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園仙境,隱居妙處,遍地豐草奇花卉,天高地遠水闊,更襯無暇女子脫俗風姿。如今的玲瓏雪霏獨立叢中,手拿水壺,皓腕輕搖間滋潤著周遭逸品。
奇香縈繞,本當令人心曠神怡,然而遺世白雪卻是眸染遐思:“為何最近昊辰總是有意無意地避開我呢?”
風月相繼離去後,雪認為自己與花的關系應當有所進步才是,不料竟是事與願違。
原本謙和守禮的陌上君子如今成了工作狂人,朝九晚五地外出行醫。少女所思慕的獨處之機更是無從談起。
“是我做得太過火了嗎?”雪氣餒之余不由反思,自己是否哪裡露了痕跡。
日常相處點點滴滴匯入腦海,雪不由疑惑,“六根清淨竹近數消耗,昊辰缺少手杖難以探路,身為好友的我親身引領也是很合理的吧?”(“但洗漱等方面的照顧就過分了啊!我又不是不能自理。”生活不易,昊辰歎氣。)
想起雙手糾纏時,掌心所傳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熾熱溫度;以及驚鴻一瞥卻是盡收眼底的精壯身材。
端莊女子不知何時已是霞飛雙頰,優雅氣質與爛漫姿儀形成的極度反差,竟是說不出的動人。
“但,我真的有機會嗎?”仿若想起什麽似的,雪之心緒陡轉低沉。
陰陽同修的荻花題葉靈能恢復飛快,無情葬月離開方才一年,半個月前男子乙木感知奇能就已經恢復,甚至在精度與范圍上有所加深擴大。
因此自詡為“工具人”的玲瓏雪霏失去了同好友一道外出的理由。
更加挑動少女神經的是,以木靈調和五氣後的花對異性吸引力簡直爆表。某次因為昊辰遲遲未歸的緣故親身前往探班的雪,目睹了花被村內年輕女孩糾纏的畫面。
此後玲瓏雪霏就以憶無心還小,要準時用餐為由,勒令昊辰必須按時回轉小院。提及無心,盈曦更是無奈。村內野花還好,無論是論姿色,還是論格調,在女子眼中都毫無威脅可言。
但同樣身負先天靈能,並且是能與花之真氣隱隱共鳴的後土靈息的憶無心就不同了。雖然當初自己據理力爭分開了粘花的無心與昊辰。
但隨著年歲增長,小女兒眉目長開,愈發清秀討喜。
在花雪二人的耳濡目染下,一身興趣竟是盡數投注在道門玄學之上。不過如今的無心興趣則又多了一項,黏著荻花題葉。
靈木反哺佳土,兩相牽引之下,心花二人的關系愈發緊密。
今天一早花還特異中斷行醫,帶無心外出采購。玲瓏雪霏雖心頭不快,但臉上並未流露出半分,只是表示家中尚需有人打理,因此並未同行。
澆花,早課,練功,時光就在少女的患得患失間匆匆溜走,眨眼間已是金烏西墜。
然而牽掛之人仍是未曾回返,雪不由得歎了口氣,徑自走進廚房,洗手作羹湯。食材已上砧板,粉袖輕挽,素手稍抬正欲攀上木柄。
驀得,手腕一沉,熟悉觸覺落入心海。
抬頭望去,來者藍白衣袍,玉製發環簡單束起如墨長發,正是荻花題葉。
不過向來乾淨整潔的男子如今額頭微汗,似乎剛運動完。“呼~,還好趕得上。”全力趕回的花話甫出口,更顯氣息紊亂。
言罷,空洞雙眸對上不解秀目,“無心呢?”氣吐如蘭,盡管見狀心頭竊喜,但雪也未曾忘記關心義妹現況。相處經年,自有一份金蘭之誼在。
“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花不待對方回應,搭在如雪皓腕上的白皙妙手略一發力,率先牽動女子身形。 內心雖是疑竇叢生,但雪還是緊跟眼前之人,二人齊齊奔赴鄰處山巔。絕頂漸近,荻花題葉腳下忽轉奇特韻律,仿若星宿挪移。
“這是——”一雙妙目時刻關注男子,不意間看出細微端倪,“星羅奇步!”心田波瀾又起,移步換景中,玲瓏雪霏視野豁然開朗。
夜幕低垂,無名山峰,深藏著另一幅夢幻至極的璀璨美景,那是湘南最澎湃的絢爛星空。
久違的銀河撕裂深邃的夜空,滿天碎鑽石從天際撒下,抬頭便是整片浩瀚星空與壯麗銀河,倒映在仿若黑珍珠般的晶瑩水眸中。
視線稍移,但見不遠處的月華樹下,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並肩而立,全無相似之處的面容,卻是一般無二的暖人笑意。
“花!”細看之下,憶無心身邊的不是荻花題葉又是誰,“所以是妙筆生花對嗎?”掃了一眼身旁長身而立的俊逸人物,盡管知曉無心年紀尚小,需要照顧,但雪還是不免稍感失落。
此時,夜風掠過,撩起“花”的颯颯衣袖,露出其下快速變幻的修長五指,靈光閃動間,無心身側之人忽轉飛花點點。
少女眼中流露出一絲訝然,心頭卻是湧上一抹甜蜜。
“離開道域許久了,卻因我們四人的緣故讓你駐足在一方竹籬小院內,不得自由,”男子開口,語露愧疚,聲線溫雅中顯三分清朗,“我記得你兒時喜歡觀星,時常繪製漫天星圖。唔——”
感謝言辭,抱歉語句尚未出口,纖纖玉指已然堵住花之嘴唇。隨後似感不妥,雪仿若觸電般地收回右手,佯作冷靜道:“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平心而論,雖然告別星宗後,俗事纏身,素妝女子已經許久未曾有閑暇時光品味璀璨星光了,但雪並不認為這是風花月心四人的錯,自己身世也是一個重要因素。
思慮至此,澄澈明眸不由得黯淡下來。
“好吧,是我矯情了,但你看,”敏銳察覺自家好友低沉心緒,花接續先前話題道,“這滿天星鬥,是否有幾分星河劃界所見的風采呢?”
