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平來不及和眾人打招呼,環視一周,急尋蘇雙,卻只看見了劉猛,心底登時一片冰涼,喝問:“劉猛,我蘇老弟何在?”
劉猛單膝跪下,把刀柄一挽,將刀尖插地,雙手環住刀柄,帶著哭腔拱手道:
“小人罪該萬死!我們背後剛才攻上來一股白衣賊,小人只顧抵擋正面敵人,全沒留意到,等打退了他們,才發現蘇公和韓奇都被捉了去。”
聽了劉猛這話,他頓時覺得周圍天旋地轉,險些栽下馬來,趕緊順著劉猛手指的方向拍馬過去,猛望見山坡下一大股白衣武士正捉著兩個人向外走。
一個是韓奇,另一個正是蘇雙。蘇雙顯然是被嚇壞了,亂踢亂打,還不住向山丘回頭望,嘴裡還在喊著什麽。
張世平扭頭便問:“我的烏金槍還在不在?”
“在!”劉猛轉身從地上一個卷麻布中抽出一杆烏黑鋥亮的長槍,雙手抱著,遞上前來。
見自己的看家兵器沒在亂中丟失,他登時心中一寬,把從禁軍手中搶來的長斧插在地上,把烏金槍接了過來,感覺又多了幾分把握。
“劉猛、崔乾、孟坦上馬!隨我救人!”他暴喝一聲,拍馬又躍了出去。
劉猛和崔、孟兩名部曲各抄長刀,翻身上馬緊跟其後。
山丘後的白衣步卒正苦於屢攻不下,忽然見到有四騎竄了出來送死,眾人爭功心切,立時蜂擁而上,擠作一團。
正好被張世平一槍兩個、三個地像羊肉串般捅了個透心涼,還沒死透的白衣武士被他身後三騎一一補刀,四人所到之處,無一人生還。
步卒們這才發現勢力不對,哭聲震天,哄然作鳥獸散。
四騎衝散了坡上步卒後,依平日訓練排成一個錐形,張世平在錐尖,直朝蘇雙、韓奇方向衝去。
押解蘇雙、韓奇的白衣武士發現有四騎衝散了步卒要來搶人,當下擁著二人就一路狂奔,衝到騎兵隊外去了。
幾十名白衣騎兵們迅速擺成一個半圓陣形,各執兵刃,朝他們四人圍攏上來。緊接著,他們身後又多出兩個半圓形騎兵陣,緊隨其後,形成了三波攻擊隊形。
最先一名騎士挺著長矛一指,口中大喝:“來將可通姓名!”
張世平心想,你自己把臉蒙得跟個忍者神龜似的,卻叫人家報姓名?
當下想也不想,把槍舞出一團雪影,叫道:“我乃中山張子龍!”
那名騎士聽了這名字也是一臉懵,心想好霸氣的名字,可就是沒聽說過,當下挺槍拍馬,直取張世平而來。
張世平隻略一偏頭,躲過了那騎士刺來的矛尖,同時揮手一槍就把那名騎士捅穿,緊接著又手抬起槍尖,把那名白衣騎士挑到半空,隨著一聲大喝,將烏金槍一掄,就把槍尖上的騎士橫向甩了出去。
那名騎士的屍體接連砸中三名同伴,一人被砸得吐了血,翻倒馬下,另外兩騎連人帶馬都摔倒在泥土裡,狼狽不堪。
他如法炮製,挑起另一名最近的騎士,又像沙包一樣甩出去,砸翻了兩名騎兵。
白衣騎士們久在軍中,什麽大場面沒見過?
卻從來沒像今天這樣,親眼見到把人當小雞一樣在空中甩來甩去的打法,個個肝膽俱裂,生怕自己成了下一個沙包,前隊裹足不前,後隊沒來得及刹住腳,馬頭懟上馬屁股,三波半圓陣立時擠成一鍋粥。
有一名騎士驚呼:“他就是在涿縣那個使槍的……”
張世平一聽有人認出了他,
深恨這個多嘴的騎兵到處嚷嚷,心中大怒,也不管別人阻攔,奔上前就一槍把他攮死。 劉猛等三騎跟在他身後,趁亂槍刺刀砍,瞬間又放倒了十幾名騎兵,穿過三層半圓陣,揚長而去。
擁著蘇雙、韓奇的步卒回頭見到這四騎如此神勇,駭得魂飛魄散,都心想反正蒙著臉,上面也不知道我是誰,於是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劉猛在馬上哈哈大笑,叫道:“主公,這些人果然是臨時東拚西湊起來的,一遇到硬茬就現了原形。”
“不敢輕敵!”張世平回了一句,一槍扎死一名跑得慢的白衣步卒。
他已能看到韓奇和蘇雙了,蘇雙一面迎面跑來,一面大哭失聲,衝他叫著:“大哥,親大哥,快救我呀。”
看見蘇雙還活著,張世平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可又見到他這副眼淚漣漣的慫包樣子,心裡不知為什麽覺得很好笑。
蘇雙是趴在劉猛背後同乘一馬,一路大哭著回到小山丘的。
張世平剛率眾人進了小丘上的臨時堡壘後,他騎在驊騮巴緩緩沿著周邊繞了一圈,不禁心旌動搖:
方才全仗著趁敵不備和自己施展的絕技,才僥幸渡過一劫,眼下最危險的時候才剛剛開始。
因為敵人已經開始在恢復秩序,再次合圍了上來。
連遠處的預備隊也開始向這邊移動,只有一支預備隊方陣仍在原地未動。
“大哥呀。”蘇雙身上發抖,哭著問:“現在怎麽辦?我好想回家。”
韓奇剛吃了一個大虧, 也坐在蘇雙身邊低頭不語。他拳腳上的功夫本就遠不及劉猛,剛失了主人,又被人救回,滿面慚愧,不敢看張世平一眼。
劉猛呆呆看著著丘下敵人如白蟻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他們只有六十多人了,敵人還在整隊,還沒有開始重新組織進攻。眾部曲無一不帶傷,都茫然望向張世平。
他明白大家的心思,眾人都在盼他拿個主意。
可他一時半會的確也沒有好主意,敵人實在太多了……就算是“附魂”火力全開,他也沒辦法一個人殺光下面一千五、六百人,只要敵人哪怕只剩一個方陣,自己的隊伍都絕不能全身而退。
何況……誰知道白衣社在城中還有多少後繼增援?!
但是,他心裡如明鏡般:這時候眾人需要的是士氣和辦法,而不是愁歎。
“主公,”劉猛轉過頭來,“白衣社的隊伍快要整頓完畢了,現在咱們怎麽辦?”
張世平定了定心神,沉默了幾秒,突然轉過頭來,對韓奇說:“韓奇,你文采好,來首詩我聽聽,怎麽樣?”
“詩?現在?”韓奇愕然抬起頭來,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除了劉猛。
只有劉猛知道這位主公的怪習慣,一旦他要吟詩或者吃飯,就說明他要麽是有辦法了,要麽就是要大殺四方了。
總之,今天洛陽城外不死個幾百上千人,怕是不能完事了。
“對,來一首?”
“……主公請恕小人之罪,不是不願從命,現在這個場合,實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