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下棋嗎?”李勳指了指旁邊的棋盤。
“晚輩棋藝稀松平常。”秦威道。
“那就手談一局。”李勳也不嫌棄。
爾後,棋盤擺好,白子棋罐,黑子棋罐,各自擺在一方。
李勳望著棋盤,捋著長長的胡須。
秦威在棋盤上擺上座子,執白子先行。
棋盤上落子,噠噠的聲音接連不斷。
兩人一邊對弈,一邊品茶,一邊聊著閑話。
大多數都是李勳在說,說一些秦威沒有經歷過的往事。
他說了當今璃皇登基時所面對的困難,所經歷的陰謀,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和魄力。
那時候大璃勢微,周邊各大王庭蠢蠢欲動,而朝堂之上,新皇剛剛登基,還無法掌控朝局,可以說是內憂外患。
可是就在這樣的局面下,璃皇一點點撥亂反正,用了三年徹底掌控朝局,又用了五年扶持民間武道勢力。
就是那時候,璃皇為了提升大璃的武者數量和力量,頒布了尚武令,讓民間武道勢力發展壯大。
正是因為尚武令,大璃武道盛行,國力增長快速。
至武德二十年,大璃兵強馬壯,威震四方,周邊各大王庭紛紛偃旗息鼓,俯首稱臣。
“你覺得尚武令如何?”李勳突然問道。
秦威落子的手微微一頓。
尚武令主要有三方面,一方面就是建立演武閣,為朝堂培養武者。第二方面就是鼓勵民間武者建立宗門,給予宗門很多特權和扶持。第三則是提高武者的地位。
“尚武令乃強國之策!”秦威道。
“那為何陛下現在想要推翻尚武令?”李勳看似隨意的問道。
“因為尚武令少了一道枷鎖!”秦威道。
“什麽枷鎖?”李勳繼續問道。
“思想!”秦威道。
李勳抬頭,目光深邃的望著秦威,“什麽思想?”
“儒家講仁義禮智信忠孝,武者呢?”
“武者以強者為尊,以私利為重。”
“在武者心中,沒有陛下和朝堂的位置?”
秦威輕聲說道。
“所以你認為尚武令該推翻?”李勳問道。
秦威搖搖頭,“不,尚武令不能推翻,而是要變革,建立新的規則,注入新的思想。”
“尚武令是強國之策,若是推翻,大璃二十年後必然會衰敗。”
“但是任其發展,大璃將有顛覆之危。”
李勳點點頭,目光又落在了棋盤上,此時棋盤上已經落滿了棋子。
“你覺得武者應該有什麽樣的思想?”
秦威眉頭微皺,“俠義!”
“天下武者心懷俠義者不在少數。”李勳道。
秦威道:“行俠仗義、濟人困厄乃是人之本份,這只是俠之小者。”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李勳猛地抬起頭來,他眯著眼,深深的望著秦威。
許久之後,那張布滿皺褶的臉龐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好,很好!”
“哈哈,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他笑著,迷蒙的眼眸中流淌著渴望和希冀。
“老夫跟言老頭都老了,以後就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噠~~
棋子落在棋盤上。
“回去吧,演武閣的事情你無需操心,過幾天演武閣會給你一個交代。”
秦威看著棋盤,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棋子。
這盤棋他輸了,
輸的很徹底。 不過此行的目的他已經達到了。
“晚輩多謝武正大人!”
“晚輩告辭!”
秦威起身,躬身告退。
“對了,你可能不知道那尚武令就是老夫的提議。”李勳突然說道。
秦威微微愕然,隨後道:“武正大人不愧是國之柱石!”
李勳擺擺手,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秦威再次施禮,方才退出房間。
當他走出庭院後,站在庭院門前,望著那青翠的樹冠,良久才坐上馬車離開。
而靜室內的李勳看著棋盤上的棋子,捋著長長的胡須。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說的真好!”
“去把那幾個吃裡扒外的東西處理掉,免得他們玷汙了老夫的名聲。”
他輕輕的說道,聲音中不含一點煙火氣。
“喏!”
靜室之內,一處昏暗的角落中,有一道模糊的人影躬身應道。
……
回到鎮武司,秦威見到了一個英俊青年。
“學生傅淵拜見郡王殿下!”
傅淵身穿儒衫,雙眸錚亮,渾身上下充滿了肆意張揚的氣質。
果然持才傲物!
秦威望著他,嘴角露出一抹輕笑。
“請坐!”
“小順子上茶!”
