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車飛快地駛過,窗外的風景往後奔跑著。
晌午的太陽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莊曉夢耷拉著眼皮,有了些睡意,靠在了公孫瑾身上。
她身上有股很清新淡雅的香氣,公孫瑾不知道怎麽形容。
原來女孩子真的是香香軟軟的。
白色的耳機線連在兩個人中間。
耳機裡傳來的是自己的聲音,公孫瑾覺得,妙不可言。
他聽過那麽多歌,卻還是第一次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耳機裡響起。
就像自己給自己唱歌一樣,那感覺也是難以形容的,就像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身上的香氣,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
呵,語言真是一種蒼白無力的東西。
車站與車站之間的距離倒也不像《秒速五厘米》裡描述的那樣“難以置信的遠,電車每到一站停留時間難以置信的長。”
站台邊有人等候,有人來,站牌上寫著等待。
列車在中途停靠的時候,公孫瑾看到有中年男人給拖著行李箱的兒子買了一袋橘子。
公孫瑾又開始胡思亂想,這個父親給兒子買橘子的時候,是不是違反了交通規則翻過月台。
有略顯青澀的女孩子站在站台邊笑著揮手,目送著男孩上車。
公孫瑾又想到《秒速五厘米》裡面的畫面。
昔日的戀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駐足回眸,列車飛馳而過。
等列車離開了,貴樹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又獨自離去。
什麽啊,你為什麽會想這些奇怪的東西?
公孫瑾覺得,自己應該是閑得發慌,但還是不自覺地哼唱起來。
“one more time~”
哼了一會兒,他發現自己不怎麽會說日語,也記不清歌詞,於是含糊不清地哼了哼曲。
哼了沒一會兒,他偶然側目。
一旁的少女已經歪倒在他的肩上睡著了,手上還拿著啃了一半的全麥麵包,櫻粉色的唇瓣邊還殘留著些許麵包屑。
他便停止了哼唱,或許是擔心吵到她睡覺,或許是唱不下去。
“到站了。”
公孫瑾記不得在動車上坐了多久,隻覺得一分一秒都很漫長,但是到站了又覺得時間很短。
肩膀很酸,他卻像是懷念著什麽一般意猶未盡。
莊曉夢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他的肩上,不免有些臉紅。
她趕忙坐正身子,兩鬢的幾綹發絲貼在臉上有些凌亂。
“走吧。”
公孫瑾摘下耳機站起身,幫她從上方的置物架裡取下行李箱。
“箱子挺重的,裡面都裝了什麽?”
“吃的。”
莊曉夢皺了皺精巧的鼻子,用水靈的眼睛看著他,有些天然呆。
公孫瑾看了看她身上裝著零食的背包,又看了看她拖著的箱子,沒有說話。
莊曉夢擦了擦嘴角的麵包屑,一邊啃著剩下的半個麵包,一邊跟著公孫瑾身旁擠過人群。
公孫瑾幫她拖著行李箱,她覺得挺好了,很輕松。
她微微眯著眼,走起路來腳步也特別輕快。
她吃東西的樣子,腮幫子鼓鼓的,吃相也很雅致,像是捧著堅果的松鼠。
公孫瑾看著,覺得她有些可愛。
出站的時候人有點多,她下意識地往公孫瑾那裡靠。
公孫瑾也伸出胳膊,虛攬在她的背後,幫她擋住那些擠過來的人群。
以免人多的時候,
有些人想佔便宜,故意往她那裡擠。 “你頭髮很香,像用清水洗滌後的梔子花。”
出站後,公孫瑾如是說道。
莊曉夢聞言,嘴裡還啃著麵包,略微呆了呆。
“我已經兩天沒洗頭了。”
公孫瑾看了看她的頭髮,沒有再將話題繼續。
坐地鐵回學校的時候,路邊的茶吧裡響起了熟悉的吉他聲前奏。
莊曉夢側目看去,伸手拍打了一下公孫瑾的胳膊。
“聽,那邊的店裡正在放你的歌。”
“嗯。”
公孫瑾微微頷首,有些開心,又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
“喏~這些零食,是給你的。”
回宿舍之前,莊曉夢將背包和行李箱打開,從裡面拿出來幾大包零食遞給了公孫瑾。
有水果蛋糕,還有酸奶棒和巧克力派等等。
她像是個不知世故的小姑娘,一臉認真地將自己的零食分享給了喜歡的小朋友。
“還有這個牛肉干和慕斯蛋糕,都很好吃。”
莊曉夢拿著手裡的零食,糾結了好一會兒,秀眉一蹙。
這是她最喜歡的零食,怎麽也吃不夠。
要是分給了公孫瑾,她自己就不夠吃了。
“算了,牛肉容易塞牙,慕斯蛋糕吃了容易發胖,這兩樣就不給你了。”
她想了想,又將原本給公孫瑾的一包麻辣的魔芋乾換了過來,遞過去一包微辣的。
“微辣的好吃,給你微辣的。”
莊曉夢小臉很是認真。
公孫瑾知道她喜歡吃辣,沒有拆穿。
“我想吃那個牛肉干。”
莊曉夢一聽,頓時不樂意了,將牛肉干抱在了懷裡,有些警惕地看著公孫瑾。
她看著公孫瑾的眼睛,過了一會兒,皺著的眉頭還是舒展開來。
“給你。”
她微微撅著嘴,還是將自己最喜歡的零食遞了過去。
“只有一包嗎?”
