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喜愛我們小說狂人的話,可以多多使用登入功能ヽ(●´∀`●)ノ
登入也能幫助你收藏你愛的小說~跟我們建立更深的連結喔 ♂
《步戰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二十九 不會破曉的黑夜
  南方的冬天總是變幻無常,今年也不例外,寒風吹著吹著就在幾小時後偃旗息鼓了。同往常一樣,尚未迎來黎明的塞納城漆黑一片,就連鳥鳴都被死寂夜空下沉悶的馬蹄聲吞沒。

  一輛華貴的馬車急匆匆向塞納城趕去。八匹馬牽引的車身由上好的條紋檀木製成,外層被漆成了象征聖潔的純白色,車廂的座椅由巨鷹的軟皮包裹,柔軟舒適富有彈性,坐在上面配合著車廂自身的減震體系,幾乎感覺不到震動。

  車窗裡微弱的火光驅散了空氣中的縷縷寒意,卻沒能讓坐在車廂裡的普利莫大主教陰沉的臉色有哪怕一絲緩和。普利莫把手伸向桌上一本褪色的古書,將它緊緊摟在懷裡。盡管他知道自己的馬車被幾十位忠誠的聖殿騎士保護著,但他依然坐立難安。胸前那本《混沌啟示錄》中記錄的瘋癲囈語配合窗外的斑駁樹影,變成了格外恐怖的幻象,折磨著他嚴重衰弱的神經。一切都在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即將到來的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浩劫。而教會早已被貪婪的狂信徒和不懷好意的投機者滲透,這使他不得不決定在深夜匆忙出逃,趕在裁判所派出的守夜者割斷他的喉嚨前將那個荒唐的陰謀公布於眾。

  車廂裡的溫度又下降了一些,原本該不斷提供熱量的暖爐裡此刻只剩下一些余燼在有氣無力地發出一點熱氣。如果不是因為行動匆忙,那爐子本該由至少兩名仆人伺候的,這是教會給年輕修士們分配的眾多雜務之一。普利莫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輕輕敲了敲車窗,從一位聖殿騎士手中接過一壺苦了吧唧的熱飲。那是一種被用來磨礪意志的飲料,原料取自聖城附近生長的草藥。因為它有提神醒腦的功效,但卻難喝到家的緣故,一些年輕的聖殿騎士會往裡面摻點蜂蜜,讓它的口感變得甜一些。普利莫皺著眉頭抿了一口飲料,感受著一股炙熱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了胃裡,隨後胃裡升騰的暖意讓他舒服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聖座,如果順利的話,天亮前我們就能穿過蘭斯邊境,到時您就安全了。”窗外的聖殿騎士有些愧疚地補充道:“在此之前,請您再忍耐片刻。”

  騎士的話讓普利莫苦笑起來。可惜啊,曾經受萬人敬仰的他現在自身難保。十年前,他的夢想便是在臨終時將姓名前冠以“聖”這個字眼,而現在,他不得不放棄唾手可得的高冠與權杖,前往蘭斯尋求庇護。

  普利莫歎了口氣,自嘲地笑笑,正打算對護衛騎士說些鼓勵的話時就感覺馬車突然晃了一下。頭頂上傳來的一聲呼嘯吸引了眾騎士的注意力,那是一隻大型飛禽,它張開翅膀,從密集的樹影中掠過,很快便發現了馬車。它得意的叫了一聲,向著馬車的方向快速俯衝,將一隻血肉模糊的田鼠丟在車頂,然後再次衝向天空,很快就消失了。

  在見證了這並不尋常的一幕後,普利莫和騎士們心中都咯噔一下。對於他們來說,這是一個不詳的惡兆。雖然他們嘴上不說,但長時間為教會效力,再怎麽無知的人也無法說服自己這只是單純的猛禽在捕食而已。

