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痛痛痛——,花癡,嘶~,你就不能輕點嗎?”月冷星寒,四季一時內傳來痛呼。
這時已是夜深,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夜風習習,隱約帶著一絲芬芳。
小徑曲折幽深,網羅迷離色彩。路旁,青草灌木,珍惜花品,遍地開放。
四季別院之中,若有旁人在此,就可見到本次聯考(劃掉)大比亞座,刀宗的風中捉刀,赤裸上身,人在床上,身側坐著學宗的荻花題葉,一旁還立著劍宗的無情葬月。
可以說,要不是還差星宗弟子,別院內儼然是一副四宗會師的氣象。
“麥叫我花癡!”
來自異世的靈魂對某些詞匯情感微妙,數次拒絕這一稱呼後,風卻是宛若抓住小夥伴痛腳一般,樂此不疲,時不時借此調侃。
耳聞排斥稱呼,花手下動作不停,然而勁道陡增,刺激得風倒吸一口涼氣,進而開口道:
“暴風七折,你倒是會取名字。不見暴風,倒是先把腰給折了。”
原來大比之後,雪提議風花雪月四人今晚在四季別院內慶祝。
不過風月聯袂而來時,只見荻花題葉獨坐院中,好似等待了他們很久一般。隨後招呼他們進屋,甫一入內,風頓感後腰命門穴遭受擠壓,悶哼出聲。
月轉頭看去,卻是花以竹枝輕叩風之穴道。
眼見少年表情痛苦,心知對方不應如此嬌氣,而後聽聞花癡問道:“這就是身形‘自由’轉折的代價嗎?”
風花一番對話過後,無情葬月這才恍然。原來風中捉刀在大比上展露的嶄新身法叫暴風七折。
說是身法,其實更近乎於一種獨到的發力技巧。原理是感悟氣流變化,再以強大的腰腹力量扭轉身形,達到脫身目的。
‘這就是天才嗎?’聽完風的闡述後,花不無欣羨地想道,‘僅憑當前的武學見識,就能獨創針對性的身法了,雖然還只是雛形。’
之後花要求好友脫光上杉,趴在床上。但見學宗少年運指如飛,推拿揉搓間,拿捏風腰部肌肉,理順氣血運行。
燭光下,浸潤藥油的手指在乙木真氣流轉間,好似久埋地底的白玉,甫出土,便是晶瑩剔透、攝人心魄。
“雪呢,不是她提議要慶祝的嗎,她人咧?察覺腰間驟松,風頭一歪,開口問道。
刀宗少年仿佛剛從水裡拉上來一般,大汗淋漓,整個人懶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肯起來。
“雪一早就到了,不過我讓她去備酒了。”收功的花接過月遞來的毛巾,道了聲謝後,擦了擦手。隨後起身,走到水盆旁,洗漱過後,花想了想,補充道;“為你準備的。”
“什麽,你們有這麽好?”風疑問。
“不信你可以親自問問她啊,喏!說人人到。”話甫落,香風四逸,俏麗身影出現在門口。
“你們在聊什麽呢?”進屋稍遲,如雪少女奇道。
“呃,沒什麽,只是關心你的去向而已?”
