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吧。”

　　安靜的錄音棚裡，落針可聞。

　　當張雅娜拿出工作時的態度時，公孫瑾覺得整個錄音棚的氣氛都變了，如墮入凜冬之中。

　　他不由得有些緊張，心跳悄然加快。

　　“徐徐回望……”

　　“停！”

　　才唱了開口，張雅娜就開始叫停。

　　“音起高了，重來。”

　　公孫瑾潤了潤嗓子，開始重唱。

　　“這次又低了，重來。”

　　張雅娜毫不留情地打斷。

　　公孫瑾聞言，略微頓了頓。

　　他自己是沒有聽出問題的，但在張雅娜耳朵裡就很明顯。

　　一旁的師晴只是溫婉地笑著，不說話。

　　公孫瑾調整好狀態，又重新開始。

　　這一次比較順利，唱了幾句，張雅娜一直沒有開口，公孫瑾略微松了口氣。

　　“明晨離別你，路也許孤單得漫長。”

　　“重來，你嗓子很緊，這麽緊張幹嘛?”

　　……

　　“一瞬間，太多東西要講。”

　　“不行，這裡還是高了一度，會影響到整體的節奏。”

　　……

　　“隻好深深把這刻盡凝望。”

　　“聲音發顫，不太行，再重來！”

　　一整個上午，公孫瑾連千千闋歌的高潮部分都沒有唱到。

　　張雅娜每聽兩句，就要擺手。

　　公孫瑾很害怕她皺起眉頭。

　　那一遍又一遍的“重來”真的很影響他的心態。

　　他覺得自己已經拿出了最好的狀態，唱得很好了。

　　但是在張雅娜聽來卻滿是毛病，是她太吹毛求疵了麽?

　　“不行，你唱得完全不行。”

　　“我不知道你唱的怎麽回事。”

　　又一次喊停之後，張雅娜脾氣明顯上來了。

　　她看著公孫瑾的眼睛，很是認真地道:“這首歌真的是你寫的嗎?”

　　公孫瑾心裡一慌，但還是硬著頭皮承認。

　　“粵語有十個聲調，發音和韻腳是很考究的，一般人根本寫不出這麽好的詞。”

　　“想寫出這麽好的詞，一定是對粵語的發音和韻腳有很深的研究才能做到。”

　　“但是我聽你剛剛唱的，有兩個地方的聲調不是很標準。”

　　“就是“如流傻淚，祈望可體恤見諒”這裡。”

　　公孫瑾聞言，心裡不禁有些感慨。

　　張雅娜的耳朵真是夠好，而且眼光也夠毒辣，一眼就能看破真相。

　　“而且，這曲子和編曲也很不簡單。”

　　“師晴說你一天就編完了，我真的不信。”

　　張雅娜已經開始懷疑，這首歌是師晴寫出來的，就是為了捧公孫瑾。

　　公孫瑾年紀尚輕，閱歷不夠，而且對粵語也不是特別了解，怎麽可能寫出這麽好的歌?

　　而師晴早些年在香江發展得很好，也極為擅長粵語歌。

　　早在十多年前，她的粵語專輯銷量就突破了千萬。

　　想到這裡，張雅娜愈發肯定這首歌就是師晴寫的，目的就是給公孫瑾鋪路。

　　“今天你就先把前面練好吧，後面的先別看。”

　　“記住我說的那幾點。”

　　張雅娜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和師晴打了招呼，然後離開了錄音棚。

　　“唉……”

　　長時間的枯燥練習，不免讓公孫瑾心情有些低落。

　　公孫瑾癱坐在沙發上，擰開水瓶喝了口水，覺得嗓子都有些沙啞。

　　他現在已經開始自我懷疑了。

　　有原身這麽好的嗓子和基礎，有千千闋歌這麽好的歌，還有師晴的幫忙，錄音棚裡最好的設備。

　　怎麽在張雅娜那裡的評價就這麽低呢?

　　“別灰心，不是你的問題。”

　　師晴見公孫瑾有些沮喪，連忙安慰道。

　　“嗯?”

　　公孫瑾有些不解。

　　“她沒有罵你，已經說明你唱得很好了。”

　　師晴笑了笑。

　　“我年輕那會錄歌，她給我做監督，有好幾次都把我罵哭了。”

　　“她是個完美主義者，對音樂的要求極高。優秀，不值一提。”

　　“從她剛從事這份工作開始，就沒有新人敢找她錄歌。”

　　師晴說著，回眸看了看張雅娜遠去的背影，對著公孫瑾，很是認真地道:“她很欣賞你。”

　　“真的，晴姨沒有和你開玩笑。”

　　“如果她真的對你不滿意，一定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能讓她留下來教導的人，都是達到了她的心理預期的人。”

　　“而且，她的耐心和脾氣很差的。但今天竟然在錄音棚指導了你四個小時。”

　　“你可能不知道四個小時是什麽概念。晴姨最紅的時候，她給我做監督，最多也就陪我在錄音棚待了兩小時。”

　　師晴很是耐心地說著，看向公孫瑾的目光滿是勉勵。

　　“真的嗎?”

