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趾,泣血邪魔洞
山洞之外,周匝松柏綠樹,翳映陰森。綠意斜挽,在晦暗光線映襯之下,彌漫莫名之氣——森鬱而冷寂。
今日,為一探邪氣來源,天下第一拳凜然履足交趾凶地。
就在石寒塵越過五丈之限的當口,一抹勁光乍現,恰若流星經空,自洞內發出,襲向黑發中年。
“嗯!”
見狀,石寒塵輕咦一聲,鬥然住足,雙手攏入袖中,身隨意轉,紅影微晃間,足底無聲,迅疾避開近身氣芒。
魁梧身姿轉瞬立定,男子眉頭一皺,暗想:“這泣血邪魔洞果然有大問題。”思索間,石寒塵步伐愈疾,意在深入。
距離愈近,洞內妖邪反應愈烈,連珠五道紅光須臾發出,直向不速來客射去。
名列天下第一拳,石寒塵自有一番驚人業藝。
雖然也是同一般武林人無二的拳打足踢,掌劈鉤刺,但拳打多虛而掌按俱實,有時卻又一掌輕輕的捺來,全無勁道。
但見男子鎖、打、拉、戳,虎虎生風,七分化、三分擋,從容因應。似是隱隱有感強敵來到,洞中複歸岑寂,待人入轂。
藝高人膽大,石寒塵無畏步入蛛巢。
虎目四顧間,男子眼見一條狹窄的天生甬道呈現眼前,原是山腹內的一條裂縫,走了了三十余步遠,甬道漸高,再前進丈余,甬道忽然轉彎。
石寒塵絲毫不敢大意,負背右掌虛握成拳,前探左手五指箕張,真元暗納,以便及時應變。
又走了兩尺遠,前面豁然空闊,出現一個洞穴,便如是座石室。石寒塵定睛一看,登時吃了一驚,只見對面石壁上繭影幢幢,竟似鑄在石裡一般。
蛛網褐繭之下橫七豎八地放著數具骷髏骨,身上衣服已爛了七八成,由顱骨宛然可看出是人形。
‘想不到洞內竟有如此怪異的石壁,難道所有的事情,皆與這塊石壁有關?’
見此,石寒塵心下稍慍,但依舊不失冷靜,依氣尋凶判斷黑手所在,目光徘徊間,落在石壁之上,暗忖道。
“嗯?”
就在石寒塵意欲上前一探虛實之際,洞外傳來吵鬧之聲,引起男子注意。
“我們再也忍不下去了。”“對啊對啊,我們要反擊。”
“不管這洞裡有什麽怪物,我就不相信放火燒進去,再把洞口給封起來還不死。”
“對,放火封洞。”
“啊!”聞言,明了此間別無出路的石寒塵心下一跳,“不會吧,真要放火封洞?他們不知洞內有人。”
心知雖說早先曾與當地村民打聽過相關訊息,但對方也未必知曉自己入洞時機。
男子低歎一聲,當即轉身,欲出洞通知村民。此時,石壁之上幽影忽閃,紅光急竄飛向洞外,轉移石寒塵注意。
“這塊石壁果然有問題。”男子心力複歸眼前詭異山壁之上,一時無暇他顧。
正當石寒塵凝神提氣,同邪繭對峙當下,先前突圍紅芒陡現真容,原是染血蛛絲。
“啊啊啊……出現了快點把木材堆進洞裡。”
蛛絲出洞時迎風一抖,化作十多條非金非絲的繩索,編成迷離羅網,向村民頭上罩來。
蛛網須臾沾衣,旋即索身繃直,似是察覺獵物落網,長繩迅速收縮,將短褐村民拉入洞穴當中。
“啊!救我啊!”
尖叫轉瞬即止,只因其主早已橫屍當場,成為網中人口中血食。
前菜過後,
石壁之上血氣余腥更甚,獸性冷殘的邪繭甚至有意無意間,發出些許低冷笑聲,諷刺著身前男子的無力。 “呵!呵!呵……”
四下鬼哭狼嚎,桀桀怪叫,擾人心神,眼見村民死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法及時將人救出,石寒塵怒火更熾。
原本守身以應,意在防止邪物暗施辣手,不想謹慎之舉竟釀成難以挽回的悲劇,這使得平素行事俠字當頭的天下第一拳自責,更懊惱,喟歎己身判斷有缺。
“可惡啊!破天驚雷!”