床上少年矢口否認先前對花雪好意內心存疑,一旁醫生、隨侍也不點破。隨後風鼻尖聳動,眼神閃亮,緊緊盯著少女腰間:“雪,還是你了解我。”
要不是受限先前推拿,不能輕動,風恐怕早就一個鯉魚打挺,撲向玲瓏雪霏了。
眼見少年急不可耐地翹首以盼,一副等待投喂的樣子,雪不由得失笑出聲,旋即解下腰身酒壺,遞向床頭。
花開口阻止道:“等等,待會兒出去飲吧,
不然會很麻煩?” “沒差啦,這點酒氣你一個術法就可以解除了啊?”眼見醫生隻手伸出,仿佛要扼住命運的後脖頸,風右手快逾閃電,險之又險地搶下好友手中酒壺。
開塞、猛灌,一氣呵成。見此,花雪默契掩面,不出所料。
“噗!咳咳咳——,這是什麽?”醇厚香氣誘人,入口卻是酒藥三七分,旺財頓感口中滋味非常,忍不住噴了出來,接著猛烈咳嗽。
嚇得月一驚,連忙上前替他拍背順氣
“藥酒啊!花獨家配方,特意讓我為你煉製的。”
雖然不知好友用意,但無論是出於同修情誼,還是因為這是荻花題葉的請求,少女都覺得自己應當用心準備。
“‘煉製’,你還真把它當藥來熬啊!”聽見少女直白解釋,風一頭黑線,旋即轉向罪魁禍首。
然而更令風惱火的是,對方居然一臉可惜的望著酒液飛濺處,喃喃道:“我就說會很麻煩的吧?”
好似察覺異樣目光般,花猛然抬頭,對上好友雙眼,隱隱察覺不對,登時臉色一變,憤憤不平道:“浪費!可恥!”
之後一刻鍾裡,荻花題葉從勤儉節約講到八榮八恥,不對,是從醫學起源講到武學養生,著重強調了拳怕少壯的道理。
堅決譴責風中捉刀趁著年輕、肆意妄為、揮霍身體的行為。
“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麽要來這兒?”
耳聞花癡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到後來就連月都被他說動,反過來勸自己保重身體。
風無可奈何,隻好埋下頭顱,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人生不值得的氣息。
先前不過小小插曲,飲下飽含花雪關懷的“美酒”,風隻覺腹中熱力如火,流轉間焚盡體內鬱結,很快就能自如行動了。
四人一齊來到院中,院中早已布置好宴席,花也取出名酒,為同修助興。
酒過三巡,四人談興正盛。因大比決戰惜敗的風,被刀宗宗主勒令禁酒一個月。刀宗因絕技醉生夢死的緣故,很早就開始磨煉真傳弟子酒量,風中捉刀小小年紀,已成了一個十足的酒鬼。
宗內禁酒不過十天,少年腹中酒蟲早已蠢蠢欲動。
如今甫一解禁,就碰上即墨美酒。風豪飲一口,實則細細回味著嘴中香醇。
少年眼珠一轉,悄然靠近佳釀主人,裝作醉意朦朧道:
“嗝!花好景好酒更好,釀酒之人更是難得。嗝!真不愧是與萍叔並列當世七雅的荻花題葉。可惜,可惜,可惜啊!”
‘呵,怎麽不叫花癡了。’耳聞好友一套組合拳打出,花心下頗為好笑。
對方先是拽文,盛讚良辰美景,拉近與此地主人距離;隨即稍捧,讚歎釀酒之人,給人酒逢知己之感;最後三歎,流露意味深長,令人陡升探究興味。
花對此無感,反倒是友人口中另一名詞隱隱牽動術者神經:‘七雅麽?’熟悉而又陌生的名號,串起了前世今生。異世之靈思緒翻飛,心神回到了七人初會的那天。
學宗
“修真院大比,吾徒昊辰,心有溝壑,連勝強敵,為我學宗增光添彩……”渾厚聲音自堂上傳來,不吝溢美之詞,可見主人心中歡喜。
的確,自如畫江山接任宗主以來,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隻為再現學宗輝煌。