　　公孫瑾仍舊不太敢肯定。

　　“當然是真的了。”

　　“有很多次，我都覺得你可以過的，只是張姨這個人要求太高了。”

　　“這樣也有好處，不管是專輯還是單曲，在她監督之下做出來，質量都會非常高。”

　　公孫瑾聞言，略微振作了一些，然後繼續開始練歌。

　　一直到傍晚，他才跟著師晴一起出了白金傳媒的大廈。

　　天色漸晚，窗外滿是璀璨的霓虹燈和車流。

　　白金傳媒的各個部門都在加班加點。

　　童曉瑜雖然是個吉祥物，但卻是廣受員工們喜愛的老板。

　　因為她堅持八小時工作製和周末雙休，節假日還會很大方地給大家包紅包。

　　可自從童菲兒接手她的位置後，公司就開始了“人性化加班”。

　　表面上是加班自願，但在末位淘汰製的威脅下，大多數員工都被迫開始加班。

　　業績一但落後，就會被迫“自願離職”。

　　周末雙休也變成了單休。

　　於是員工們一邊咒罵著童菲兒是個無良老板，祝福她盡快掛在路燈上，一邊拚命加班。

　　比起其他資本家，童菲兒還是有良心的。

　　那就是白金傳媒加班給加班費，而且給很多。

　　所有的部門中，作曲部的壓力是最大的。

　　新歌榜上前十就沒有一首白金傳媒的歌，而上頭的指標又放在那裡。

　　月末如果完成不了指標，績效就要泡湯了。

　　作曲部的負責人最近掉了不少頭髮，瘋狂地催促底下的人寫曲子。

　　與之一同帶來的，是作曲部的瘋狂產出，大量質量不過關的曲子被送到審核部。

　　審核部的人也是苦不堪言。

　　“媽的，這些曲子都是什麽垃圾！”

　　“為了應付工作指標也不用這麽敷衍吧?”

　　林嘉嘉將正在播放的一段音頻趕忙關掉，一臉頹喪地縮在了沙發裡。

　　“沒有好一點的曲子嗎?”

　　一旁穿著正裝，模樣斯文的經紀人開口問道。

　　他叫吳丹，是白金傳媒內部一名偶像歌手的經紀人。

　　這個世界，經紀公司的運作方式和原來的時空有不少區別。

　　歌手的經紀人一般也是簽約公司上面分配下來的，而且和審核部門的人關系都不錯，因為可以打探到一些內部消息。

　　如果發現了好的曲子，他們能從審核那裡拿到第一手消息，然後搶先一步為自家歌手爭取。

　　作曲人一般是應公司的要求寫歌，公司再出面分配給特定的歌手。

　　如果作曲人已經指定了想要某個歌手來唱自己的歌，那也可以私下和他協商。

　　這些經紀人和審核部的人都簽過保密合同。

　　如果泄露給外界，會面臨高額的賠償金，所以他們一般都很謹慎。

　　“好的曲子也許有，但是和屎裡撈金一樣。”

　　林嘉嘉看了看後台裡發過來的音頻，焦慮地揉了揉頭髮，眼睛裡滿是血絲。

　　“那你再幫忙看看唄，李澄剛從女團單飛，還是歌手的身份，需要一首好歌打響名氣。”

　　吳丹懇求道。

　　“再試試吧。”

　　林嘉嘉強忍著疲憊，隨意點開了一首曲子。

　　空靈的吉他聲響了起來，舒緩優雅，帶著輕微的感傷。

　　“這曲子?”

　　林嘉嘉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從沙發上坐正了身子，湊到了電腦屏幕前。

　　在審核這方面工作了這麽久，一首曲子好或者不好，光是聽前奏，他就能分辨出來。

　　吳丹聽著那曲子，眼睛也越來越亮，趕忙走了過去，迫切地問道:“這什麽曲子?”

　　“千千闋歌?這曲子編得可真好。鋼弦吉他、亮音大鋼琴、架子鼓、口琴……都搭配得很好。”

　　林嘉嘉很是激動，一整天的疲勞都一掃而空。

　　“快看看，這首曲子是哪個作曲人寫的?我想私下和他談談，看看能不能為李澄爭取到。”

　　“我們說了不算的，而且這首曲子沒準已經內定了歌手，不一定輪得到李澄。”

　　林嘉嘉聽著曲子，看了看作曲人和編曲的信息。

　　“作曲人，公孫瑾。”

　　“這個公孫瑾是誰?新人嗎?”

　　林嘉嘉暗自嘀咕著。

　　作曲部幾個有名的作曲人，他都是認識的。

　　起初他還以為是哪個熟悉的大佬作出來的曲。

　　沒想到這個作曲人，他連名字都沒有聽過。

　　看到編曲那一欄的時候，林嘉嘉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臉擠進電腦屏幕。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是不敢相信。

　　確定自己沒有看錯之後，倒吸一口涼氣。

　　“嘶~”

　　“怎麽了?”

　　吳丹也有些好奇，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

　　只見編曲那一欄寫著兩個名字。

　　“公孫瑾、師晴。”

　　師晴這兩個字，就足夠震撼。

　　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吳丹整個人都因激動而在顫抖。

　　拿下來！這首曲子，一定要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