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光線晦暗。
縱橫道主跌坐在台階上,霍去病進來後,曲軍上前探查其鼻息,心跳,都已停止。
“人死了。”
曲軍揭開了縱橫道主臉上的青銅面具。
這面具上祭刻著諸多咒文,是縱橫道傳承已久的東西。
面具下,是一張蒼白的臉,鼻梁高挺微彎,陰鷙中透著威嚴,雙目圓瞪,死不瞑目。
霍去病扭頭打量山洞,弧形的洞頂,內部空間呈環形。除了入口,後方還有兩條通道,延續往山腹深處。
霍去病的思感鋪開,感知著洞府深處的一應布置和……秘密。
在他強大的感知下,很難有秘密能隱藏。這其實是一處特殊的洞府,上古傳說中曾有仙人羽化過的地方,被縱橫道佔據後擴建,形成了聚居地。
這山腹中……還藏著其他玄機!
霍去病俯身將縱橫道主的腰囊解下來,拿在手裡查看。
“死掉的縱橫道主……是個替身。”
霍去病說話時,對一側的岩壁使了個眼色。
曲軍和嶽饒都是偵緝探查的好手,當即上前,在岩壁上小心摸索。
“你們不用找了……”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岩壁無聲側滑,露出岩壁後方另一處隱匿的空間,其內面積不大,一目了然。
裡邊有一張矮席,矮席後同樣跌坐著一名老者,須發皆白,神態虛弱。
那老者瘦長臉,顴骨高隆,身體高大,坐在那裡仍極有氣勢,一雙眼睛陰沉沉的看向霍去病:“你如何看出他是個替身,我自忖並無破綻。”
霍去病在神色驚訝的宋然和曲軍三人跟隨下,來到隱藏的洞窟入口外,想了想才給出回應:
“他的修行偏弱,應該是在你的幫助下,走了捷徑,勉強達到天人境,遠不如自身修行獲得的力量強。
作為一個傳承久遠的宗派,首領只有這種水準?
且我率軍來襲,你們一旦敗了,縱橫道就要徹底消亡。
而即便贏了,你們也只會遭到更強的征剿。
這種情況下,你們仍率眾和官兵搏命,堵上整個宗門的命運,顯然另有算計,否則縱橫道續存不到現在。
類似的破綻還有,比如他身無長物,只有這一張面具。
這些合在一起,公然露面的縱橫道主要麽夠蠢,要麽有其他原因。”
“若我沒猜錯,這裡應該不是縱橫道全部的力量,而是縱橫道的一個組成部分。”
坐在隱秘空間內的老者沉聲道:
“你還有一點沒說,你能憑本經陰符七術感知到這洞府內的一些隱匿變化,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沒想到會遇上一個修行過本經的人,憑氣息就識破了我借此戰,打算重新隱入暗處的謀劃。”
“可惜……你來晚了。”
老者氣息突然衰弱,臉上再無半點血色。
他自行攤開胸口,胸腔處有一道細小的貫通傷,已經絕了他的生機,眉心處也開始滲血。
“你背後的人發現縱橫道暴露,要殺你?”
霍去病道:“他們是誰?”
“這裡至少是我縱橫道大半的基業,就要被你毀了。”
那老者慘淡道:“我不會告訴你任何事,我相信,你不久也會死,給我縱橫道陪葬。”
他的嘴角亦開始溢血:“我的事會有人為我做完……”
曲軍大步上前,查看後回首道:“霍侍中,這個也死了。
” 剛找到這洞窟隱藏的部分,發現這名老者,還以為事情會有突破,想不到轉眼再次落空。
劉清祭出的那一縷元神衍生的劍氣先一步追近洞窟,但我進來時,劍氣已不見了……霍去病心忖。
“霍侍中,後發現這個到底是不是縱橫道之主?”宋然腦子有些不夠用,忍不住問道。
“是,但已經成了被拋棄的棄子。”霍去病淡定道。
長安。
劉徹一直在通過社稷圖,觀看霍去病帶兵突襲縱橫道的過程。
當漢軍破開縱橫道山門,而霍去病在山丘上駐馬,劉徹神色欣然。
他注視霍去病,就像是在看十七歲的自己,意氣風發,鋒芒畢露。
一定程度上,霍去病的出現,彌補了他身為皇帝,無法征戰沙場的遺憾。
恍惚間,朕登基已十七載,回頭看看,朕當年許下的宏願有多少已經實現……劉徹在心裡自問。
當霍去病進入山腹,他伸手一抹,消除了社稷圖的畫面。
任誰都能看出,勝負已定。
霍去病統兵兩百,橫掃縱橫道。
漢軍展現的犀利迅猛,無堅不摧的攻擊力,到此刻仍讓人毛孔倒豎,有種強烈的悸動和共鳴感。
有這樣的軍隊,將領,讓人莫名的安心。
