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棟宿舍樓下。
取餐櫃裡放滿了外賣,時不時有穿著睡衣拖鞋,披頭散發下樓來拿外賣的女生。
公孫瑾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兩個女生在揪頭髮。
“偷你媽個酬賓的外賣!”
“飯都吃不起,來上你媽的學?”
說話的女生嗓門很大,大聲嚷嚷著,揪著外賣賊的頭髮不放手。
“大家看好了,這是個偷外賣的慣犯!”
被揪著頭髮的女生個子比較嬌小,戴著眼鏡,目光有些躲閃,在周圍經過的女生注視之下,漲紅了臉。
“我沒有偷,只是拿錯了。”
“拿錯了?把你的外賣單號給我看看!”
“快點!拿出來啊!”
那女生聞言,唯唯諾諾地不敢出聲。
公孫瑾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印象,貌似是班裡一個叫胡靜的女生。
當初上課的時候試圖和他搭話,想加他好友來著,不過公孫瑾沒理她。
“怎麽,拿不出來吧?”
“我等會就給你看,你先松開!”
“還在嘴硬!”
“媽的,姑奶奶我剛開學就被偷了十幾份外賣,全是她這種狗比!”
被偷外賣的女生義憤填膺,指著胡靜向周圍的女生發出警告。
圍觀的人很多,看著小仙女正義薄紗,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拍了視頻,上傳到了網上。
宿舍樓上也有不少人特意走了出來,在走廊上看了起來。
“沒想到吧?我今天點了外賣,在這裡蹲了一個小時!”
那女生一邊說,一邊伸手輕輕拍著胡靜的臉。
胡靜一臉委屈,看起來很是可憐。
很快就有經過的男生看不下去了,上去勸阻。
“你也不至於吧(傑尼)。一頓飯而已(傑尼),都是女孩子(傑尼)。”
“伱不會以為自己很帥吧?像你這種傑尼龜,最下頭了!”
那男生剛剛登場,就被那女生幾句話呵退,縮回了精靈球。
公孫瑾看著,有些想笑。
對於小偷,他沒有一丁點同情心。
前世在宿舍和室友雙排玩LOL的時候,作為團隊翻盤的希望,他經常脫不開身下去拿外賣,於是也會說讓外賣員放在樓下。
好點的結果就是贏了團戰,丟了外賣。
更糟心的是沒能翻盤,遊戲輸了,外賣也丟了。
不僅如此,他在大學食堂檔口兼職送外賣,也經常遇到學生外賣被偷的情況。
有些學生會在早課結束之前點一單外賣,然後讓外賣員放在樓下,回宿舍的時候正好取走。
還有些學生中午比較忙,正好在洗頭髮或者洗衣服忙不開,又或者打遊戲打到關鍵時刻,一時間沒空。
這樣一來,就讓小偷有了可乘之機。
有時候,丟了外賣的學生不滿,還會給他打電話質問,這就弄得他很尷尬。
老板一般是不願意送第二份的,而學生花了錢,又沒取到餐,心裡也很是不爽。
他夾在中間就很為難,經常兩面受氣。
後來受的委屈多了,就辭職不幹了。
“欸!看什麽呢?”
莊曉夢清冽的聲音從耳畔傳來。
公孫瑾側目看去。
出現在面前的女孩穿著一身居家的睡衣,腳下踩著拖鞋,披散著有些凌亂的頭髮。
他略微愣了愣,只見莊曉夢伸手撩開了遮在臉上的頭髮,
露出了那張清水芙蓉般的臉。 看起來沒精打采,有些埋汰。
上午上完課後,莊曉夢就在床上午睡,睡醒了也不想起床,就這樣玩著手機。
收到了公孫瑾給她的消息,這才趕下來。
她在宿舍一直很隨意,不怎麽講究,不像易凱蒂,去見一個男生之前都要特意洗頭髮,好好打扮一番。
“披薩什麽口味的?”
