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掛名時,這便是是人生四件快事。
結婚只能一次,科考卻可以一考再考,所以,他以科舉為遊戲,樂此不疲。
最終,金聖歎被考官們列入黑名單:“秀才去矣!秀才去矣!”
他不怒反喜,對朋友說:“今日可還我自由身!”
他奇而入詭、不軌於正的行為舉止,引發了巨大爭議,成為時人眼中半瘋半魔、半人半神的怪胎。
以至於,金聖歎的朋友徐增說:“與聖歎交朋友,就要抱著被世人共棄的決心。”
然而,53歲那年,金聖歎意外得到了順治帝的賞識:“此人是做古文的高手,不要以做時文的眼光衡量他。”
金聖歎感激涕零,寫詩說“鍾期更比伯牙難”,“忽承帝裡來知己”。
他覺得順治帝就是自己的伯樂,心中蠢蠢欲動,想要歸順清朝,等待著入翰林院為皇帝講書去。
未料,一年後,順治帝駕崩。金聖歎的希望落空,悵惘不已……
順治帝去世後,蘇州府大堂陳設了順治皇帝的靈位。
蘇州經濟發達,繁榮富庶,文風鼎盛。許多秀才來自殷實富裕的家庭,在社會上的地位較高,對社會事務具有一定的影響力。
如果遇到當地官府作出了不法、不義的事情,他們就要自行集合在文廟裡,用一篇《卷堂文》來向儒生的祖師爺孔子哭訴,號召更多的民眾向上級官府申告,彰顯正義,打擊不法。
在明朝時期,蘇州當地官府對秀才們的哭廟很重視,因為官員們得罪不起這些秀才背後的士紳力量。
2月4日,蘇州秀才薛爾張、丁子偉在文廟管理人員處請來鑰匙,打開了文廟,開始在孔子畫像面前哭訴。
100多名讀書人聞訊而來,鳴鍾擊鼓,聲勢搞得很大。後來,又聚集了1000多人。緊接著,他們又浩浩蕩蕩地來到江蘇巡撫衙門,請見江蘇巡撫朱國治,跪進揭帖。
其中金聖歎在揭帖裡將矛頭直指任維初,怒斥他“膽大包天,欺世滅祖,公然破千百年來之規矩,置聖朝仁政於不顧,潛赴常平乏,夥同部曹吳之行,鼠窩狗盜,偷賣公糧,罪行發指,民情沸騰”。
誰知,江蘇巡撫朱國治聽了讀書人們的哭訴,不但沒有產生同情心理,反而震怒,任維初是他的下級,深得他的賞識和信任。
繼而把並沒有在場的金聖歎列為首犯,將他與另外十余人一起抓捕歸案。
獄中的秀才們,不堪嚴刑拷打,很快供出了其他人,《哭廟文》是金聖歎寫的,因此他也被招供了出來。
“讀書之人,食國家之廩氣,當以四維八德為儀范。不料竟出衣冠禽獸,如任維初之輩,生員愧色,宗師無光”,在金聖歎的妙筆生花之下,貪官汙吏被罵得淋漓盡致、體無完膚。
除了寫《哭廟文》,還因為平時喜歡抨擊官府,看不起官員,在官府眼裡是一名“刺頭”。
金聖歎也因此被抓,先是挨了獄卒們重重的三十大板,然後朱國給哭廟秀才定的第一個罪名,就是“震驚先帝之靈”。
這是因為順治皇帝於1月30日病逝,哀詔又剛好在2月1日到達蘇州,朱國治在江蘇巡撫衙門設靈舉哀,痛哭三日。
朱國治認為蘇州秀才哭廟,是對順治皇帝的“大不敬”。
在古代,“大不敬”乃是一種極為嚴厲的重罪,名列“十惡不赦”之列,向來處罰很重。
朱國治則是有意將哭廟案往“大不敬”罪名上靠,是起了殺戮之心。 此外,朱國治還誣告哭廟秀才“抗打朝廷命官”、“匿名揭帖”、“聚眾倡亂”、“抗納錢糧”,請求康熙皇帝“大彰乾斷,嚴加法處施行”。
最終金聖歎等帶頭的十八名士人,被官府判處秋後斬首,金聖歎這八人還被抄沒家產,這就是清初江南三大案之一“哭廟案”。
在朱國治的包庇下,哭廟案的始作俑者任維初免議釋放,官複原職,不過,“躲得初一,躲不過十五”。
到了第二年,朱國治因為父親去世的緣故,悄悄辭官回家,於是朝廷便將江蘇巡撫這個官職交由韓世琦擔任。
這韓世琦知道任維初民憤極大,便隨手編織了一個借口,將任維初斬殺於南京三山街。任維初被斬殺那天,蘇州百姓不顧路程遙遠,紛紛趕往圍觀,拍手稱快。
康熙十二年,吳三桂起兵反正時欲脅降,他嚴拒,被殺,身為大周各軍將士們分而食之,骸骨無一存。
而處獄中危難之時,金聖歎依舊放浪形骸。
一天,他突然想到什麽,欣喜若狂,他大聲喊來獄卒,讓人給兒子帶一封信:“字付大兒看,花生米與豆乾同嚼,大有火腿之滋味。得此一技傳矣,死而無憾也!。”
獄卒偷看後也是哭笑不得。這也是大師最後一句被記錄下來的話,後人得知,一個個躍躍欲試,想要知道是真是假。
金聖歎非常看重這個兒子,從小教他吟詩作對。金雍童年時,一大早就忙著吟詩,金聖歎便給他修改。
父子情深,其樂融融。
再次回轉到行刑那天,金聖歎被押赴刑場,金雍提著酒飯,為父親送行,哭成了淚人。
金聖歎於心不忍,故意轉移話題:“我出個對聯你來對。”
隨即吟出上聯——
蓮(憐)子心中苦。
可是, 金雍哭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金聖歎便替兒子對出下聯——
梨(離)兒腹內酸。
對完這幅對聯不久後,金聖歎便被劊子手砍頭,這年金聖歎54歲。
“俄而,炮聲一震,百二十一人皆畢命。披甲者亂馳,群官皆散。法場之上,惟血腥觸鼻,身首異處而已。”
將死之時,談笑風生。
或許是受到了父親的影響,金雍也似金聖歎年輕時候的幽默,不過他也多了對韃子朝廷仇恨,他曾在無數個日夜夢到了父親臨終前的那幕。
前路漫漫亦燦燦,往事堪堪亦瀾瀾。金雍聽說寧古塔內興起了一股義軍,於是便奮不顧身地想要加入進去,為殺韃子的義士們建言獻策。
即使失敗後自己也許會受到牽連,那麽自己迎接的將會是滅頂之災,不過說到底也就是凌遲處死,就像當年父親寫的《哭廟文》一般,最後毅然決然地赴死。
這或許是億萬萬個寧古塔發配者中的縮影,他們在韃子腐朽的統治下被定為“有罪”的標識,在這邊疆地區償還他們的“罪行”。
好在通過義軍的奴隸,也有少部分人在寧古塔與流放的親人相聚,金聖賢見狀便道辭去找金雍了。
吳兆弿無奈地搖搖頭,轉而歎道:“將軍,要是覺得老夫這份名單沒問題,便就這樣吧。”
易清山點點頭,“金雍策論精彩絕倫,從道理上講更應該拿第一,便讓金雍做這屆科舉的狀元郎吧,陳光召則做榜眼。”
又見天色已晚,兩人隨便說了點客套話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