  “勇敢的騎士們啊…”普利莫剛一開口,便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聲音突然哽咽了。這一瞬間,因絕望而暴漲的勇氣將之前的恐懼徹底壓倒,他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

  “你們走吧,他們已經來了。在這沉寂的深宵,道路盡頭是一千條嘶嘶作響的毒蛇,是一千個身披黑袍的惡魔。我保證,你們只要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能…”

  普利莫說不下去了,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聲音變得越來越軟弱無力。誰不怕死呢?更何況落在守夜者手裡,死亡都是恩賜。但隨行的護衛們沒有做聲,都在全神貫注的注視著他。  “走吧,不要看我怯懦的樣子。”他重複了一遍,這次他的話語不再清晰有力,而是充滿了悲傷與痛苦。他希望這樣可以騙過忠心耿耿的騎士們。他們會唾棄他,鄙視他,棄他而去…但當普利莫烏黑的眼睛掠過那一張張或年長或稚氣的面龐時,卻發現他們眼中沒有恐懼和鄙夷。這就是他的羔羊們,他們愛戴著他。

  “我們很清楚,在黑暗中與守夜者作戰能留下全屍已經是種奢望。”為首的騎士淡然一笑,微微躬身,“我們的使命便是驅逐黑暗,自然不會毫無覺悟地面對死亡。吾父,能為您效勞是吾之榮幸。您會如願見到蘭斯的君王,將那賤人的惡毒計劃公布天下,而我們崇高的行為也會隨漫長而多彩的史詩流芳百世。犧牲者不會被遺忘,我們將在勇氣和榮譽中永生。”

  一陣整齊的讚許聲如潮水般迅速傳遍了荒野。普利莫欲言又止,微笑起來,笑得無比慈祥、欣慰。

  “我從未像現在這樣,為你們感到驕傲自豪。在未來的幾分鍾,幾小時,甚至幾天裡,我可能都會忘記提醒你們,但你們永遠不要忘記——當黑暗散去,主將救贖之血灑向人間時,諸多受膏者都會銘記,他們之所以會得到救贖,都是因為你們的功勞!”

  讚許的潮水升騰為歡呼的巨浪。普利莫有些難過地望向每一張熱情洋溢充滿信心的臉,最終無聲的歎了口氣。

  “以吾之手,拂拭塵汙,願顯耀主之聖能,蕩滌世間惡孽!”

  歡呼聲持續了十幾秒,普利莫便擺擺手,示意騎士們安靜下來。他的聲音不大,然而所有人都聽得真切。

  “現在,我們出發。”

  當馬車加速前進的時候,顛簸的路況和馬匹的嘶鳴給了普利莫虛假的安全感。他十分疲憊,就像是胸口被戳了幾個洞,腎上腺素帶來的活力正從那裡慢慢流失。他抱著那本《混沌啟示錄》跪在地上,用哆嗦的嘴唇胡亂親吻著掛在胸前的十字架。已經好一會了,他既聽不到喊殺聲,也嗅不到血腥味。無邊的恐懼讓他一度想要拿把匕首自盡。如果這樣做,他至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死得乾淨利落,不再飽受精神折磨。

  但這只是一個未被付諸於實踐的空想,普利莫跪在原地,不願了結自己的生命。必須活下去,揭露聖女奧菲利亞的陰謀。他也說不清這個安慰自己的理由到底是出於勇敢還是懦弱。

  “他們來了!三隊,隨我衝鋒!其他人保護大主教!”一聲怒吼讓普利莫把注意力又轉移到車廂外。先是一聲刺耳的尖叫,緊接著是一連串的兵刃相交聲和咒罵聲。普利莫戰戰兢兢地把臉貼在車窗上,卻只能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到模糊的高大影子。騎士們在與什麽東西戰鬥,很快他們便被飛馳的馬車甩在了身後。那是什麽東西?普利莫記得每一位尚在裁判所的守夜者,卻還是認不出對方的身份。