看到了公孫瑾手上的餐盒,這姑娘眼睛一亮,頗有些欣喜。
“芝士加烤腸的。”
公孫瑾說完,又補充了一句。
“烤腸要了雙份,切得很厚。”
莊曉夢聞言,笑吟吟地伸手接過。
“走,我們先去那邊。”
收到披薩後,她沒有直接上樓,而是揪著公孫瑾的袖子,朝著邊上的長椅上走去。
荊州商學院裡面地勢高低不平,整座學校的建築都是依山而建。
女生宿舍樓背面就是一座山,地勢也是學校裡最高的,上下有好幾層階梯。
各棟宿舍樓之間,種植著萬年青和各色花卉。
樓下有拍證件照的打印店,還有賣零食的商鋪和菜鳥驛站,以及女孩子們最愛的水果超市、周黑鴨、奶茶店。
中央的花壇開放著粉色的達西玫瑰,花團錦簇的樣子非常漂亮。
梔子和茉莉不是開放的季節,到了開放的節氣,來來往往經過的女生都會摘下兩朵放在自己的枕邊。
晾曬衣服的衣架和繩索到處都是。
天氣好些的時候,草地上會鋪滿女孩子曬的被子。
小貓小狗們就會躺在上面,美美地睡上一覺。
然後到了收被子的時候,就會看到被子上長了五顏六色的貓。
或者說,是胖的像貓一樣的煤氣罐。
兩人遠離了宿舍樓下的爭執,一齊來到了花壇中央的長椅上,這裡聞得到玫瑰花香。
“樓下那兩個女生怎麽回事?其中有一個貌似是你們班的。”
莊曉夢隨口問道。
“偷外賣被抓包了。”
“哦,難怪。”
莊曉夢頓時恍然。
“我也一直挺納悶的,好歹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竟然連飯都要偷,難道就沒有一丁點羞恥感嗎?”
“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公孫瑾淡淡地道,將披薩的包裝盒打開,濃鬱的芝士和烤腸的香氣飄了出來。
“這個很香,你嘗嘗吧。”
“等等,你剛剛說什麽?”
莊曉夢輕輕眨了眨眼。
“這個很香。”
“不是,是前一句,君子固窮?”
“哦,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意思是君子能安貧樂道,即便貧窮也能堅守本心。小人一旦貧困,就會生出歹意。”
公孫瑾解釋道。
“你從哪裡學到的這些?感覺你說的這些話,都很有哲理。”
莊曉夢一雙美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多看書咯。”
公孫瑾聳了聳肩。
莊曉夢覺得他愈發神秘,拿起一塊披薩湊到嘴邊咬了一口。
面餅還是熱的,一口咬下去非常的綿軟。
芝士的奶香味和淡淡的鹹甜味攪拌在一起,恰到好處。
雙份的意大利烤腸,一口咬下去很是滿足。
“味道怎麽樣?”
“好吃!”
莊曉夢連連點頭,一邊吃著披薩,一邊悠閑地晃悠著小腿。
粉色的兔子拖鞋掛在她纖細的玉足上,那腳踝很白,上面系著一根紅繩。
公孫瑾情不自禁地盯著那根紅繩,看了好一會兒。
莊曉夢輕輕舔了舔嘴角,見公孫瑾盯著她的腳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微微有些臉紅。
察覺到她的眼神有些嫌棄,還有一絲驚恐,公孫瑾立馬收回了視線。
“別誤會,我在看那根紅繩。”
“紅繩有什麽好看的?你明明就是在看我的腳,死足控。”
莊曉夢小聲嘀咕著,嘴邊還殘留著些許披薩面餅的碎屑。
公孫瑾一時語塞,想解釋什麽,但又不知該如何去解釋。
而且莊曉夢的腳,確實挺好看的。
上完晚課回來的女生匆匆經過兩人的身旁,大二大三的學姐,都是很會打扮的。
她們有些人相約來到了花壇裡,摘下一兩朵玫瑰湊到鼻尖,一臉迷醉。
其中還有不少人穿的是公孫瑾喜歡的白裙子。
他對白裙子的女孩總有一種特殊的情節,或許是因為莉莉穿白裙子的樣子,在他心裡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
但這個時候,公孫瑾沒有去看她們,就像他沒有看那些花壇裡盛開的玫瑰。
他只是杵著臉,靜靜看著身旁的吃著披薩的女孩。
她穿的是一身略顯寬松的睡衣,頭髮有些油了,還炸了幾根毛。
和那些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女孩子相比,她現在的形象著實有些埋汰。
但公孫瑾覺得,她依然是很美的。
“你也吃啊,我一個人哪裡吃得完。”
莊曉夢拿起一塊披薩遞到了公孫瑾嘴邊。
“嗯。”
公孫瑾接過,小口吃了起來。
兩人就這麽吃著東西,倒也沒什麽話講,就和在家的時候一樣。
微風經過,芬芳的玫瑰花香撲面而來。
達西雖然是紅玫瑰,但顏色偏粉,沒有卡羅拉那麽熾烈,香味也不太濃鬱,像是淡淡的果茶。
如果要找一個合適點的形容,卡羅拉大概就是“玫瑰花中的女王”,盛開後光豔照人,但滿身是刺。
達西就是“玫瑰花中的少女”,少女懷春,略顯嬌羞。
兩種玫瑰,適合兩個不同的女孩子。
劉婷和王雪婷上了台階,朝這邊走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花壇裡的兩人。
“那不是曉夢嗎?”
