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之內。
盧婉潔與李承乾相對而坐。
望著李承乾，盧婉潔幾次三番的欲言又止。
見此情景，李承乾翻了個白眼。
“跟我你有什麽可猶豫的?”
“有什麽想問的你直接問就好了……”
兩人相識已有十數年，相伴也有數年時間，實在是沒有扭捏的必要。
“我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放過蔣酈。”
“就算她是被逼無奈，有自己的苦衷，可她還是將刺客帶進來了呀。”
如果沒有蔣酈。
李承乾怎麽會經此一劫?
盧婉潔對與李承乾放過蔣酈，明顯非常不滿。
“不放過她還能怎樣?”
“難不成，讓我殺她全家?”
李承乾輕笑一聲道:“說到底她也就是個弱女子罷了，殺了她也無濟於事。”
“況且對於現在的形勢來說。”
“她活著，也能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好處。”
盧婉潔聞言面露不解。
“什麽意思?”
“當然是字面意思了。”
李承乾輕笑著說道:“據我了解，崔迎荷手下的那些人，多半都是一些當初與皇室或朝廷有仇的家夥。”
“而這樣的人很好理解。”
“他們之所以心甘情願的給崔迎荷做事。”
“無外乎是相信崔迎荷會推倒皇室為它們報仇。”
“而我李唐皇室建立至今，所豎立的仇敵何止千萬。”
“就算一個一個的找過去殺，一時半刻也殺不完。”
“更何況這些人一直都躲在暗處，那就更難尋找蹤跡了。”
“但是又不能對他們放任不管，因為說不準什麽時候，他們就會蹦出來給你一刀。”
李承乾撩開車簾，望向窗外的街景:“見一個殺一個倒是沒問題，可是你想沒想過一個問題。”
“崔迎荷之所以能凝聚這些人，就是因為他們對大唐的仇恨。”
“若我繼續以怨報怨，那又何嘗不是給崔迎荷提供了源源不斷的軍兵死士呢?”
聽聞李承乾的這番話。
盧婉潔也終於明白過來。
她怔怔的看著李承乾道:“所以，你選擇以德報怨?”
“也不算以德報怨吧……”
“崔迎荷的目標是我，想殺的也是我。”
“我不希望無辜的人牽連到這場紛爭當中。”
“況且那蔣酈也的確可憐。”
“若是這種時候，我將她扔出去承擔所有罪責。”
李承乾語氣平淡的說道:“別說別人，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盧婉潔輕咬朱唇，幽幽的歎了口氣。
戰場上也好，朝堂上也好。
李承乾不論在什麽地方的表現都堪稱完美。
但唯獨在處事，尤其是處理他自己的事上他總是表現得太過仁義，甚至是仁弱，婦人之仁。
開始的李泰，李元昌，往後的李恪，再到現在的蔣酈崔迎荷。
這些人，在最開始的時候，可都是想要了他的命的。
但是他卻每每都以德報怨，不與這些人計較。
可是他就沒想過。
如果他沒能從紛爭當中活下來會怎樣嗎?
但李承乾的選擇，盧婉潔也不想干涉。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能力。
她所要做的，只是堅定不移的站在李承乾的身後。
也就在盧婉潔胡思亂想的時候。
李承乾忽而搓著手指說了句:“崔迎荷那個禍害，也是時候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買單了。”
“嗯?”
盧婉潔面露不解:“難道，你是想對崔迎荷下手了?”
“我們中原，動亂了幾百年。”
“中原百姓也受了幾百年的戰爭之苦。”
“如今好不容易才太平下來，百姓好不容易才能安居樂業。”
“而之所以百姓能夠如此，乃是十幾代人為之付出了生命。”
李承乾眼神變得陰沉至極:“而這份難能可貴的太平，我絕不允許任何人破壞它。”
“若誰敢來，我必會在第一時間乾掉他。”
說話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臉色也變得愈發蒼白。
見此情景。
盧婉潔有些慌了手腳。
她連忙上前，伸手為李承乾順氣。
與此同時，盧婉潔緩緩開口道:“你身上還有傷，還是暫時別想這些事了。”
“不想不行啊。”
“我之前便說過，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如若錯過，我們不知道還要再等多少年，再付出多大的代價。”
“所以不論如何，這次我都不能再讓她逃走。”
李承乾伸手從袖口裡摸出了一塊刻著東宮二字的玉牌遞給盧婉潔。
“回到東宮之後，你立刻讓人拿玉牌去找公子齊。”
“我父皇已經將他放出來了，他現在應該就在六率所。”
盧婉潔點了點頭。
李承乾見狀，松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
“我睡一會。”
“到地方叫我……”
望著李承乾那蒼白且掛滿了疲憊的臉。
盧婉潔的心裡，說不出的心疼。
她很想像蘇清靈一樣，為李承乾分憂，為他出謀劃策。
可是身份使然。
她作為側妃，無法干涉太多的事情，否則外面必會傳出風言風語。
那樣一來，對於李承乾來說，將會更加不利。
畢竟當代不是後世。
在這個極其注重家風門風的時代裡。
治家不嚴， 那可是個極大的罪過。
等回到東宮之後。
盧婉潔便將李承乾送回主殿休息。
同時又按照李承乾的吩咐，讓人去將公子齊叫了過來。
沒過多久。
公子齊便來到了東宮主殿。
雖說這段時日他都被關在詔獄裡，但是這家夥的精神頭卻極好。
甚至蒼白的臉上還出現了幾分血色。
李承乾見狀，不禁嗤笑出聲。
“人家進詔獄非得瘦個十七八斤不可。”
“可你倒好竟然還胖了一些。”
李承乾笑呵呵道:“這是詔獄的夥食把你的身體給養好了?”
“倒也不是。”
“主要是在詔獄裡不用想那麽多的事情。”
“精神放松下來，精神頭自然也就足了很多。”
公子齊不緊不慢的說道:“殿下這麽著急叫我過來，莫不是殿下找到了崔迎荷的下落?”
李承乾愣了愣，緊接著搖頭笑了。
“你這家夥也是聰明的可以。”
“我這還沒說話呢，你竟然就猜出了我的心思。”
李承乾神色一正:“我的確是找到了崔迎荷的下落。”
“不過據我所知。”
“那個地方絕非是個善地。”
“哪裡交通閉塞且常年荒無人煙。”
“若是她真在哪裡安家落戶，保不齊都能建立起一支龐大的軍隊來。”
“所以我現在也是有些糾結。”
“你說，我是應該派你過去解決了她。”
“還是應該行使我這個涼州大都督的權利，調遣軍隊去滅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