秦威坐在主位上吩咐道。
傅淵拱拱手便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你對目前鎮武司的情況如何看?”秦威隨意的問道。
傅淵自信的說道:“如今鎮武司處境極其凶險,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複。”
“哦!凶險在哪?”
“朝堂和江湖!”
“具體點!”秦威道。
傅淵道:“在學生看來,鎮武司覆滅焚香閣實屬不智,在焚香閣大開殺戒更是不仁。”
“或許焚香閣有罪,但郡王殿下實在是太過心急了,覆滅焚香閣讓郡王殿下本來就艱難的處境變得更加凶險。”
“京都勳貴會因此對鎮武司不滿,宗門勢力也會因此對鎮武司不滿,甚至連文臣武將皆會不滿。”
“學生以為鎮武司應該息事寧人,收斂鋒芒,以求自保。”
“否則郡王殿下將由性命之憂。”
他說的很自信,眼眸中充滿了敏銳的光芒,似乎已經將一切都看透了,又似乎對一切都胸有成竹。
那副樣子就好像在說你有性命之憂,但我可以幫你保住性命。
秦威看著他,臉上依然保持著淡淡的笑意。
其實傅淵說的沒錯,秦威此時確實有性命之憂,畢竟血衣樓暗榜上已經掛上了他的懸賞。
不過!
“你確定只要鎮武司息事寧人,收斂鋒芒,本王就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秦威問道。
“當然不可能,想要解除殿下的性命之憂,最好的辦法就是離開鎮武司。”傅淵道。
“若是本王不願離開鎮武司,是否有其他的辦法免除性命之憂?”秦威問道。
傅淵雙眸微亮,道:“有!”
“去天州,滅了血衣樓!”
“自此天下再無暗榜懸賞,殺雞儆猴,殿下短時間內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血衣樓實力強大,以目前鎮武司的力量無法滅血衣樓。”秦威微微搖頭。
天州乃是天下武道匯聚之地,大璃十三州就數天州的武道勢力最為強盛。
想要在武道勢力錯綜複雜的天州滅掉血衣樓,除非有先天武者出手,否則絕對不可能做到。
“可以借用朝堂的力量。”傅淵道。
秦威點了點頭,傅淵還是有些能力的,最起碼對當今鎮武司的情況很了解。
不過傅淵的缺陷也很明顯,那就是眼界有些窄了。
借助朝堂的力量!
秦威又何嘗不想,但是他不能如此,璃皇也不會支持他。
因為一旦朝堂力量插手,那天下武道勢力必將合縱連橫,一起對抗朝堂,到時候就會天下大亂。
至於朝堂的先天武者,更是不能動用,先天武者的用處在於威懾,若是朝堂出動先天武者,那些因此在民間的先天武者也將會出手。
結果不用多說,局勢肯定進一步惡化。
別以為民間就沒有其他的先天武者。
按照皇城司提供情報,大璃之內的先天武者應該有三十二人,其中忠誠於朝堂的隻佔三成,六大修煉聖地佔四成,剩余的三成就隱藏在民間。
所以朝堂輕易不會動用先天武者。
傅淵只看到了當前鎮武司的局勢,卻沒有看清楚朝堂和民間武道勢力之間的平衡。
鎮武司的存在是為了打破平衡,但這並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要一步步蠶食民間武道勢力。
“小順子,去將李儒叫來!”秦威吩咐道。
片刻之後,李儒便來到了書房。
“下官拜見殿下!”
“無需多禮!”
秦威擺擺手道:“這位是我鎮武司指揮僉事李儒大人。”
“學生傅淵見過李大人!”傅淵朝著李儒隨意拱拱手。
李儒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你就先給李儒做助手吧。”秦威道。
傅淵微愣,俊朗的臉龐上帶著一絲不滿。
他可是付成毅的愛徒,是國子監百年不出的儒修天才。
結果秦威居然讓他跟著李儒。
其實在來鎮武司之前,他就了解過鎮武司內的官員。
對於其他人,他並沒有在意,因為其他人都是武者,跟他一個儒士沒有太多的關系。
可這李儒是個讀書人,不是儒修。
讓他一個儒士跟著一個普通的讀書人?
這不是看不起他嗎?
秦威也發現了他的不滿,但並沒有在意。
“好了,你們先下去吧。”
“喏!”李儒應道。
傅淵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拱拱手退出了書房。
他打心底裡看不上李儒。
但秦威對李儒有信心,一個毛頭小子而已,不過是有幾分天賦罷了,李儒還能製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