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只知道蜀州西海宮出過許多大玄頂尖高手,”李四雄平複好激動的情緒,向眾人講述道,“卻不知西海宮只是一個籠統的說法,其中有著許多派系。
“吾兒李準學到十八歲那年,雖然與其他天才相差甚遠,卻也算是學有所成,只可惜……”他聲音苦澀,“那一年他不知怎麽結識了另一派系的一名女弟子,那女弟子青春年少,嫵媚多情,很快便俘獲了準兒的心,他們私底下多次幽會,還破了他的童身……
“準兒情竇初開,用情太深,卻根本不知道,那女子生性放蕩,之所以選擇準兒,僅僅是因為跟他人打賭而已。
“當準兒知道真相,並且聽說那女子還與多名師兄弟有染之後,頓時大受刺激,找她當面理論。
“那女子毫無羞恥,不但把準兒羞臊一番,而且還用刀劃傷了準兒的臉!”
啊?
徐真回憶,蓬頭男的右側臉頰上的確有一道疤,但因為他實在太髒,疤痕看得並不清楚。
看來,這便是鬼面殺手毀壞女子容顏的根源所在。
“我家準兒一時想不開,竟然……唉……”李四雄深深歎息道,“竟然拉著那女子跳了崖!”
“什麽?”李嬋兒驚呼,“跳崖?”
“嗯……”李四雄點頭,“準兒被大樹卸了力道,僅僅受了輕傷,可那女子卻傷到頭部,從此變成昏睡之人,再也無法醒來!”
昏睡之人……徐真尋思,八成就是現在所說的植物人吧?
“事發之後,這名女弟子的醜事自然被揭發出來,但是……”李四雄搖頭道,“西海宮裡妖怪居多,女弟子的師父非但不以為恥,反而大發雷霆責難準兒,甚至差點兒當眾殺了準兒!
“最後實在沒有辦法,準兒被逐出了西海宮……
“回來之後,準兒就完全變了,雙重打擊讓他鬱鬱寡歡,自暴自棄……”李四雄說道,“其實,當時我已經留意到一些不好的跡象,只可惜鏢局太忙,我實在顧不上他。
“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好好勸勸他,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
“準兒跟崔嘯天的兒子崔猛是兒時夥伴,”李四雄繼續講述道,“我便找到崔猛,讓他來陪著準兒。
“雖然崔猛是個公子哥,但如果能帶著準兒花天酒地,結識更多貌美女孩兒,或許就能讓他忘掉那些痛苦……”
“可我怎麽也想不到……”李四雄扼腕歎息,“我押鏢一個月回來,延平縣便發生了駭人聽聞的鬼面殺手案!
“尤其是……當我得知,被害女孩都是年輕女子,而且都被毀了容貌之後,我已經……已經在懷疑準兒……”
“啊?”李嬋兒聽得咄咄心驚,沒想到父親竟然那麽早就知道。
“但是,無論我怎麽審他,他都不說,可他越是不說,我就越發懷疑。”李四雄說道,“於是,我便將他看管起來,寸步不離,生怕真的是他。
“整整看了他一個月之後,因為鏢車出了事故,我趕去唐州處理,不成想,”李四雄鬱鬱搖頭,“我這一次回來,可謂冰火兩重天。
“我先是聽說鬼面殺手竟然又殺了人,而且不止一個。
“但同時,卻又傳來官府抓到凶手的消息,說是一個叫做齊大郎的人……
“得知凶手被擒,我心稍安,可回到鏢局之後,守衛明明說準兒不曾離開房間,可我進屋一看,卻哪裡有準兒的影子?