周平不動聲色地低頭瞅了眼自己的小臂,那裡的雞皮疙瘩還沒平複。
書房裡出現了片刻的寧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只有劉徹在戰鬥開始前,就預判到了結果。
稍有遺憾的是意猶未盡,縱橫道顯然不足以激發出霍去病的全部戰鬥力。
劉徹掃過眾人,平陽公主面無表情,周平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唯獨張霄遠城府稍差,臉上的驚色剛剛收斂。
他還處在對剛才那一戰的震撼中……張霄遠並不覺得自己之前的分析有問題。
霍去病明明勞師遠征,對手有地利,人數優勢,但結果卻截然不同。
張霄遠在腦內迅速勾勒推演了一遍剛才的過程,得出的結論是誰遇上霍去病剛才那麽犀利的攻勢,在那種速度的騎兵衝擊下,都得被擊潰。
除非能遏製漢軍的衝鋒過程,以同等質量的部眾和其對撼,才可能改變結果。
“我漢軍精騎確是足夠強大。”平陽公主道。
她並不否認漢軍強大,卻不提霍去病的統領之功,換言之就是覺得換成其他將領,也能取得這一戰的勝利。
張霄遠神色恭謙:“恭喜陛下,我漢軍之強,遠出下臣預料,剛才是下臣對我漢軍之強缺乏了解。
有此強軍,必可揚我大漢神威,下臣以後不會再犯相同的錯誤。”
“你還是民,不是臣。”
劉徹淡淡道:“剛才去病率軍衝擊敵陣,當時戰機稍縱即逝,只需稍作猶豫,對手反應過來,就會啟用布防手段,我軍的消耗必然大增。
去病對當時的戰局,戰機的把握看似簡單,實則精妙。對部眾的凝聚力,讓所有人都願意在長途奔襲後隨他發起衝擊,上下一心。
這些是普通將領能做到的嗎?
你等竟無一人看出?”
周平默然垂首,張霄遠已經變成跪伏的姿勢,頭壓得很低。
平陽公主探手執盞,抿了口熱茶。
“朕還有事,你等去吧。”
劉徹隻字不提接替霍去病的侍中人選,顯然對張霄遠的表現不滿意。
張霄遠臉色頹然,和之前的興奮對比鮮明。
誰能想到對手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會被霍去病如此輕易擊潰。
直到平陽公主和周平躬身告辭,張霄遠才跟著起身。
平陽公主沿路出宮,登上車輦前回頭看向張霄遠:“我還以為你真知兵事,看來你要繼續苦讀!”
話罷上車而去。
今日的變化本來是她和周平約好的,準備共同在劉徹面前推舉張霄遠,促成此事。
想不到事情和預期差的很遠。
這也讓平陽公主醒悟過來,她是想敲打霍去病和他那個姨母。
衛子夫成為皇后,對她少了往日的恭謙,且在一定程度上,擠佔了她在劉徹身上的影響力,讓她非常不舒服。
但平陽公主並不想和他們站到完全的對立面。
她坐在車廂裡,良久不語。
另一邊,周平對張霄遠道:“今日的事,並不是你表現不佳,而是那霍去病過於出眾,他能那麽快破敵,我亦未曾想到。”
張霄遠暗自握緊了拳頭:“如果給我機會,我相信不會比霍去病做得差。”
周平勾了下嘴角:“好了,以後總有機會,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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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江郡。
霍去病從山洞出來,看見熊三坐在城頭,吃自己帶在行囊裡的大餅,意態頗為悠閑。
這說明雙方的交手已經進入尾聲。
“霍侍中,剿滅縱橫道以後,是不是該回長安了?”
曲軍神色崇敬:“素聞霍侍中在兵道上的天賦,今日能隨侍中前來,親見我漢軍攻勢,真可謂來去如風。
霍侍中統兵,破敵如閃電,讓人驚佩!”
霍去病道:“真正的閃電戰,不單是指打仗速度夠快,奔襲夠遠,而是能解決核心的戰略問題。你以為我千裡迢迢來廬江,就為了一個縱橫道?”
曲軍愣了下,難道還有事?
這時大貓從一邊跑過來,嘴裡叼著一隻雄鷹般的大鳥,洋洋得意,邀功似的往霍去病腿上蹭了蹭。
霍去病伸手拍拍貓腦袋,看了那鳥一眼。
鳥已經死了,被大貓咬破了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