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回家。
本來,於倩跟他也算同期,相互探討也沒什麽。
但於倩似乎並不只是練武,好像懷揣長袖善舞的心思。
才三日,周圍就繞了一群擁躉,若是跟她走得太近,恐怕會招惹一堆麻煩,所以林硯乾脆拒絕。
接下來,林硯的生活便越發規律。
每日早出晚回,除開每日多抽出一小時,陪小芷散步、遊戲、講故事,其余時間,照例全部投入《五禽手》的練習中。
充實繁忙的生活總是過得極快,眨眼間,平靜的半個多月便過去了。
半個月氣血充沛供給的練武,林硯的個頭開始拔高,身體各處的肌肉也明顯結實鼓脹起來。
這半個月,無字院也添了十幾二十個新人,來歷五花八門,武者的後代、官府的公子、商人的子嗣……
龍門館的入學機制,有點類似前世古代的察舉製,由遍布定安城的武者或者富戶舉薦。
但林硯專心練武,與他們也只是在大師兄教學時見過幾面,並不熟悉。
倒是聽說於倩跟他們已然打成一片,時常吃酒,大有結伴同期的意思。
這日,林硯專門起了個早,抱著小芷,來到練武場。
小芷年紀太小,他也不舍得將小芷整日放在書齋,每日都會帶小芷散散步,做做遊戲,當然,全都止步於龍門館之內。
而經由上次胡彪的事件,他也不再直接給小芷臉上塗泥,而是通過化妝,在小芷臉上點上雀斑、胎記,再把頭髮弄亂、衣服穿難看一些,小芷也就變成一個還算可愛但很普通的小娃娃了。
“鍋鍋,好多人啊!”
小芷明顯感覺有點緊張,緊緊抱著林硯的脖子。
“小芷別怕,哥哥帶你看熱鬧去。”
練武場中央,已經用白石沫畫了一大圈,一個籃球場這麽大。
場地中間放著三張紅色方桌,桌上放了一黑色酒壇子,裡頭滿滿裝了一種紅色粘稠液體。
桌後坐了三人,神色威嚴,林硯從未見過,而大師兄臧威,立在中間那人身後,恭敬侍立。
各院的弟子,也三三兩兩圍在場地外圈,神色各異,於倩、白師兄也在,就站在對面,周圍還有幾個新入門的弟子,聚成一圈。
“林硯!林硯!”
林硯扭頭看去,魏岩一臉苦相,一步步走了過來。
“大岩師兄,你不是要參加月旦評麽?”
魏岩一臉苦相:“唉,別提了,我這半桶水自己知道,定然是通不過的。所以,剛才在收拾行囊呢。”
林硯微微沉默。
月旦評即是龍門館無字院的考核,因為每月初一定考,所以被稱為月旦評。
魏岩來了已經有兩個月零十多天了,今日正是他參加定考的日子。
但魏岩的《五禽手》練得卻實在不怎麽樣,林硯看過,比他練得還差一截,估計是不可能通過考核的。
這半個月來,他跟魏岩相處的不錯,魏岩給他分享了很多信息。
林硯也沒說什麽不試試怎麽知道,安慰道:“大岩師兄,離開龍門館,你打算去做什麽呢?”
魏岩臉上露出一抹悵然:“還能做什麽呢?我爹是練武的,在一家酒樓當護院,我麽,可能去酒樓做個廚子,炒炒菜,就這麽過了。”
“師兄可定要告訴我地址,我好去為你捧場。”
“一定一定!”
正說著,場地內中間那人站了起來:“月旦評正式開始!考核弟子點到名字者依次上前,
三次不到視作棄權!記住,唯有氣血蛻變,方能通過考核!” 他四十來歲,身形魁梧得誇張,簡直像一頭直立的巨熊,聲如洪鍾驚雷,吸引全場目光。
魏岩低聲道:“聽說這是咱們龍門館的館主,姓龐,是個極厲害的武者。”
“第一個,湯石!”
“到!”
一臉型方正,神情冷淡的青年走上前來。
“先來繪紋!”
“是!”
湯石走到三人面前,撩起自己的袖子,伸出孔武有力的黝黑手臂。
中間魁梧男子取筆,放入桌案酒壇中蘸取紅色液體,然後便在湯石的手臂上畫了一筆龍飛鳳舞的曲線,曲線肆意彎曲,好似遊龍。
“大岩師兄,這是?”
魏岩低聲回答:“你第一次見不知道,無字院考核,必須氣血蛻變,才能通過。
“但練武初期,氣血太弱,即使蛻變,憑肉眼也看不出來。
“這就要用到這種,用特殊藥草混合礦物碾磨成的龍紋塗料,它對氣血十分靈敏,塗在身上,在氣血刺激下,能發生顏色變化。若是練拳時,龍紋從紅色變為藍色,便說明氣血蛻變成功,就算過關了。”
會變色?竟然這般神奇,有點類似前世學過的酸鹼指示劑。
湯石手臂繪製了龍紋,乾脆將袖子捋起,走到場地中央,拱手見禮:“請館主指教!”