萬般情緒頃刻迸發,石寒塵沉喝一聲,左足橫掃,右掌迎面劈去,掌勁連發,拳路瞬變,意走破字訣。
渾厚真元奔湧而出,數道雷光猶如鐵錘擊岩、巨斧開山一般,轟向山壁。
殊料,雄渾拳力恍若泥牛入海,嵌在石壁之上的蛛繭淺運化勁法門。以身為閥,承接剛猛真元入體。
繭內網中人施騰挪小巧之技,一味遊鬥,因勢利導,借石壁內藏淺窪之便消磨招中真意,而後納無主真元為己用。
旋即繭身幽光再閃,又是數道血網蛛絲發出,式走牽製為先。
蛛索橫掃,攔腰卷來。仔細看來,這蛛索細長多絲,一招既出,四面八方同時打到。
石寒塵側身閃避,想搶攻對手空隙,哪知對方十多根蛛索有的攻敵,有的防身,攻出去的剛收回守禦,原來縮回的又反擊而出,攻守連環,毫無破綻。
拆了十余招後,石寒塵已看出蛛索的奧妙,心想:‘這蛛索功夫是從蜘蛛網中變化出來的,雖是去處無定,但萬變不離其宗。’
乘其一招使老,進攻的索子尚未收回、而守禦的索子已蓄勢發出之際,男子身形一斜,陡然欺近石壁,伸手向繭身點去。
這招快極險極,尚未破繭而出的網中人萬難避開。
“啊……救我啊!”
此時,又聞兩聲驚呼,邪繭趁天下第一拳被牽製之時,又以羅網擒捉兩名村民入洞。
石寒塵這才省悟,原來對方鞭走輕靈,其實是在誘自己上當,用心陰毒,意在趁隙吞吃旁人。
心神略分,男子凝指不發,意欲轉殺為救。
網中人乘勢牽絲一鉤,反舉銳芒斬向對方手腕,石寒塵疾忙撤招,嗤的一聲,袖口已被蛛索劃了一條縫。
石寒塵見此獠狡計百出,心中愈怒,乘勢一拉,扯下了右臂破袖,左手一振,五道蛛索倒轉,後發先至掣肘余下血影。
兩方長索交接刹那,男子手一抖,袖子突然從橫裡甩起,牽動蛛絲無定,虛引靈蛇騰舞,凌厲勁道竟使繭身蛛絲連接處寸寸而斷。
兵刃遭奪,邪繭雖驚不亂,揮絲橫削石寒塵掌中殘袖,卻見男子輕飄飄地縱起,左手挽袖,兜了個圈子,右手驀地從袖圈中直衝出來。
方寸一擊宛若穿花蝴蝶,來勢奇急,男子五指點劃撥彈,牽動五絲反製。
網中人避讓不及,當即撥弄血影旋動,以眾欺寡,層層疊疊,罩住進逼勁風,挫其銳氣。石寒塵不待邪繭有余裕還手,忽然回身,背向對方。
蛛絲圍攻之勢稍滯,網中人隻道對方要逃跑,意欲乘勝追擊,血影剛要發出,忽覺一陣快芒襲到。
但見石寒塵雙臂反手從下向上,左手殘袖束朱虹,右掌五指靈動,撚五索成一股,結作昂首吐舌的蛇形,蛇舌尖端分成雙叉,每一叉都是一個蛛索倒刺。
旋即男子食中二指須臾伸直,凌空虛點,靈蛇反身吐信。
長繩猶如一條赤蛇般向邪繭鑽來,這一招更是大出意料之外,網中人忙調蛛索來救,哪知鞭影已拂到邪繭外殼之上,但聞破空驚響一聲,竟爾打中。
網中人隻感到內髒一陣發麻,對手已借勢竄了出去。
又是不數招,確認掌中殘袖已將其余蛛索悉數纏住,石寒塵用力一揮,破袖與蛛索雙雙脫手,都掉到地下去了。
強敵在前,雖尚未蛻變完全,網中人亦不乏詭詐心思,縛人蛛索一橫,隨即將兩位無辜村民向洞內西邊岩石上摜去。
洞外村民:“快放火!快放火,放火!”