劉婷不禁有些好奇。
王雪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莊曉夢身邊的公孫瑾,微微吃了一驚。
“她和公孫瑾,在交往嗎?”
“曉夢的性格那麽冷,拒絕了好多男生,我還以為她不會和任何男生接觸呢。”
王雪彤聞言,卻是嗤之以鼻。
“有些人呐,表面上裝得那麽清高,私底下還不是個騷蹄子。”
劉婷覺得她這樣揣測別人不太好,心裡有些不喜歡,但也沒有多說。
她向來不對別人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因為那樣只會招人討厭。
“還剩下幾塊,我留著晚上吃吧,現在有點飽了。”
莊曉夢將餐盒封好,陪著公孫瑾在學校裡走了走。
她穿著拖鞋走不快,公孫瑾就將步子放得很慢。
走了一段路,兩人在草坪上看到了一隻像橘貓一樣的煤氣罐。
“這貓好肥。”
公孫瑾忍不住說道。
那隻胖橘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叫了一聲。
“喵~”
“哈哈,它聽到你說它肥,不高興了。”
莊曉夢輕輕笑了笑,走過去擼了擼橘貓的背,給它順了順毛。
橘貓舒適地眯著眼,安心地躺在草坪上。
校園裡的貓長期被學生投喂,都胖得不成樣子,是可以隨便摸的。
“我去給它買點吃的。”
公孫瑾說著,跑去宿舍樓下的超市,買了兩根小澱粉腸。
“嗟,來食。”
他通過火腿腸上拉環的小機關,輕松撕開包裝,將澱粉腸放到了橘貓面前。
貓貓用那雙眼睛看了公孫瑾一會兒,然後用爪子將澱粉腸扒拉到了一邊。
“喵~”
“還挺有脾氣。”
公孫瑾也不知道這貓懂不懂嗟來之食的典故。
“它嘴巴被養刁了,澱粉腸都不吃的。”
莊曉夢笑了笑,用手指去摸它的下巴肉。
橘貓呼嚕呼嚕地哼了起來,一臉舒適。
“不吃拉倒。”
公孫瑾拿起澱粉腸,朝著遠處的一隻田園犬招了招手。
田園犬趕緊跑了過來,吐著舌頭,搖著尾巴。
公孫瑾將澱粉腸喂給了它,田園犬吃著澱粉腸,開心地圍著公孫瑾打轉。
“時間不早了,你先上去吧。”
晚間的過山風吹在身上有些涼意,公孫瑾看了看莊曉夢身上穿著的單薄睡衣。
“嗯。”
莊曉夢微微頷首,和他一起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經過花壇的時候,她看著花壇中盛開的玫瑰花叢,對公孫瑾說道。
“要摘一朵玫瑰嗎?很漂亮的。”
“不了。”
公孫瑾搖了搖頭。
“它們都是很美的,但美得空虛。”
“美得空虛?”
莊曉夢有些不解。
“嗯。”
公孫瑾沒有多做解釋。
小王子遇見的花園裡有千千萬萬朵玫瑰,但沒有一朵是他的玫瑰。
所以那些花兒再美,也美得空洞。
“我走了!”
公孫瑾揮了揮手,留給她一個瀟灑的背影。
莊曉夢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在視線中徹底消失不見,這才轉身去花壇裡摘了一朵,貼近鼻尖輕輕嗅了嗅。
“我是想讓你摘一朵送給我啊。”
“公孫瑾,你真是一塊木頭。”
回到宿舍,莊曉夢發現另外三人看向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嘿,夢夢,這是……”
易凱蒂首先湊了過來,看著她手裡的餐盒,眯著眼溫婉地笑了起來。
“披薩。”
莊曉夢淡淡地道。
“能讓我吃一塊嗎?”
易凱蒂試探著問道。
“不能。”
莊曉夢將披薩放在了桌上。
就算讓這些披薩冷掉,她也不會分給其他人。
“是公孫瑾送你的?我們在樓下看到了。”
易凱蒂繼續問道。
“嗯。”
“你和他,在交往嗎?”
“別問那麽多。”
莊曉夢態度冷淡,言語間滿是疏離感。
她在玻璃瓶裡裝了些清水,然後將那朵粉色的達西玫瑰插進了瓶口。
易凱蒂一時語塞,訕訕笑了笑,便不再多問了。
三人看著那瓶子裡的粉色玫瑰,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