公孫瑾看她箱子裡有好幾包。
莊曉夢深吸了一口氣,胸脯微微起伏著。
“這下行了吧?”
她有些不情願地又遞過去一包。
“謝謝。”
公孫瑾笑著伸手接過。
“哼~”
莊曉夢拿著零食離開的時候,有些悶悶不樂。
走到一半,她又跑回來,在公孫瑾屁股上輕輕踹了一腳,沒敢用力,但還是留下了一個淺淺的鞋印。
出完了氣,看著他褲子上的鞋印,她又笑了起來,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遠。
以前莊小魚和她搶零食吃的時候,她也是這種心情。
不過,雖然臭妹妹挺討人嫌的,但她還是會把好吃的東西分給她。
公孫瑾撣去褲子上的灰塵,看著她的背影,有些捉摸不透。
女孩子的心思啊,總是奇奇怪怪,和那些晦澀的朦朧詩一樣難懂。
一顰一笑都飄忽若神,字裡行間盡是光怪陸離。
抱著她給的零食回宿舍,剛推開門,就聽到了歐陽瑞打著DNF,對著屏幕在大喊。
“你潮嗎你?你是不是潮吧?”
“三保一你給我變僵屍?”
公孫瑾總感覺,他有一種大馬猴的既視感。
林輝開著窗,靠在窗台邊通風的地方抽煙。
唐福林翻閱著單詞小冊,記著英語單詞。
偶然看向抽煙的林輝時,略微有些不滿。
看到公孫瑾進門,林輝立刻掐滅了煙頭,笑著問好。
“回來了?”
“嗯。”
公孫瑾將零食放在桌上,整理了下行李。
林輝瞅了一眼他桌上的零食,眉頭挑了挑。
“生活不錯啊,這牛肉干挺貴的。”
林輝走過來拿起牛肉干,看了看上面的包裝。
“這個是從阿根廷進口的,一包好幾百,我爸之前給我帶過幾包。”
“是嗎?”
公孫瑾略微有些驚訝。
“還有這個巧克力,這個慕斯,都不便宜啊。”
“行啊,你這幾包零食,加起來就小兩千了。”
林輝越看越驚訝,重新審視了一番公孫瑾。
看到了他的新外套和襯衣,又湊過仔細觀察了一下,摸了下他衣服的面料。
“阿瑪尼的,這外套三萬多。”
林輝不禁咂舌。
一旁打著遊戲的歐陽瑞聞言,趕忙扭頭看了過來,一臉錯愕。
“什麽衣服能賣三萬多?”
唐福林也扭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了視線。
“奢侈品是這樣的。”
林輝淡淡笑了笑,解釋了一下品牌的產品附加價值。
“公孫,你該不會是被哪個富婆包養了吧?”
林輝半開玩笑地道。
歐陽瑞看向他的表情也愈發不對勁。
“嗯,確實是個富婆。”
公孫瑾拆開零食的包裝,分給了其他三人。
剛來宿舍的那會兒,他們買了水果和零食都會分給他。
唐福林給的是香蕉,歐陽瑞分了他一些香瓜子和石榴。
林輝有些不正經,給了每人一盒杜蕾斯。
公孫瑾那段時間身上一點錢也沒有,沒有禮尚往來,他也過意不去。
“謝謝。”
林輝淡淡笑了笑。
他看了看公孫瑾的長相,越想越覺得公孫瑾有可能是走了捷徑,然後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哥們,你缺錢了可以跟我說,你不會真想不開吧?”