未入衛字院,無資格稱師傅,湯石當即擺開拳架,練起《五禽手》來。
虎形、鹿形、猿形……
動作大開大合,頗有氣勢,隨著他動作越發凶猛,他手臂上那道紅色龍紋,也好似變成了真的飛龍,騰雲駕霧般的遊動起來。
“變了變了!顏色變了!”周圍弟子激動叫喊。
龍紋的顏色漸漸由紅轉藍,等湯石收功喘息時,已然變成深藍色。
龐館主與周圍二人皆露出滿意笑容,相互低聲交談幾句,高聲道:“湯石優等合格!去我們右手邊等著。”
湯石淡漠的臉上止不住露出喜色:“謝館主!”走到一邊。
“下一個,田偉!”
接著,一個又一個的人名陸續報到,依次塗紋、練功。
一連四五個,竟連一個合格的都沒有。
從動作看,他們的熟練度應該不會低於50%,只是50%之後,更多的就是內部肌肉細節的變化,所以林硯也不太看得出他們具體達到什麽層次。
“下一個,魏岩!”
林硯轉頭看向魏岩,魏岩揉了揉臉,朝他微微苦笑,走向場中央。
塗紋,練功……
“魏岩不合格,淘汰!”
果不其然。
魏岩臉上頗感落寞,又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回到林硯身邊。
林硯安慰道:“大岩師兄,待會兒結束後,我們去吃酒。”
“好,好,也好,也好啊……”
“下一個,白新!”
白新就是那位白師兄,林硯沒見過他練功,只是聽魏岩說過,白新的《五禽手》,練得似乎比他還差。
但是他的狀態明顯好過魏岩太多,自信滿滿上前。
“白師兄加油!”
“白師兄你一定行!”
是之前站在白新周圍的兩個新弟子,扯著嗓子呼喊,於倩和另外兩個,面色頗為尷尬地站在一邊。
白新朝他們自信滿滿地揮了揮手,塗紋之後,便到場地中央練起來了。
動作倒是像模像樣,但林硯練習《五禽手》也有一段時間了,他明顯感覺到白新的動作軟綿無力,看起來動作到位,實則花哨應付,根本沒有勁力。
然而……
“變了變了!顏色變了!”
他手臂上的龍紋,開始緩緩變色,由紅向藍,最後竟然變成一片深邃的紫色!
“白師兄太厲害了!”
“白師兄,你是最棒的!”
旁邊幾個新弟子紛紛激動。
魏岩一臉不敢相信:“怎麽可能?”
白新動完收功,臉不紅氣不喘,目光高傲地掃向全場,尤其在於倩的臉上溫柔停留。
於倩面色微微泛紅,臉上還帶著幾絲退不下去的驚訝。
白新一臉自傲,朝著木桌後的三人拱手:“館主,我練好了。”
然而,對面的三人,卻都面無表情,正襟危坐,冷冷地看著他。
白新的臉色微微僵硬,再次試探性喊道:“館主,我練好了。”
龐館主冷冷笑了一聲,道:“白新,不合格!”
“什麽!”
周圍弟子瞪大了眼睛,彼此對視皆是驚愕。
倒是有一些衛字院的老弟子,幸災樂禍,一臉看熱鬧的表情。
“館主,為什麽不合格?這不公平!我的龍紋,明明變色了!”白新不服氣地質問。
龐館主雙眼一眯,一股無形壓力猶如重嶽泰山,落在白新身上,白新的臉色頓時一白。
“無花草,配合獸骨髓,可以調配成一種特殊的無色液。”
白新的臉色瞬間煞白:“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龐館主指著桌上的酒壇道:“在手臂上先塗上這種無色液, 然後再塗抹龍紋液,便不需要氣血激發,也會自動慢慢變色。這方法雖然隱秘,但你不會以為,連我們都不知道吧?”
白新頓時神色大變,語無倫次:“我,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這是汙蔑,誹謗!你你你,你拿出證據來啊!”
龐館主眼神陡然一厲:“找死!臧威,廢他一條手一條腿,丟出去!”
“是!”
臧威冷漠上前。
“你敢!我爹是靖安坊的主簿,你敢動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你……啊啊啊啊啊!”
哢啦啦兩聲脆響,臧威直接單手捏斷手臂,一腳踹斷腿骨,痛得白新當場暈過去、醒過來,最後又暈了過去。
邊上原本對白新恭維、崇拜的幾個弟子,也全都面面相覷,臉色發白。
臧威當即提著白新出去。
邊上衛字院的老弟子,這才交頭接耳,嘲笑出聲。
“靖安坊主簿?那什麽東西,敢在龍門館叫囂。”
“估計是家裡寵壞了,還自以為多了不起呢。”
“誰說不是呢,每年都有這種自作聰明的蠢蛋。”
“真以為館主看不出來?”
“若他老實認了,也就丟個臉,還敢挑釁館主?找死!”
“廢物,純純就是個廢物。”
臧威很快便回來了,他在衣襟上用力擦了擦,擦出一道鮮豔的紅色血痕。
經過這一下,在座的新弟子俱都凜然,甚至連話也不太敢多說了。
龐館主敲敲桌面,“好了,繼續!”