  月光把搖曳的樹梢變成了一隻隻猙獰可怖的利爪,仿佛馬車一旦停下它們就會抓住馬車,捏碎車廂。就在普利莫抬頭張望的時候,一個騎士從黑暗中飛了出來,正好落在馬車的車頂上,半張臉貼在車窗上。臉色煞白的普利莫被嚇得大叫起來,他注意到那騎士的頭盔已經嚴重變形,額頭上有四個血洞。他的喉嚨被從左向右剖開,皮肉翻卷,卻沒有血流出來。普利莫渾身顫抖,壯著膽子用手指在那騎士額頭的洞上比劃了一下,便知道凶手不是人類——沒有任何一種人類使用的武器能留下如此殘暴而致命的傷口,同時還能將頭盔壓扁。

  究竟是什麽…

  黑暗中傳來一聲憤怒的嘶吼,普利莫看到一個騎士揮舞騎槍,奮力戳向前方,但沉重而勢不可擋的一擊被那比黑暗更令人不安的幽靈躲開。那幽靈發出了惡毒的笑聲,一躍而起,將那騎士撲下馬。普利莫難過地別過臉去,他知道那可憐的騎士凶多吉少。剩下的騎士們驚恐地叫喊著,一些經驗豐富的老兵在咆哮著下令,車窗前每一處光影交錯的地方都有人在戰鬥。普利莫的腿已經軟了,但他又無法控制自己不去觀看這一切。剛才與普利莫對話的騎士在慘叫,很難想象那個如鋼鐵般堅強的騎士正在遭受怎樣殘忍的折磨,竟會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仿佛他在祈求自己趕快死去。一股腥紅的液體潑灑在車窗上,遮住了大主教的視線。把臉貼在車窗上的普利莫甚至能感到那並不粘稠,還有些溫度的血液流到了臉上。一陣突如其來的寒意讓普利莫褲襠一熱,屎尿盡出。

  下一秒,一個騎士猙獰的面孔突然出現在車窗前。他用手掌拍打著車門,大聲催促普利莫快跑、藏起來、投降…總之除了抵抗外做什麽都可以。就在普利莫打算詢問情況的時候,寒光閃過,那騎士的腦袋飛向了半空,血從他斷裂的頸部動脈噴出,劃出一道弧線,將純白無暇的馬車染成紅色。普利莫甚至忘記了呼吸,他隱約看到是一隻極為高大的野狼襲擊了那騎士,但只是他動一下眼皮的功夫,那野獸便不見了,好像它只是個幻象。

  似乎是碾過了一塊石頭,馬車突然顛了一下,車廂裡那盞價值不菲的吊燈掉了下來,正好砸在普利莫的頭上。就連爐子上方懸掛的十字架也隨吊燈一起落下,伴隨著一聲脆響,碎成了好幾塊。普利莫發瘋似的鑽到了書桌下,哆哆嗦嗦地禱告著。不知是不是祈禱起了一點作用,馬車依然在飛馳,當喊殺聲和亂糟糟的馬蹄聲漸漸消失時,普利莫才鼓起勇氣睜開眼。在長時間穿行於幽暗的密林後,星辰與月亮的光芒也變得無比刺眼。年邁的大主教咽了咽口水,再次望向窗外。身後的樹林沙沙作響,外面就像死神的花園一樣荒蕪,假如不是車窗上點綴著乾涸的紅色斑點,普利莫甚至搞不清之前的景象到底是不是自己在做噩夢。

