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威從皇城中慢悠悠的走出來,沒想到付成毅居然還在等著他。
“抱歉,讓祭酒先生久等了。”秦威拱拱手,說道。
付成毅呵呵一笑,“我知道一處不錯的茶坊,郡王殿下可願去嘗嘗!”
“先生請!”秦威自然不會拒絕。
隨後兩人坐上各自的馬車,來到了一座名為銘心的茶坊。
付成毅剛下馬車,茶坊內的堂倌就熟悉的將他引進了一座包間,顯然他是這裡的常客。
包間不大,但卻勝在精致清新,窗外綠樹成蔭,垂柳飛揚,嘰嘰喳喳的鳥叫聲此起彼伏。
兩人落座,堂倌端來了一壺清茶。
“這是產自蜀州雲山的毛峰,殿下嘗嘗是否符合口味。”付成毅為秦威斟上一杯茶。
秦威端起茶水,輕抿一口。
“滋味甘甜,茶香濃鬱,好茶,好茶!”他讚歎道。
付成毅挽袖為自己也斟上一杯,他的動作充滿了儒雅之氣,一舉一動又帶著令人舒服的灑脫,優雅且隨意。
“雲山毛峰是蜀州名茶,讓無數茶客趨之若鶩,可惜的是此茶產量極低,整個京都城只有這銘心茶坊才有此茶。”
“我幼年時長於雲山之下,我父親就是一個茶農,因此我獨愛這一壺雲山毛峰。”
付成毅溫和的笑道。
“付老先生應該不是一位普通的茶農!”秦威道。
“哈哈哈,他的確不是普通的茶農,不過在雲山他就是一位茶農。”付成毅笑道。
秦威雖然不清楚付成毅的父親是什麽身份,但他可以肯定付成毅的父親肯定是一位儒修。
儒修修煉必須要從小培養,要求比武者還高,進境比武者還慢,若是付成毅幼年沒有一個合格的引路人,他如今絕對不會有如此成就。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秦威輕輕念道。
付成毅微微一愣,緊接著雙眸一亮,“這是殿下作的詩!”
秦威搖搖頭,“本王可沒有這樣的詩才,此詩乃是陶淵明先生所作。本王只是覺得此詩應該很符合付老先生的心境。”
“陶淵明先生!”付成毅有些狐疑,因為在他記憶中,沒有這個名字的存在。
“不知這位陶淵明先生在何處?本官是否可以登門拜訪。”
秦威笑了笑,“怕是讓祭酒先生失望了,陶淵明先生已經過世多年,本王只是無意間發現了他的遺作而已。”
“可惜,實在是太可惜了,此詩語言平淡質樸,不假雕飾,但含蘊豐厚,富有理趣。”
“景中含情,情中見理,靜穆而淡遠,真是讓人回味無窮。”
“這位陶淵明先生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隱士!”
付成毅一臉惋惜的說道。
秦威心中暗笑,跟讀書人聊天要講究策略,以他那半吊子的儒學水平,自然不可能跟付成毅聊到一起去,所以在來的路上,他就準備了幾首詩,作為聊天的談資。
咱也不做什麽文抄公,咱就找個話題。
正如秦威所料,這詩一念出來,付成毅這聊天的興趣就勾起來了。
秦威不了解如何作詩,但他了解陶淵明啊!
陶淵明可是他前世最喜歡的詩人之一。
“祭酒先生說的沒錯,陶淵明先生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隱士。”
“陶淵明先生曾做過幾年小官,
因官場險惡,便棄官歸田,遠離塵世,醉心田園。” 秦威笑道。
付成毅微微頷首,道:“從他的詩中能看出來,不過這詩有些太過消極了。若是能與他見上一面,在下一定要好好勸勸他,可惜了!”
秦威聞言,不由得呆住了。
勸勸陶淵明不要這麽消極!
