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你們注意一些，在外面講話要留神，別被人抓住了把柄。”

　　臨近晚飯時，馬卡斯突然對妻女說了這麽一句。

　　“發生什麽事了?”妻子奧勞拉臉露隱憂地問道。

　　馬卡斯只是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在晚飯時細談。

　　科達加堡的事情已經在首都傳開了，據說皇帝陛下氣得和會長大人當場吵翻了臉，學會總部在當天晚上也險些鬧出了內訌，以至於在一段時間內，學會的行動部隊一直傳出有異常調動的跡象。

　　“真是多事之秋啊，學會的那些大人們到底在想什麽呢?”

　　可想而知，自然學會這樣強勢的插手地方局勢，可以說絲毫不顧及皇帝臉面了。

　　誰都知道，當今的這位皇帝，可從來不是個含蓄的人，說話一向直率。

　　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皇帝與學會在地方上的爭奪只會越演越烈，倒是苦了馬卡斯這樣的中間派官員。

　　在一旁安靜用餐的艾麗雅，沒有理會父母的小聲談話。

　　她在白天收到了科達加堡的信件，諾頓先生在上面的回復讓她心中很是寬慰，對方看來還是安全的，這就讓艾麗雅放心下來。

　　同時，她又想起了那名自己救治的少年，她真誠地希望對方能恢復健康。

　　沃森和狄克二人騎著自行車一同來到了阿裡瓦斯湖書店。

　　明天就是他重返崗位的日子了，趁著有時間，他和同事再次到書店來拜訪老店長。

　　沿著洛特騎士街駛出北塔區的城區時，沃森見到在城郊的位置出現了許多的臨時帳篷，裡面住著很多渾身髒兮兮的人們。

　　此時正有人在郊外的野地上用一口大鍋熬製著熱粥，分發給這些人。

　　“這些就是住在白鴉街的民眾，因為街區已經被拆毀了，很多人短時間找不到住處，也或是為了節省租金，於是就順著鐵軌的沿線，一路搬到這裡來。”狄克看著他們，對沃森解釋道。

　　沃森默默地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只是示意狄克與自己一同走近看看，二人於是左轉往那些人們居住的帳篷區靠靠近。

　　這裡可以說臭氣熏天，衛生條件比之前的白鴉街不知道還要差了多少。

　　一個矮小的帳篷裡經常擁擠地住著七八口人，到處都是汙水，沃森想，哪怕是一個身體健康的成年人在這裡住上幾天，也同樣會生場大病，更別說那些還嗷嗷待哺的幼兒了。

　　走到那一個燒著柴火的大鍋面前，一個身材粗壯的女人正在那裡負責給人們盛飯。

　　沃森抬頭往這個高高的大鍋裡面望去，裡面是一團團黑糊糊的東西。

　　這是被濟貧院聯合協會極力宣傳的一種“富有營養”的“乞丐湯”，裡面放了大量的清水和鹽巴熬製，再加入難以下咽的燕麥面和大麥面以及各種粗糧混合而成的面糊。

　　據濟貧院慈善協會的會長說，這種“乞丐湯”富有營養，許多家庭可以一連幾個月吃這種東西，在不需要補充任何肉類的情況下，他們的身體還是會很健康。

　　沃森建議那些大人物們最好身體力行，先帶頭喝一個月，對他們超標的脂肪一定有好處。

　　他還看到許多人把帳篷搭在小河邊上，這裡已經屬於湖區范圍，有許多支流匯入大湖。

　　這樣做其實非常危險，河灘一帶雖然方便取水，但在即將到來的春天，很容易被引發的春汛所淹沒。

　　他和狄克憂心忡忡地繼續往書店那邊走去。

　　到了這一帶，搭帳篷的人少了很多，主要是一些鐵路工人搬來了這裡，他們雖然也是白鴉街的居民，但好歹還有份比較穩定的工作，足夠他們花錢租下一間小屋。

　　進入書店的時候，史文森店長坐在收銀處和梅尼閑聊著。

　　這位退役隊長很喜歡和小孩子在一起聊天，而書店裡也有幾名顧客在逛著，這倒是不多見。

　　“好久不見，店長。”沃森向史文森打了個招呼，同時順便從懷裡掏出一盒糖果，拿給旁邊的梅尼。

　　“謝謝你們，勃朗特先生，馬傑裡先生。

　　梅尼發出開心的叫喊，蹦蹦跳跳地拿著糖果跑開了。

　　史文森笑了笑，眾人坐下後聊起了那些住在帳篷裡的人們。

　　“你說他們啊，搬來這裡有十幾天了。”

　　談起此事，史文森也是埋怨的語氣道:“因為關於白鴉街住戶的補貼費用始終沒能談攏，而眼下市政廳的財政也不佳。

　　畢竟白鴉街拆除後，路面的重建、亨格福德市場的搬遷、火車站的擴建都是一筆大費用，現在上面都在為這些事為難呢?誰還有心思管這些民眾。”

　　“市政廳財政緊張?”沃森有點不太相信。

　　科達加堡怎麽說也算羅曼州內第二大都市了，在全國也名氣不小，每年經濟總量估計在二十億漢克以上，怎麽會沒錢呢?

