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德勒先生。”兩名身穿西服的男人走了進來:“我們是書記處審查部的。”

　　“抱歉，我現在這個樣子沒辦法經歷。”辛德勒無奈的說道。

　　“沒關系，這次主要就是來交還檔案的。”

　　“檔案?”

　　兩名審查部的書記沒有多說，直接把一份紙質檔案放到辛德勒面前。

　　“您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是的。”辛德勒把個人終端放到桌子上。

　　兩名審查書記也掏出了手槍對著辛德勒......

　　一年後。

　　帝國本土諾曼底大區，福斯港。

　　辛德勒此時的他正在抱怨這該死的天氣。

　　他來到福斯港已經兩年了，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他在一處公寓醒來，身邊只有他的個人終端和一封福斯市警察廳的聘請通知。

　　“先生?”旁邊的另外一名警察提醒了一下辛德勒。

　　“沒什麽。”辛德勒走下車

　　前面停著兩輛“奧波”的車，這是帝國北方對警察的俗稱。車裡是空的，車頂上的警燈一亮一滅，照著路旁的森林:藍，黑，藍，黑，藍，黑。

　　辛德勒四下尋找奧波的巡警，最後發現他們聚集在下面的湖邊，蹲在一棵矮柳樹旁邊，他們腳旁有一堆淺色的東西。

　　旁邊一個樹樁上坐著個年輕人，穿著一套黑色運動服，胸前口袋上有近衛軍的的黑色雙閃電徽標。他的腦袋埋在膝蓋之間，看起來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他朝湖邊走去。一個巡警站了起來，伸直胳臂:“嗨，勝利萬歲！”

　　辛德勒簡單的回了禮

　　這是一個老年男人的屍體。冰冷，肥胖，無毛，慘白。離遠了看，還真像一座扔到泥地裡的雪花石膏雕塑。屍體上有一些汙泥，背部朝下，上半身擱淺在岸上，兩臂大張。屍體的一隻眼睛緊閉，另一隻則無神地凝望灰色的天空。

　　“名字?”眼睛沒離開屍體，辛德勒對旁邊向他敬禮的那個民警問道。

　　“拉特卡，先生。”

　　“好吧，拉特卡先生，你什麽時候發現他的。”

　　“一個小時前，先生。我們當時正快要下班，正巡邏到尼古拉湖的時候接到了電話。一級優先處理。我們5分鍾就到這兒了。

　　雨下大了，湖對岸的街道已經完全被雨霧遮沒。雨水落在樹枝和樹葉上，然後劈裡啪啦地打在車頂上。雨中有一股很大的泥土味道，夾雜著青草、樹葉和腐爛的蔬菜氣味。

　　辛德勒走上公路，打開一輛白色斯科達的車門，車裡的暖氣迎面撲來。“早，施派達爾！”

　　車裡是刑警總部的攝影師，辛德勒抓住他的肩膀，“出來淋浴嘍！”

　　施派達爾還沒完全睡醒，露出了一臉苦笑。

　　另一輛斯科達的車窗自己搖下來了。“好了，辛德勒！”刑警總部的病理學家奧古斯特·艾斯勒用帶有威嚴。

　　“死屍的肉是硬的，還很滑，像硬橡膠。”

　　這是艾斯勒對於屍體的評價

　　“我要在這兒拍一張，還有那邊”，辛德勒比來劃去。施派達爾又罵了一句。閃光燈又亮了兩次。

　　“都來搭把手！”

　　兩個民警一人抓住死屍的一條胳臂，和辛德勒一道把它拖上了岸。

　　這個死老頭穿著一條藍色游泳褲衩，一直褪到膝蓋。在冰冷湖水的浸泡下，生殖器縮成一團，就像黑色鳥窩中的幾個鳥蛋。

　　讓辛德勒注意到屍體的左腳沒有了。

　　“醫生先生，您的看法。”

　　艾斯勒向前走了幾步，脫下一隻手套，用手指摸索著斷肢的邊緣。

　　“傷口是老的。外科手術的結果。手藝不錯。12小時以前死的。或者再靠後一些。”

　　樹林後面傳來了柴油機發動的聲音。

　　“救護車。”

　　“他們從來都不早到。”

　　辛德勒對施派達爾比了個手勢:“再拍一張。”

　　“老樣子?”辛德勒看向艾斯勒。

　　“我是個醫生，不是小說家。”艾斯勒翻了一個白眼

　　帝國諾曼底大區正在進行文明城市評比，福斯市對這次比賽非常看重，因為市總督如果拿到這個榮譽，那麽在明年初的政績考核上很可能可以擔任諾曼底大區的副總督。

　　因此這位總督先生給警察廳長下了一個命令，在評比期間不允許任何的刑事行政立案，所有命案按意外結算。

　　“你是目擊者?”辛德勒走到那麽近衛軍學員身邊。

　　“是的。”

　　“麻煩你跟我去一趟警察廳吧。”