耳聞洞外慌忙之聲,眼見情勢越來越緊,石寒塵心想。
如不立時衝出,自己恐怕也無法全身而退,但要放棄眼前無辜,又將畢生所秉俠道置於何處,更談何顏面同雷兄論交。
進不得,退,更是決計不能。哀嚎之聲不絕於耳,若有還無的硝石氣息縈繞鼻尖,生與死的決斷,徘徊在石寒塵腦中。
天人交戰之際,日前知交論俠之畫面,如水經心。
【雷狩:“此次下山,我才知道現在的中原武林,受東瀛來的西劍流摧殘徹底,而中原的人民,又是如何受到折磨。
然後,我又在西劍流內,看到了成功復活的西劍流之主,面對這個強者,我們如果再選擇自清隱世,又有什麽意義?”
石寒塵:“倘若明知有人受苦受難。卻獨自一人在此坐視不管,那我習武又有何用,又是為了什麽?”】
“我不會讓你這隻畜生再吃人,喝——”
聲聲自問歷歷在耳,原來心中早有答案。男子眼一凜,飛身而前,跟著一招“嶽王神箭”,身影如箭離弦,急射而出,截住繩索回路。
這招“嶽王神箭”原是男子獨創的輕功絕技,提速之快,任何各派武功均所不及,也正是因為如此,方能從交趾邪郎手下搶出兩條性命。
只見石寒塵左擒右拿,雙手扣住兩位村民背心,這才挺腰站直,將二人輕輕放落,足下宛若立地生根,同邪繭收網舉動僵持不下。
“好恐怖的功力。”內力拚鬥形成拉鋸之勢,石寒塵暗自心驚同時,卻因受限眼前人孱弱筋骨,不敢放手施為,指掌一時難同無情飛絲較勁。
“壯士救我們!救我們啊!”眼見己身雙足浮空,兩村民心下怯意更盛,連忙呼救。
“各位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救你們。”心下明了情勢危急,男子再開口,仍是一般無二的沉穩聲線,安撫無辜村民的恐慌心緒。
言罷,石寒塵低喝一聲,氣走周天,雙掌乍松,失去掣肘的蛛索疾速收縮。
然而,它快,天下第一拳更快。
一式“攀雲乘龍”使出,也不見男子彎腿作勢,忽然全身拔起,已竄到了山洞岩頂,一個倒翻筋鬥,又出現在村民面前,背對石壁。
石寒塵雙掌平平推出, 這一記用的是大力千斤重手法,然則在其使來,又略有變化,似推還拂。
兩位無辜村民隻感肩頭微微向下一沉,又哪裡知道,這須臾變化間,男子所展現的高妙運氣法門,在卸去重手法所造創傷同時,又以個中勁力抗衡蛛網收縮的力道。
此時,洞內飛射出數道白流。
“壯士,危險啊!”目睹邪繭突施暗手,村民不由得驚呼出聲,意在示警。
石寒塵為救人無法脫身,隻得生受網中人一擊,無定飛絲貫穿男子背心。
“啊!”
背後赤血流淌不休,額間冷汗涔涔而下,昭示著天下第一拳此刻飛速流失的體力。
“呵呵呵呵……”
殷紅的鮮血順著白絲流向洞穴深處的怪物,繭身邪光流竄,似是對眼前食物感到滿意。
森寒低笑聲回蕩幽暗洞穴之內,帶起陰風陣陣,如譏似嘲,諷刺著俠者此刻的無力。
“壯,壯士啊,你別救我們了,你快放手,這樣你會死啦。”盡管出身窮苦,目不識丁,但烏雀尚知反哺,何況人乎?
感恩心思壓下死前恐懼,村民勉力開口,聲聲懇切,是最卑微的希望,隻期望恩人能保全己身。
“啊啊……”盡管心下暖意流淌,卻是無法挽回此刻受災現狀。
正當石寒塵強自提元,打算作最後一搏之際,四周氣氛倏然一滯,一道颯然銳光,挾著別樣冷冽清雋的意蘊,自外而入。
冷鋒生變,薄霧晃眼,凌厲劍芒一化千象,點落八方,繚繞回環絞斷蛛紅軟索,一解當下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