這話說的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接了。
付成毅有這種想法其實不算是意外,畢竟他與陶淵明所處了位置和環境不同,理念上有些差別也正常。
陶淵明所在的東晉皇朝,門閥制度森嚴,庶族寒門出身的人根本不可能突破門閥士族對高官權位的壟斷。
陶淵明終其一生,他所做的官也不過是參軍、縣丞一類芝麻小官,不僅濟世的宏志無法施展,而且不得不在苟合取容中降志辱身與一些官場人物周旋。
在這樣的情況下,陶淵明的理想是難以化為現實的。
因此他厭棄世俗、不滿現實,心裡也就有躲避矛盾、與世無爭、獨善其身的消極情緒。
而付成毅年少成名,不過四十多歲就坐上了國子監祭酒的官位,他自然是無法體會到陶淵明那種無奈。
秦威無法解釋這些,只能任由付成毅自行腦補。
“祭酒先生找本王應該不只是為了喝茶吧。”秦威接不了話茬,只能轉移話題道。
“哦,對對對,差點把正事給忘了。”付成毅一拍腦門,才想起他約秦威的目的。
“鎮武司初建,應該很缺人手,本官有幾名學生德才兼備,想要舉薦給郡王殿下。”
他是國子監的祭酒,國子監上萬名監生都可以說是他的學生。
監生可以通過拔貢朝考進入仕途,妨舉人銓選之路,不過由於競爭官職者大大多於可供安排的職位,所以國子監的很多監生都無法進入仕途。
而鎮武司初建,正是用人之際,不說其他,單單是各房科主事的位置就空著十幾個。
鎮武司主事是正六品官職,其他還有不入流的職位多達上百個。
如果要將鎮武司的人手補齊,秦威估計最少也需要五百多個文吏,這還是在鎮武司的事務沒有牽扯到十三州的情況下,如果牽扯到十三州,所需文吏估計要達到數千人。
雖然鎮武司是一個暴力機構,但鎮武司內部很多事情都需要文吏來做,比如民間勢力的情報收集分析匯總,卷宗編制儲存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文吏。
而對於國子監的監生來說,鎮武司的處境雖然很差,但卻不失為一條很好的入仕途徑。
萬事開頭難,只要有了一層官身,以後他們就可以謀取其他的官職。
當然,付成毅舉薦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監生,他肯定是奔著那些主事的位置來的。
不過這正合秦威心意,昨天他才吩咐羅錦去國子監和演武閣招人,今天付成毅就找上門,如此好事,他自然不會拒絕。
更何況,這還是一個賣人情的機會。
付成毅的人情,儒修的人情!
這才是最難得的。
“祭酒先生可能不知道,本王昨日還吩咐羅錦大人前去國子監求賢,如果沒有意外,此時羅錦大人應該就在國子監!”秦威笑道。
“真的!”付成毅有些詫異。
“當然,說不定先生此時回去,會正好碰上羅錦大人。”秦威道。
“哈哈哈~~”付成毅大笑起來。
“本王求賢如渴,鎮武司又正值用人之際,還請祭酒先生不要舍不得,有什麽優秀的人才一定不要藏著掖著。”秦威又道。
付成毅眉開眼笑,他望著秦威,眼中有幾分欣賞。
“讓傅淵加入鎮武司如何?”
秦威雙眸一亮,“求之不得。”
傅淵不是國子監的監生,但他是付成毅的學生,據說此人才高八鬥,有王佐之才,更重要的是此人是儒修年輕一代的代表人物。
若是傅淵加入了鎮武司,那鎮武司與儒修之間的關系將會徹底擺在明處。
對此,秦威自然願意。
“不過這小子脾性高傲,目空一切,郡王殿下還要壓一壓才行。”付成毅道。
秦威莞爾一笑。
“也罷,就讓傅淵跟著郡王殿下歷練一番吧。”
“本官明日就讓他去鎮武司。”
“那本王一定要好好款待傅淵兄!”秦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