　　“這事說來也簡單，去年年底，先是卡裡礦區被停工一個多月，到現在還沒完全恢復。之後又發生了暴亂事件，前後的軍警調動，加上事後對街道受害店鋪的賠償，就花去了數千萬漢克。

　　而火車站那一片改造區域，至少有八平方公裡的面積，初步估算，改造的經費大概在五億漢克以上。”

　　講到這裡，史文森店長停頓了一下後，繼續道:

　　“而據學會的調查，此前市政廳每年的財政收入是二億漢克，如今還剩下七千萬左右，僅憑官方的力量，是完全無法重建街區的。”

　　“既然財政薄弱到這種程度，為何當初要批準這個計劃呢?應該此前與民間的商人們談了合作條件吧。”

　　沃森不難猜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想必是規劃局長柏德溫利用這個職權，已經與不少商人談攏了資金合作，甚至還拉上了市裡的許多領導，因此這個工程才能順利批準。

　　“你說的沒錯，現在最大的困難，就是那些商人們突然毀約了，以市政廳不能確保項目人員安全為由。而這些富商的代表，就是本市的大富豪-烏爾別寧伯爵。”

　　“原來是他。”

　　沃森和狄克聽後也若有所思，這位本地的大富豪，他們在孩童時就聽到過他的名字了。

　　烏爾別寧祖祖輩輩都是科達加堡本地人，在以前那個貴族勢大的年代裡，曾經控制了科達加堡四分之一的土地。

　　如今雖然風光不在，但那些土地大多被轉化為資本，滲透進該市的各大產業裡去。

　　相傳他的個人資產突破了一億漢克！

　　這些資產大部分被存放在黑森堡、萊恩堡，可能還有許多轉移到國外去，留在科達加堡的只是一小部分。

　　對於這種在本地享有崇高聲望的大商人，拜厄斯總隊也不能果斷處理了，索性把爛攤子扔給市政廳。

　　畢竟學會得罪一個巴默克就夠受的，再和這些民間的工商資本家們鬧翻的話，估計拜厄斯也要被趕走。

　　“這就麻煩了，不過眼下總得把這些居民的住宅問題給解決了才行。”

　　沃森等人暫時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辦法，最多也就是個人出錢捐贈一部分，但這不是解決問題之道。

　　史文森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說道:“咳咳，剛才沒和你們細說，眼下，不僅市政廳財政困難，就連學會現在也出現了資金問題。”

　　學會也沒錢了?

　　沃森聽到這話，首先擔憂起自己的工資和津貼問題。

　　就連旁邊的狄克也忍不住打開自己的錢包，數了數裡面的幾顆硬幣。

　　“現在成員的工資倒還能正常發放，就是武器裝備、藥劑這些耗費資金的大項目，受到了影響。你們應該也能猜到，學會與皇帝的關系近年處境不善，這當中的緣由我不和你們多說，隻談一個問題， 那就是所有學會成員的每月收入都是分成津貼與職務工資兩部分，這你們應該知道吧。”

　　沃森點了點頭，表示他明白，比如他現在是學徒級，每月享有五十漢克的超凡者津貼，這部分是帝國政務院下轄的靈能局發放，應該說，全國范圍內，所有登記在冊的超凡者，每月津貼都是從帝國的財政裡扣除。

　　而另外的職務工資，沃森在學會以見習成員的身份工作，每月由東塔區發放五十漢克，這是本地學會從自己的開支裡扣除的。

　　“皇帝曾經威脅要停掉學會的經費撥款，讓很多基層的學會成員都感到緊張。那樣就意味著收入至少下滑了一半，甚至更早，因為沒有經費支持，藥劑、武器的供應也會緊張。不過，對於皇帝的這種言論，政務長閣下和議會都已經無情的駁回，但我們得未雨綢繆才是。”

　　原來是這樣。

　　沃森他們也明白學會高層的擔憂，百分之五十的經費控制在帝國政務院手裡，難保皇帝不起心思。

　　雖然按照皇帝的想法，無非覺得自己是在花大錢供養政敵。

　　可從學會的角度而言，至少在今天，學會每年都為地方處理各種超凡事件，常年來付出的犧牲與貢獻絕不是金錢所能衡量的，同樣不能忍受皇帝的魯莽之舉。

　　“所以....”史文森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對二人說道。

　　“所以總隊放開了學會成員的業務范圍，現在允許各位在職的人員去接受私人委托，賺取經費。學會可以為私人委托提供技術支持，但事成後要抽取百分之十的利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