“是我小姨給我買的。”
公孫瑾沒有多做解釋。
“哦,那你小姨對你挺好的。”
林輝點了點頭。
歐陽瑞接過公孫瑾分來的零食,趕忙拱手,學著主播答謝禮物的腔調,模仿得繪聲繪色。
“感謝老板送上的奶酪,老板大氣!”
他是宿舍裡看直播最多的,經常刷短視頻,也聽一些喊麥,算是土味潮男。
“謝謝。”
唐福林接過公孫瑾送的零食,紅著臉有些窘迫,翻了翻自己的零食,遞過去兩個瑞士卷,公孫瑾欣然收下。
十月初的天氣依然很熱,蟬不知疲倦地叫著,很是聒噪。
公孫瑾心想,要是康娜在就好了。
康娜來了,全吃了。
宿舍裡的空調呼呼吹著涼風,公孫瑾用作家助手碼著字,另外三人玩著遊戲,鍵盤劈啪作響。
唐福林沒記一會兒單詞,就禁不住誘惑,跟著歐陽瑞一起雙排打開了召喚師峽谷。
林輝不玩LOL,這人是婦女之友,不愛與男生社交的。
和臭男人有什麽好交往的?和香香軟軟的女孩子一起玩,不香嗎?
他玩的最多的是類似刺客信條和上古卷軸這樣的單機遊戲。
公孫瑾偶然間瞥了一眼,發現他正玩著騎馬與砍殺,嘴裡嚷嚷著“我要把你的頭蓋骨當碗使”。
然後沒一會兒,就被強盜砍得七零八落,很快就只剩下最後一個人。
“騎兵連,進攻!”
林輝一邊模仿著亮劍裡的台詞,一邊對著強盜們發起最後的進攻。
這個看起來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玩起遊戲的時候也會露出孩子氣一面。
“騎兵連沒了。”
“我最好的兄弟,被土匪砍了腦袋!”
全軍覆沒之後,他又模仿起李雲龍的台詞,然後哈哈大笑。
歐陽瑞和唐福林用霞和洛的組合雙排。
“霞洛組合好強啊,今年S7比賽一定不能放,可以期待一手uzi的霞。”
“uzi的ADC絕對是世界頂尖水平,我感覺霞有可能是他的秘密武器。之前都沒有拿出來,應該就是在藏東西。”
歐陽瑞說這話時,一臉興奮。
公孫瑾笑而不語,確實是藏了東西的,只可惜藏的是回家的機票。
團戰中,歐陽瑞的霞被打出了復活甲,唐福林的洛為他掩護,看著復活甲亮起的同時,突然放聲大喊。
“復活吧!我~的~愛~人!”
宿舍裡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一時間充滿快活的空氣。
公孫瑾也是在笑的,雖然沒有跟著他們一起玩遊戲,但情緒也會被他們感染。
每個人都有各自的小缺點,性格上不一定合得來,甚至也會出現摩擦,背地裡還會說對方不好。
但在一起相處的時候,也有從彼此身上感受過快樂。
……
鎏金傳媒,業內的兩大龍頭公司之一。
這些年來捧紅了無數出道的藝人,無數練習生削尖腦袋也想往裡面擠,林惜君也曾是其中之一。
可等她打開了那扇門,走了進去,卻發現門內的世界並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夢想只是做一個簡單且純粹的歌手,但那裡太複雜了。
她做不到曲意逢迎,每每一想到要陪著笑和一些油膩的中年大叔喝酒,她就感到很是不適。
有一天主管讓她和幾個練習生參加一場聚會。
在那裡,她看見有的女孩子脖子上被人拴著鏈子,像狗一樣趴在地上,卻笑得格外甜美。
有一個肥胖的油膩男人摸著她的手,說很看好她的前景,然後對她說了一個酒店的房間號,讓她晚上九點去那裡。
她最後借上廁所為理由,提前離開了酒局。
後來經紀人告訴她,上面有人對她很不滿意,原本給她的出道名額換了。
而和她同宿舍的室友,為了博一個出道位,走進了那個房間,第二天進了醫院的肛腸科,聽說流了好多血。
從那時候起,她就知道。
這個圈子,不是她能玩得轉的。
今天,林惜君又一次來到了這裡,看著鎏金的大廈,心中感慨萬千。
上了樓,回了自己的練習生宿舍。
“惜君姐,你回來了?”