  他把車窗拉開一條縫,大口呼吸著清冷的空氣。夜風帶著一種濃鬱的鄉土氣息,其中夾雜著杜松子和冬季漿果的味道。

  看來已經進入蘭斯境內了,普利莫知道,奧拉神國境內沒有任何一處地方有杜松子的刺鼻香味。盡管他隻披了一條毯子,被凍得打了個寒顫,但劫後余生的激動讓他忽略了這點不快。

  活下來了!他松了一口氣,幾乎頭暈目眩,無力地靠著車門癱坐在地。

  天色已經漸漸亮了起來,最多再過一個小時,太陽就會升起。到時,守夜者就不敢在蘭斯境內公然動手了。一想到這,普利莫便傻傻地笑了起來。

  馬車漸漸減速,在一片荒地上停了下來。狂奔了大半夜的純血特雷科納馬打著響鼻,小聲嘶鳴著。就在普利莫全神貫注地讚美神明時,為他駕車的騎士突然出現在車窗外,敲了敲車門,面無表情地指了指腳下。

  怎麽…普利莫還沒想通這名騎士的怪異動作有何意義,一道閃電就帶著響亮的劈啪聲打在了車門上。整個車廂都晃動起來,數個繁複而晦澀的防護魔法紋章瘋狂旋轉起來,在更多雷電的轟擊中漸漸黯淡下去。只是半分鍾的功夫,車門就在一聲沉悶的歎息後被強行擊碎。一只有餐盤大小的豎瞳突然堵在了車廂外,把大主教嚇得尖叫起來。那是什麽東西?他能看到許多血管在眼周跳動,透過那幽邃的瞳孔,他仿佛在凝視最黑暗的深淵。

  “不!不!”他哭喊著,被一隻筋肉虯結的巨大手掌捏住,帶出了車廂。在深青色的天空下,他看到了它。昏暗的光鋪灑在一件黑鬥篷上,照出了一個狼一樣的長鼻子和幾顆還掛著血肉的長牙。普利莫絕望地向它身旁的那位聖殿騎士呼救,卻只聽見鐺啷一聲。那騎士手中的長劍落在了地上,緊接著是他的手指、手、胳膊,最後是他的頭。鮮血迅速填滿了周圍乾裂的土地,而他的殘軀則像被塞進了絞肉機一樣, 迅速變成了一堆堆碎肉塊。

  那怪物似乎在捉弄普利莫,它看向面無血色的大主教,衝一個方向皺了皺它的長鼻子,仿佛在笑。順著它鼻子的方向看去,普利莫的眼睛掃過了一片屠宰場。所有的護衛騎士都被梟首,他們苦悶而扭曲的面孔凝視著天空,殘破的身體被另外幾隻怪物拖拽著壘成屍山。

  但自知難逃厄運的普利莫並未將注意力放在那裡,他的車廂上有什麽東西。他越眯起眼細看,它的輪廓就越模糊。他確信就是那東西領導了這次行動,因為那東西的姿態就像是躲在高塔頂上的渡鴉,在等著飽餐一頓腐爛的肉排。

  死到臨頭。或許普利莫可以就這樣閉上眼睛等死,但他不願在看清怪物的面貌前死去。哪怕他的心跳越來越快,喘息越來越粗重。

  “你們到底是什麽?”他緊緊盯著怪物隱藏在黑暗中的輪廓,甚至沒有眨下眼皮。

  那怪物好像知曉大主教的想法,它就像個天生殘疾的駝背弄臣一樣,弓著背,拖著一條受傷的腿向普利莫慢慢靠近,用一種冷酷無情,毫無憐憫的玩味眼神盯著他。

  “我們是信使。”它竟然口齒不清地做出了回答。

  那怪物在大主教發出驚叫前,用劍刃般鋒利的爪子捅穿了他的心臟。疼痛,但只有一瞬間。他的五感變得遲鈍,然後慢慢消逝。利爪在肋骨下扭動、穿行的時候,心臟跳了最後一下。

  那怪物甩了甩爪子,將大主教的屍體扔進殘破的車廂,然後咧嘴一笑。

  “現在我們已經把信送到了。”
鍵盤左右鍵 ← → 可以切換章節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有問題
章節內容不符
章節內容空白
章節內容殘缺
上下章節連動錯誤
小說很久沒更新了
章節顯示『本章節內容更新中』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