點!”

  “沒關系,你今天沒少乾活,肯定有…”

  菲麗絲話音未落,那士兵就又補充道:“特別聲明,我們虛弱的領主大人及其親友沒有特權,速度慢的話一樣得吃烙餅和醃菜!”

  “我*!”勞倫斯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回頭看了看摞成一座小山的木箱,又看了看歡呼鼓舞的人群,十分乾脆地把木箱往地上一撂,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他並不是個脾氣暴躁的人,但也不是毫無脾氣。哪怕那士兵的陳詞不要那麽直白,稍微帶一點點幽默,他都不會這麽惱火。然而士兵們和卡琳一樣,他們的性格中都沒為說笑留下多少空間。

  “嘿,別這樣。”菲麗絲蹲下身,湊到勞倫斯耳邊小聲說道:“現在大家都在看你,這樣不…”

  “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喜歡看我笑話?好啊,沒問題,隨便看。”勞倫斯賭氣似的躺在了地上,罵罵咧咧地背過身去。

  現在他越發懷念自己的故鄉了。那個世界有便捷的交通、強大的生產力、友善的同胞。而這個破地方什麽都沒有——信息閉塞、制度原始而落後、到處是不懷好意的變態和野蠻人。他受夠了,哪怕卡琳會訓斥他、踢打他,他也不想再動彈了。

  “快起來,再堅持一下,很快就…”

  “我可去*的吧!”勞倫斯破口大罵道:“憑什麽我要比別人出更多力,還不能吃頓好飯?從早晨開始,只有我是一個人拖整根木頭,只有我一個人搬的是鋼鐵,只有我一個人掄起斧頭劈了所有柴。誰*的出力比我多?是你?你?還是你?”他指著幾個看熱鬧的工人罵道:“看你*的臭*!我一個人做的工比你們仨加起來還多,滾!”

  他喘著粗氣,眼中洶湧的怒火逼退了那幫想看熱鬧的家夥。確實,卡琳給他分配了最辛苦的工作,還要他必須一個人完成。也許剛開始勞倫斯還能安慰自己,這只是一種磨礪意志的方式,但現在他氣得隻想打人。

  “我提醒過你了,永遠都不要覺得你的試煉會比預想中輕松分毫。”卡琳來到勞倫斯身邊,嚴肅地盯著他,“確實,你的工作要比他們繁重得多,因為他們不會成為掌握一切的強者。現在給我起來,完成你的任務,不然就沒飯吃。”

  勞倫斯搖搖頭,因不滿沒有提前得到鼓勵而耿耿於懷,不肯動彈。他的體力已經被掏空,渾身每一寸肌肉都疼得厲害。大不了就餓著,再挨頓打,不如躺下歇會再說。他想了想,反正卡琳再怎麽折磨他,也不可能比現在更難受了。

  “很好,今晚你不用吃飯了,你可以就這樣躺到明天早上。”卡琳平靜的說完,轉身對一個老兵清楚地命令道:“看好他,完不成任務,他就只能在這待著。”

  當圍觀的人們發出微弱的嗤笑聲時,卡琳就離開了。過了好一會,勞倫斯就躺在那裡,像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菲麗絲想說些什麽,但話卡在了她的喉嚨裡。她蹲下身,非常緩慢地向他靠近。終於,她能聽到他的呼吸節奏變得平穩下來,看到他的胸膛不再大幅度起伏。她猶豫了一下,抱起那捆箭矢起身離開了。

  多可悲啊,自己就像隻軟弱的鼻涕蟲。勞倫斯唾棄軟弱無力的自己,盡管他想起身,證明自己並非軟弱無力,可當他翻動身體,要命的痛楚就裹住了他的皮膚,侵入他的骨髓,緊緊束縛著他,任何微小的動作都會在他體內激起一連串不適的反應。掙扎了一會後,他不再動彈,因為某些悲觀消極的想法會趁虛而入,攪亂他剛平複下來的情緒。

  他開始思考,是不是自己在故鄉犯下了什麽人神共憤的暴行,才會被送到這個世界受苦。好吧,不管是機緣巧合還是某個惡趣味的神明有意為之,他都不對自己的未來抱有什麽期待。仔細想想,公爵的計劃看似完美無缺,卻漏洞百出。這種惡毒的推理為勞倫斯提供了另一條思路——也許所有人都知道公爵討厭他,想讓他死在這。這樣,就沒人能說公爵處死了一位貴族子嗣。當然,這只是他未經證實的猜測,他也在極力否認這個猜測。

  天色漸漸暗下來,熱火朝天的工作持續了近半小時。終於,當最後一個工人也卸下補給箱,心滿意足地揣著兩塊土豆烙餅回到營地後,還在外面的人便只剩下勞倫斯和監視他的士兵了。那士兵在勞倫斯身邊來回踱步,最後也打著哈欠坐了下來。即使冬季已經接近尾聲,平原上陰冷的寒風依然無比刺骨,如利爪般撕扯著兩人的每一寸皮膚。勞倫斯只能喘息著,試圖把身子蜷縮起來,然而四肢毫無知覺。他把頭偏向仍未完工的地方,那裡隱約有些建築的雛形了,雖然門窗和牆壁都是空的,施工設施和材料堆積在一個角落,上面的篷布有氣無力地隨著夜風飄揚著,就像一面破舊的旗幟。

  “聽著,領主大人,趕緊完成工作,咱們都能早點回去休息。”那士兵忍不住開口說道。

  “你認為我還有力氣起來嗎?”