一個染著金色頭髮的練習生女孩看到了她,有些驚訝,旋即笑著道。
“嗯,我合同到期了,今天來收拾行李。”
林惜君微微笑著。
L·F解散後,其余的幾個成員,人氣高的都被爭搶。
哪怕是團內人氣一般的成員,也已經找好了下家。
只有她還沒有確定未來,鎏金給她的合約和賣身契無異,她一直都沒有簽。
經紀人在看出她沒有了剩余價值之後也果斷放棄。
發現自己不適合這條路之後,她選擇回到了學校。
練習生房間裡不時有人回來,和她打招呼。
林惜君微笑著點頭,默默收拾著自己的行李。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回眸看了一眼這個宿舍。
雖然這裡有些人,她不是不喜歡,但也確實交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為追逐夢想也努過力,在舞台上揮灑過汗水。
盡管有些遺憾,但以後想起這段日子,她應該也不會後悔。
“惜君姐,祝你前程似錦。”
那個金發的女孩笑著揮手。
“嗯,也祝你們都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林惜君揮了揮手,瀟灑地轉身離去。
期間經過練舞室的時候,她看到了很多青澀的面容,她們懷揣著夢想在這裡揮汗如雨。
也許明日能站在閃閃發光的舞台上,也許像她這樣黯然離場。
又或者,為了博一個機會,進了某個酒店的房間,如現在這般揮汗如雨。
進電梯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前經紀人,正帶著一個新人。
是一個看起來很純真的女孩,正好奇地打量她。
林惜君眉梢微挑,笑著問好。
經紀人一臉冷漠,微微點頭。
搬著行李和紙箱出了大廈,林惜君走走停停。
紙箱很重,裡面裝著的都是便宜的小物件。
保溫杯、毛巾、手套、毛絨玩具等等。
這些都是粉絲送的,她舍不得扔。
她永遠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商演,唱完了一首歌之後,下台遇到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粉絲,那個粉絲鼓起勇氣送給了她一個娃娃。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覺得自己在舞台上唱歌是有意義的,有人喜歡自己的聲音,她覺得很幸福。
只是她嘴巴笨,情商不高,除了唱歌什麽都不會。
林惜君正走著,一雙高跟鞋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中。
她抬起頭看去,只看那雙腿,她就知道面前這人是誰了。
原lucky flower的隊長,孟嘉然。
孟嘉然歪著頭看著她,微微笑著。
她在女團裡就是眾星拱月般的存在,人氣也是最高的。
家境也十分顯赫,有名的富家小姐。
練習生中有自己的圈子,家境顯赫的普遍看不上林惜君這樣家庭一般的人。
林惜君不是很喜歡她,在團裡她就經常被孟嘉然排擠。
為了博存在感和秀唱功,孟嘉然經常把分給林惜君的歌詞部分搶去大半,編舞的時候也會刻意將她邊緣化。
“嗨,惜君,找好了下家嗎?”
“以你的條件,肯定很多經紀公司搶著要吧?”
“到時候走紅了,可不要忘了好姐妹哦。”
孟嘉然笑起來很是甜美,人畜無害。
“嘉然姐,這條路不適合我,我還是決定回去上學了。”
林惜君微微笑著,不卑不亢,任由她挖苦。
“不會吧?你條件這麽好?就這樣放棄,太可惜了。”
孟嘉然微微張大嘴,做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林惜君覺得那表情很浮誇,特別做作。
“嘉然姐,我看了你的新劇,你的演技進步很明顯。”
孟嘉然聞言,臉色有些難堪。
她的新劇撲街得厲害,演技飽受詬病。
“再見,祝你前程似錦。”
林惜別笑著道別。
孟嘉然依然維持著甜美的微笑,轉身之後,那張臉就立刻垮了下來。
呵呵,這小婊砸,竟然還學會陰陽怪氣了……
回學校的路上,林惜君抱著裝著粉絲禮物的箱子,淺淺笑著,美眸中有些遺憾。
茶吧裡響起了輕靈的吉他前奏,是一首歌她沒有聽過的歌。
她的腳步慢了下來,很喜歡那個前奏。
“徐徐回望,曾屬於彼此的晚上……”
歌手的聲音很好聽,有情但不流於表面。
“是粵語嗎?”
林惜君有些詫異,停下腳步,安靜得聽了起來。
能聽到這樣一首粵語歌,對她這個廣東人還是挺驚喜的。
“來日縱使千千闋歌,飄於遠方我路上~”
林惜君眼睛一亮,朝著那家店小跑過去。
“老板,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她說著,眼睛裡的光芒仍未熄滅。
“千千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