女子抬頭望去,入目盡是往昔霞光。恍惚間,雪回到了那段無憂歲月,微風,明月,更有——浩瀚星辰。
溫和內力流轉四肢百骸,驅散晚間寒氣,也帶回了百轉思緒。荻花題葉默默收回按在對方肩上的右手,坦然面對玲瓏雪霏的含情美目,溫柔道:“生辰快樂!盈曦!”
賀聲落,衣袂翻飛間,清影浮現。是架琴,是架古琴,是架無聲自鳴,余音繞梁的古琴。細細打量下,梧桐琴身典雅沉練,晶瑩七弦輕靈明潤。
素手拂過冰絲,蕭朗音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著實是一架令人愛不釋手的好琴。仿若感到雪之雀躍情緒一般,花默契開口:“古琴初成,恰逢其主,其名——郢雪。”
郢中飛花白雪謠,這是花的回應。這個世界相熟的人太少,能被人牽掛總不會是一件壞事,更何況是眼前的絕豔女子。
誰又會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那麽久?也許將來情途坎坷,但荻花題葉願意為對方努力。
“昊辰!”婉約聲調扣人心弦。花忽覺今日似乎暴露太多,連忙轉移話題,“不僅是我,無心也有準備禮物。”
“哦~”尾音稍揚,雪亦沒有緊抓不放的打算,蓮步輕挪,到了一旁已被冷落許久的女孩身邊,纖纖玉手輕捏對方精致臉蛋,“無心有什麽禮物準備給姐姐呢?”
似乎不滿先前待遇般,向來乖巧的小天使拍開了雪之右手,小嘴一嘟,但還是伸出原先背在身後的左手,一條蔚藍珠鏈纏繞在小巧白玉間。
仔細觀察下,可以發現其上有刻字,歪歪斜斜的,但勉強能看懂是“阿姐生辰快樂”。
素手輕合,覆住了被晚風凍得通紅的小手,旋即化出一層新衣,小小的身體被柔柔地攬進懷抱。
玲瓏雪霏玉額輕叩對方潔白臉頰,柔聲道:“謝謝無心,阿姐很喜歡。”
夜如墨,繁星掛幕。一家三口靠立一處,共享一份溫馨。不時嬉笑之言開懷,抬頭見了月至中天,雪輕聲問道:“時候不早了,是否早些歇息?”
“還早,吧?”談興正濃的花眼見女孩可憐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不禁苦笑搖頭。
三人回轉小院,荻花題葉把憶無心送回臥房,替她換完衣服蓋好被子,方才退出房間關上門。甫出門,發現廚房燈火通明。走進一看,裙裾輕曳而無聲,是雪在準備明日早餐所用食材。
“雪。”輕聲呼喚,稍作遲疑,男子仍是沿襲這一稱呼。
“嗯?”兀自忙碌的女子身形一頓,臻首輕抬。
“不若我們三人一同外出旅遊吧?”花語氣萬分懇切。“旅遊?去哪兒?”訝異於對方思緒跳脫,雪奇道。
“我們常居中苗邊境,難道你就不想見識見識真正的苗地風光。”對方口風稍松,花決心趁熱打鐵,言語間勾畫美好藍圖,意在誘惑。
“功體不全,汝卻想涉足江湖。看來汝之禮物當真不好拿啊!”多年交契對方心思了然於胸,雪毫不留情道,“吾不準!”
“誒?”小心思被揭穿,花再打感情牌,直呼冤枉“我這也是為了無心啊!”
“哦~”
“初見無心時,我便留意她之身世,無論是石笛還是火焰記號都接近於苗疆風俗,因此我認為與其在此苦等,不若主動入世探尋無心背景。”
“嗯,言辭有據。真是個好哥哥,我似乎沒有拒絕的理由。”瞥見對方喜出望外,少女話鋒一轉。
聲如銀鈴,笑靨如花,玲瓏雪霏側過頭,帶著些許戲謔笑意,望著身側荻花題葉道:“但想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可是得承擔代價的哦!”
“郢雪還不夠嗎?”“當然。”
“所以你還要什麽?”花狀似無奈道。
“嗯,”美目稍轉,略作沉吟,滿意地欣賞到了眼前人的不安動作,雪開口道,“那,再幫我作幅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