  “還有十二箱物資,算上你身邊那箱。”士兵不耐煩地搓著手勸道:“你已經完成了那麽多工作,再加把勁,就能躺在帳篷裡睡覺了。”

  “啊,是嗎?”勞倫斯假裝驚訝地說道:“為什麽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呢?也對,畢竟你今天什麽都沒做,還早早吃過了晚餐,在外面吹吹晚風應該也挺愜意的。”

  士兵被他陰陽怪氣的回答激怒了,他憤怒地罵道:“等你能在決鬥中擊敗我再說吧,小白臉。起來和我打一場!放倒我的話這些苦力活就不需要你來幹了。”

  “擊敗一個甚至無力爬起來的人會讓你獲得滿足?嗯?”勞倫斯不甘示弱地反擊道:“假如你還有那麽一點榮譽感,就不會提出這種傻*要求。”

  “假如我還有一點榮譽感?”那士兵輕蔑地學舌:“你這種懦夫會這麽說還真是讓我覺得驚訝。抱歉啊領主大人,我孤陋寡聞,並不知道您是多麽勇敢、多麽高貴。您可是蘭斯的道德楷模、文明標尺,最偉大的領袖和戰士。哈,榮譽感?我雖然不是什麽正義的使者,但好歹也不算個惡棍。你呢?躺在地上打滾就能彰顯你可悲的榮譽感?還是撂挑子就能維護你脆弱的自尊?”

  兩人都把精力集中在毫無意義的爭吵上,唇槍舌劍,毫不留情。對罵了一會,體力不支的勞倫斯還是敗下陣來,像條缺氧的鯰魚一樣張著嘴躺在地上,任憑那士兵如何羞辱咒罵都不再動彈。那士兵正罵得酣暢淋漓,突然停了嘴,眼睛直勾勾地向勞倫斯身後看去。

  “那是…”

  勞倫斯只聽到那士兵悶哼了一聲,便倒在了地上,盔甲發出嘩啦一聲輕響。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的勞倫斯努力轉了轉腦袋,看向士兵身後。是裹著一條黑色長袍的菲麗絲和左顧右盼的羅恩。菲麗絲對勞倫斯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將手中那塊味道刺鼻的布團收了起來。

  “怎麽…”勞倫斯有些驚訝。

  “先把這個吃了再說。”菲麗絲把手伸進胸前的口袋,掏出一塊硬邦邦的烙餅。勞倫斯注意到她的手指很髒,上面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劃痕,有的地方已經隱隱滲出了血跡。看來她今天的工作也不輕松,勞倫斯暗想。

  “趕快吃了它。”菲麗絲見勞倫斯毫無反應,便沒好氣地補充道:“這是營房裡最後一點食物了。”

  “那你呢?”

  “我吃過了。”菲麗絲把烙餅遞到勞倫斯嘴邊,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吃不吃?”

  這難道還算個問題?饑腸轆轆的勞倫斯甚至顧不得說什麽感激的話,就接過烙餅狼吞虎咽起來,這可能是他今天最舒服的時候了。雖然烙餅和石頭一樣又硬又冰,但裡面竟然有肉和雞蛋。即使是凝固的油脂對此刻的勞倫斯來說也是無上的美味佳肴。他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含糊地問道:“肉是哪來的?”

  “我的工作要比大部分人輕松得多。”羅恩看著勞倫斯狼吞虎咽的樣子,苦笑著聳了聳肩。

  “他可是費舍爾莊園的管家,規劃建築和發號施令這種工作對他而言當然不在話下。”菲麗絲平時就很少上揚的嘴角軟塌塌地耷拉著,這使她顯得更加憂愁。

  “咕嚕”一聲悶響,勞倫斯困惑的眨了眨眼,看向滿臉羞憤的菲麗絲。

  “你…”勞倫斯看了看手中的小半塊烙餅,很快就想通了前因後果。

  “我*!”他的臉抽動了半天,最終只是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這真是奇恥大辱,他吃掉了本該屬於菲麗絲的晚餐。假如能再堅持一下完成工作,假如能早點察覺…他只是覺得憋屈,覺得自己無能。他揚起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不敢去看菲麗絲的臉。諷刺的是,他已經知道了真相,卻依然不願把剩下的小半塊烙餅還給菲麗絲。饑餓感壓迫著他剛被撐開一點的胃袋,使身體不願做出任何反應。他餓極了,卻在羞愧中拒絕繼續進食,心靈和肉體的雙重折磨讓他欲哭無淚,只能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為什麽?憑什麽?”他費了好大勁才吐出疑問。

  “這個世界有時候特別吝嗇,庸才可以毫無作為,而真正的菁英,卻要肩負更多責任。因為人們都不會對前者有什麽期待,但後者則被寄予厚望。所謂吃一塹長一智不過是庸人自欺的借口,假如你能明白這點,那小姐的好意也不算白費。”羅恩歎了口氣,輕輕踢了踢勞倫斯的小腿,“趕快吃吧,那個士兵再過幾分鍾就會醒來,我們先回去了。”

  勞倫斯長歎一聲,輕輕點了點頭。直到他聽見兩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才敢睜開眼,用複雜的眼神盯著他們的背影。他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昏迷的士兵,咬牙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烙餅塞進嘴裡,低吼著扛起沉重的木箱,向空無一人的工地走去。

  還有十一箱…他惡狠狠地咀嚼著烙餅,喘著粗氣。

  今晚,嚴寒和疲憊將再也不能阻擋他的腳步。

  一個瘦弱的身影望著氣喘籲籲的騎士,眼中銳利的鋒芒被一抹笑意軟化。

  “還不錯。”她小聲給出了評價,轉身退回了營地外圍的陰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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