　　刑警總部在福斯市的另一邊的韋爾德市場大街上，離哈維爾湖大約40分鍾車程。

　　辛德勒需要近衛軍學員桑蒂做份筆錄，屍體裝上救護車後，湖邊的這一小群人就散開了。

　　回去的路上，太陽慢慢從東方升起，潮氣打在辛德勒的臉上，又濕又冷，像針扎。

　　在皇帝大街上，車輪濺出的泥水逼得為數不多的行人貼著人行道的最裡邊行走。

　　辛德勒在皇帝大街盡頭的中央廣場右轉到第三個出口就到了韋爾德市場的刑警總部。

　　這是一座前帝國時代建造的六層官僚大樓，巨大，醜陋。

　　辛德勒每周要來這裡七天，他對這裡比自己的家還熟。

　　走過近衛軍崗哨和笨重的旋轉門，在大門裡邊，有一塊告示板，標出今天的反恐警戒等級。

　　一共有四個等級，綠、藍、黑、紅。

　　今天，哦，不，這一段時間都是黑色戒備。

　　辛德勒向傳達室門衛出示了自己的證件，並替桑蒂登記。今天比往常都要繁忙。

　　大區總督全權代表團在開始巡查之後的一個星期都是這樣。

　　大堂裡，女秘書抱著文件盒穿梭來往，高跟鞋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篤直響。空氣裡有一股橡膠雨衣和地板上光蠟的味道。

　　穿綠製服的民警和穿藍製服的刑警在小聲討論案件。

　　在大堂的遠端，人群的頭頂上，有兩座胸像:萊因哈德·陳，帝國公共安全委員會首席頭子，正用那冰藍色的眼睛冷酷地盯著對面的現任大帝塑像。辛德勒拉開電梯門，把桑蒂拽了進去。

　　透過電梯剝離，桑蒂對這裡一切都很感興趣。

　　“怎麽?很有興趣?”

　　“我的願望就是在近衛軍學校畢業之後當一名警察。”桑蒂看著陳的雕塑說道。

　　“那你估計就是那群人咯。”辛德勒指了指遠處角落的一群人，他們穿著黑色製服，陰沉的氣息和周圍格格不入。

　　“他們是SD(保安處)的，不歸我們管。”看見桑蒂一臉疑惑，辛德勒簡單的解釋了一下。

　　“我們警察系統歸屬內政部下屬治安部，分為三個部分，最底層是民事警察。他們負責的是日常調解、酗酒鬥毆、夫妻吵架、交通違章、還有救人滅火這類普通案子。”

　　辛德勒指了指穿著綠色製服的警察說道。

　　“他們還負責高速公路、火車站和機場的安全保衛工作，給超速駕駛的司機開罰單，偶爾也負責從湖裡撈屍體什麽的。”

　　“那您呢?”

　　“我是刑事警察，負責刑事案件，從搶劫銀行到人身傷害，從強奸到跨種族通婚。調查一具湖裡的屍體——他們是誰，怎麽到那兒去的——是刑警的生意，而SD”

　　辛德勒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他們比較特殊，他們雖然名義上屬於治安部，但實際上是聽命於公共安全委員會的，SD的指揮系統是獨立的，他們的總部在首都的阿爾布雷希特親王大街，負責處理恐怖主義、顛覆、間諜、不同政見者、以及其他“高度危害國家安全”的案子。他們在每座工廠和學校、每家醫院和教堂、每座城市、每個村莊和每條街道都安有眼線。湖裡的屍體不會驚動他們，除非死者是恐怖分子或者叛國者。”

　　“聽上去有些像國安局?”

　　“也許吧。”辛德勒點了點頭:“自從騎士團叛亂之後設了很多這種對內的情報機構。”

　　電梯在三樓停下。 門廊上淡綠色的燈照著地毯，再襯上綠色的牆壁，反正就是一片綠油油的。

　　“請不要介意，當初的設計師品味很糟糕，也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

　　辛德勒拍了拍桑蒂的肩膀示意他跟著走。

　　二十扇玻璃門沿走廊一字排開。這裡便是刑警們的辦公室。有些門半開著，裡面傳來電腦打字的聲音

　　“《觀察者》評價警察機構是同皇帝的敵人和反動派進行無休止鬥爭的神經指揮中樞，而這個中樞現在卻使用者有三十年歷史的電腦。”

　　看見桑蒂沒有反應，辛德勒補充道:“一個笑話。”

　　“對不起?”

　　“算了。”

　　辛德勒推開一扇門，電燈自動亮起，這是辛德勒所在調查組的辦公室，不過要辛德勒評價，比起辦公室，這更像一間牢房。

　　只有一扇很小的窗戶面對刑警大樓空洞洞的內院，換氣甚至還需要排風扇。

　　一面牆被打造成書架，這個書架上面的書都是艾勒斯醫生的，不是公共閱覽室的電子瀏覽器，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紙質精裝書。

　　包括法醫手冊，一本若望大字典，一本世界大地圖集以及一套第40版的本篤百科全書，事實上這些東西拿出去買絕對能讓艾勒斯醫生以及他衣食無憂

　　另一面牆擺著四個櫃子，其中一個頂上擱了盆吊蘭，兩由一個對艾勒斯懷有某種希望的中年女秘書擺上去的，由於老不澆水，早已枯死。

　　除了窗前並排擺的兩張桌子和椅子外，這些就是全部的家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