“我這才意識到,整個鏢局除了我,根本沒人能看得住他。
“而最恐怖的是,經過我的翻找,竟然在準兒房間裡找到很多女子衣物,好多衣物上面還有血……
“我終於意識到,
那個什麽齊大郎極有可能是被冤枉的,是我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不願相信這個事實,我的寶貝兒子,就是鬼面殺手啊!”聽到這裡,眾人全都若有所思。
“他不見了,我便出去找,但是……”李四雄繼續說道,“這件事跟任何人也說不得,我只能自己去找!十萬火急地找……
“我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最後也只是在清晨時分,找到了一具女子屍體!
“當時,女子的屍體已經被捕快和縣令發現,一旦公之於眾,衙門必然會重新調查。”李四雄說道,“所以,我迫不得已出手打暈了他們,把屍體搶走了!
“當我處理好屍體返回鏢局的時候,準兒也剛好回去。
“可那個時候,他已經是一種走火入魔的狀態,無論我再如何打罵於他也於事無補,甚至,他還對我動了手!
“我最終還是製服了他,為了不再讓他為禍人間,我便從此將他關押在鏢局的密室之中,”李四雄悵然歎道,“一關……就是十三年!”
“為……為什麽!?”李嬋兒完全不能理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那可是鬼面殺手啊!”
“我……”李四雄悔然說道,“我承認,我有私心,但我瞞下來,不僅僅是為了準兒,還是為了咱們鏢局啊!
“試想一下,如果人人都知道李四雄的兒子是鬼面殺手,那天雄鏢局,還如何能在江湖立足?能在民間立信?我與兄弟們辛苦一輩子打下的基業,就全都毀了!”
“你太自私了!”李嬋兒激動反駁,“你這樣做,對那些遇害的女孩,對那個被冤枉成鬼面殺手的人,對他們公平嗎?
“殺人償命啊,爹……”李嬋兒顫聲說道,“這不是伱從小教我的嗎?什麽是敢作敢當,什麽是頂天立地!!?天道承負,你這樣做,是會遭報應的!”
“對,你說得對,現在就是我的報應啊!”李四雄仰天長歎,“十三年來,我驚思憂慮,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
“我也後悔,與其讓準兒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變成今天這種不人不鬼的模樣,當初還不如讓他認罪自首,領個痛快得好!
“如今我已病入膏肓,真不知道我走之後,準兒該何去何從?現在好了,”李四雄坦然言道,“全都講出來,心裡也就踏實了。
“嬋兒啊,”他轉而對李嬋兒說道,“我之所以把你送去全真山, 接受玄道洗禮,就是希望你不要重蹈我與準兒的覆轍。
“記住爹的話,學武必先學會做人,立命必先學會立心,否則即使擁有至上武學也是枉然!”
“爹……”
李嬋兒的眼淚已經濕潤眼眶,但淚珠兒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她轉身面向徐真說道:“衙門之人聽真,家兄李準既為鬼面殺手,便由衙門秉公審理,李嬋兒不予干涉。
“但,念我家父年邁多病,希望衙門網開一面,準他回家戴罪養病!”
這……
李嬋兒的話言簡意賅,卻充滿震懾,甚至是滿滿的威脅。
她的意思是,哥哥我就不管了,但老爹必須得跟我回去,如果你們不同意,那就只能問問本小姐的峨眉刺樂不樂意了!
然而,縣令大老爺並不在場,其他人豈敢做主?
雖然李四雄沒有殺人,卻有知情不報,包庇罪犯,毀屍滅跡等罪。
“好吧,”最終,還是徐真站出來,說道,“只要簽字畫押,將罪供補充完整,便可放人!”
就這樣,當李四雄講出細節,簽字畫押之後,李嬋兒便命人抬起擔架,將李四雄抬出衙門。
而臨走時,李嬋兒還是來到徐真面前,意味深長地對他說道:
“相濡以沫,未若相忘於江湖。”李嬋兒冷冷盯著徐真,說道,“羅公子……不,是徐捕快,你可不要忘了一件事。
“在林子裡見到白狐的,可不只有我一個,所以……但願我們真的能相忘於江湖,否則……你也必然有災!”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