如今弟子大比奪魁,碧松影更是老懷大慰,言辭間頗有劍指天元的意思。
“遂決定賜弟子江山靈絹一匹,雲壇夢筆一支。”這是大比奪冠後宗內的獎勵。
二者俱是學宗珍品。江山靈絹乃學宗高人納天地精靈所成就的布帛,可承載複數畫境,陣法。據說碧松影所持澤國戰圖就是由此演變,如今已將其煉到了化實為虛的境界。
雲壇夢筆,相傳持之可蘸風雲為墨,大大降低術者起陣、施術之靈耗。
“宗主慷慨,逍遙遊怎能吝嗇。吾身無長物,倒是弦上五音頗有造詣。近日心血來潮下,有感先賢遺風,遂重譜《九歌》,謂之《九韶》。應你奪冠之喜,便以此相贈,聊表心意。”
言罷,端眉肅目,澹泊寧靜的琴者衣袖輕揮,化出薄冊,輕巧落在荻花題葉所伸雙手之上。少年受過前輩饋贈,按學宗禮法恭敬拜謝。
“既有名曲,怎能無好琴相襯?”雅致聲線仿若如玉浸出,“吾不曉鑄術,卻有一卷琴圖相贈,汝可自行打造。”
言罷,一身玄衣,白發如瀑的黓龍君自袖中取出圖紙,交與今日主角。
今生已過十二載,異鄉靈魂初至之躁動早已被歲月磨平,墨家钜子近在咫尺,花卻是心若止水。
初見雲棋水鏡,花雖是心下訝異對方溫潤清雅,但聯系其在劇中所為,方知“貌似良善”的形容當真貼切無比。
不過少年面上也並未漏出痕跡,畢竟自己方才還見過將近而立之年的休琴忘譜呢。墨發素袍,令人見之忘俗。
行禮過後,花眼角余光掃過手中圖紙,捕捉到兩字——墨瑤。
“宗主珠玉在前,吾便借花獻佛了。”言罷,黑發俊容,靈秀內斂的臨書玉筆取出一方硯台,“此乃至交所贈,名曰無方。”
花掌心一沉,已是黑硯入手。奇異材質令人捉摸不透,無形涼意砭人肌膚。少年細細打量之下,在硯底發現“無方”二字,字體似篆如楷,筆鋒內斂間卻又銳氣隱隱。
盯著銘文看了一會兒,花頓覺頭昏腦漲,感覺行筆留書間蘊含著無窮意境。
依舊行禮,花收束心神,暗自清心,還有下一位前輩呢。
“吾也有薄禮相贈。”眉頭深鎖,相比道教高人,更近於苦行修士的打扮,正是行詩苦樂。
語落,詠天涯化出一本秘籍, 上書《玄功要訣》。在場人無不神情一肅,明了此乃對方精修玄門煉氣之道多年,所得精義。
少年雙手捧過眼前秘籍,屈身行禮——半師之禮。
行詩苦樂身形不動,只是遞出心得後,肩膀微松,好似卸下重擔一般,眉間愁苦也消散不少。
“嗝!好好的慶典竟搞得跟生離死別一般,”語調輕快,但見出聲之人輕裘緩帶,好一幅魏晉狂生姿態,赫然是叱酒當歌·浪飄萍。
“師侄,為叔也有禮物。”余音未停,醉仙取出一遝紙張,細細品讀之下,旁人不禁輕笑出聲,因為紙上盡是釀酒之法。
無論浪飄萍贈禮為公為私,但的確打破了因詠天涯傳功之舉稍顯肅穆的氛圍。此後堂上氣氛輕松不少,觥籌交錯間,盡是歡聲笑語。
只是無人注意,琴棋二人目光不時掃過荻花題葉,幽深難解。
慶典過後,有心人推動之下,當世七雅之名,不脛而走。
院中,花眸光深遠,酒杯已空,卻是仍做獨飲姿態。
默默注視著少年的雪發現了這一點,素手一抬,按住花之小臂。面對好友三分尷尬、七分不解的目光,少女巧笑嫣然,晃了晃手中酒壺,示意對方將酒杯遞出。
無聲默契在院中蔓延,風月豪邁對飲,花斂眉細品。而嬌俏的雪,專心打量著三人神態,目光不時在某人身上停留。
四季一時,歲月無常。別院正逢初夏夜晚,蟬聲悠悠。
一道月光,如黑暗中明亮的一束燈火,一道霜華,輕輕照下,花間霧靄,婉轉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