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4日雪
不是錯覺,我的腿居然真的在疼。
上個月摔斷的骨頭還沒長好,我可以感覺到那裡又酸又麻,像是骨頭在生長。但是別的地方仍沒有感覺。
真是奇跡。
1月15日雪
奇跡是怎麽發生了?
我的直覺告訴我,可能和校園網上的病毒視頻有關。
1月16日雪
我又去問鄰居借電腦用了。
當我打開病毒視頻的時候,那種感覺又出現了。
頭疼,惡心,想吐,渾身都痛。
很痛,真的很痛,但我的腿也一樣在痛……真是奇跡。
其實看得久了,也不覺得那些怪物有多可怕了。我甚至覺得它們是神,是救世主,我應該信仰它們,我應該和它們在一起。
回家的時候,我發現我有四個腳趾能動了,,腿上也恢復了一些知覺。
倒是骨折的地方不怎麽疼了。
對了,媽媽回家的時候,看到我很驚訝。她說我的臉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有點不一樣?
1月17日雪
問鄰居借電腦用的時候,他看我的眼神有些鄙夷和嫌棄,但最後還是答應了。
那些不知哪裡冒出來的病毒視頻居然真的可以治療我。
我的腿已經可以輕微抬起來了。
好久不上的聊天群裡,有同學在說,這是地獄裡流傳出來的惡魔病毒,所以我們學校才一直沒能解決掉它。
我有點憤怒。它不是惡魔的造物,而是神祇的福音。我願意侍奉祂,我願意信仰祂,我願意為祂獻上我的一切。
媽媽說我的臉又變了,讓我明天別出門了。
她好像很害怕,為什麽?
1月18日雪
我把電腦偷來了。
我一直侍奉著我的神祇,很痛苦,但是我感受到了寧靜。
我該用什麽語言向我的神祇禱告呢?
Mi……什麽?
我還不夠虔誠。等我足夠虔誠的時候,神會給我啟示的。
對了,我可以站起來了。
1月19日雪
Mi gardas…
神啊,請寬恕我,我依舊無法得到神啟的尊名。
請寬恕我。
請寬恕我。
請寬恕我。
1月20日雪
他們玷汙神啟,他們說要毀掉神啟,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
Mi gardas…
(劃掉)我好像瘋了。
(劃掉)我居然去了學校,想要殺掉試圖摧毀神啟的人。
(劃掉)我不清楚我最後有沒有殺了他,但是當我站在他背後,看到他桌上擺放的全家福照片時,我突然清醒了過來。
(劃掉)好像我把“刺”的動作改成了“敲”……但願他能活下來吧。
(劃掉)我真的瘋了。神給了我神啟,治愈了我,讓我重新站了起來,而我無法對抗力量帶來的信仰,我無法控制地信仰了我的神祇。我知道,我明白,但我無法抗拒,我甚至由衷地感到快樂和歡欣,我想去擁抱痛苦,擁抱死亡,歌唱著瘋狂和腐朽,嚎叫著殺戮和自由。
(劃掉)鏡子有一頭怪物。
Mi gardas…
1月21日雪
我將去侍奉至高的神祇。
Mi gardas Kapri…
……
這是最後一篇日記。
……
這就是神祇。
這就是汙染。
這就是狂信徒。
汙染物是腐化的、即將死去的生物,但同時它們也擁有這世間最強大的、最不可思議的生命力。
連粉碎、燒焦、輻射都殺不死它們,區區半身截癱的“病”,在汙染力量面前又算得了什麽?
於是,謝倫·森,這個“廢人”,心甘情願地擁抱了痛苦的汙染力量。
“原來,是這樣嗎?”卡羅琳低頭看著掉在地上的日記本,喃喃自語。
如果不是這次汙染事件,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知道,所謂的“車禍”中還藏著這樣的隱情。
他的父親是一個在逃殺人犯。
而那些曾被他父親傷害過的人,反過來憤怒和傷害加諸在他身上,以牙還牙,以血還血。
他沉默著接受了復仇,或許是懦弱,或許是為了贖罪。
他原以為他會這樣平靜地度過一生,卻沒想到,汙染的力量治好了他,也腐化了他。
他的精神和肉體被扭曲汙染,無法控制地信仰起了他的神祇,毫無內疚地殺掉了與他相依為命的母親,與瘋狂的神祇一起墮入深淵——盡管神祇從來不在意螻蟻的信仰。
卡羅琳殺過不少汙染物,但是她在寒葉森林裡遇到的汙染物多是變異的狂亂動物,這使得她對汙染物的認知隻停留在一個淺薄的理解上,總覺得它們和喪屍、變異獸之類的東西差不多。
這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份沉重。
和無力。
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步入瘋狂而無能為力的無力。
但是下一秒,她的目光又重新堅定起來。
這個汙染者,已經沒救了。
殺了他,防止汙染的再度擴散。
就是對他最好的救贖。
……
“你要狂熱地信仰神祇,你要虔誠地侍奉神祇,你要匍匐在神祇之下,你要將靈、血、肉獻給神祇。”謝倫·森低垂著頭,靜靜地注視著腳下掙扎蠕動的女人,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Mi gardas Kapri…”
他還是沒能得到完整的神啟。
但是沒關系,就算是不完整的信徒,也可以傳播神祇的榮光。
在他的腳下,女孩發出一聲含混不清的嚎叫,身體快速變異、腐朽,眨眼間變成了一頭半魚半羊的腐爛汙染物。
它低低嚎叫著,瞳孔中散發出嗜血的紅光,扭動著身子,反身朝其他人爬去。
“不,不要過來,不要!”肥頭大耳的男人癱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汙染物向他爬來。
他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狼狽地想要逃跑,但很快就因為踩到了濕滑的血液,滑倒在地,摔得鼻青眼腫。
汙染物從他背後爬到了他的身上,開始咀嚼他的血肉。
在絕望的慘叫、哀號、哭喊聲中,男人掙扎漸漸變弱,而詛咒和咒罵聲也漸漸變成了狂熱歡愉的祈禱——他同樣變成了汙染物。
最後,它拖著鮮血淋漓的殘軀,與噬咬它的怪物一同發出虔誠的祈禱:“Mi gardas ”
謝倫看著眼前的一切,露出歡快而瘋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